冬月初四,酷冷的风呼呼地刮着。秃秃的树杈,一个个全都经受不住寒风的侵袭,在路旁不停地摇曳。
这一天是李太后六十大寿之日。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一大早上就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御膳房的灶台从早上点火开始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御厨们一个个围着它各显其能,忙得不亦乐乎。
朝臣们早早地便来到皇极殿等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表情严肃,生怕在这个场合有什么失礼疏忽从而断送了自己大好前程。
最开心的就要数后宫里的女人们了。宫里平常没有什么娱乐,即便有喜庆的日子,她们也大多待在后宫里,根本没有机会在前殿逗留。可今日是皇太后六十大寿的庆典,就在皇极殿举办。皇上已然下旨责成礼部必须搞得比正旦那日还要宏大热闹。搭台唱戏自不用说了,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新鲜玩意。
想到此处,她们一个个欢天喜地,一起床便梳洗打扮,锦绣华丽的衣服在身上已经不知试过了多少件。
晓遥和邵琳的心早在在几天前就悬了起来。两人心里清楚,这太后大寿的庆典上,唱主角的可是她们自己。若是稍有疏忽,不但自己今后在太后面前抬不起头,更重要的是还会影响到皇上和太后的母子关系。
要知道,皇上为了这次庆典,可是操碎了心。
两人吃过早饭便急匆匆地来到英华宫的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了起来。
黄昏已过,太阳浑浑噩噩地沉了下去。此时,大越的皇宫灯火通明。几盏刻着“恭祝皇太后万寿无疆”这几个大字的霓虹灯立在皇极殿对面的高台上,将它周围的花草映得绿中透红,闪闪发光。
到了庆典即将开始的时辰,李太后在中元的陪同下步入皇极殿。殿内的后妃、皇子和群臣们见寿星已到,忙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恭祝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太后也是盛装在身,脸上涂满了厚厚的胭脂。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百官和后妃,她倏地感慨万千。
时光流逝得真快啊!不知不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度过了一个甲子。当年自己未出阁时的一些事情,仿佛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般。
六十岁了!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太婆了。自己的儿子不仅已经年过而立,就连自己的孙子也该大婚了。若是先帝看到这一天,该有多好啊!
想到延兴帝,李太后不由悲从中来。自己孀居十余年,个中滋味,恐怕除了黎阳夫人,再没有人能体会得到了。好在后宫的嫔妃都还孝敬,每日都来磕头请安。能和她们说上一会子话,自己也就不觉得那么寂寞了。
可一想到皇帝,她的心情又黯然下来。虽然名为母子,但自己和皇帝的关系却越来越远。皇帝几乎每月只来福宁宫一次,而且还是磕完头就走,连坐都不坐。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小时候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跑到哪里去了?
想着往昔的种种,自己的眉头整天就没怎么舒展过。
然而,事情却在悄悄有着转变。为了自己这六十大寿,皇帝从开春到现在,一直都在忙前跑后。自己暗地打听过,单单是今日这个庆典,皇帝就开了几十万两的内帑。
他究竟是为了面子做给外人看的,还是出自真心的呢?
“都起来吧!”李太后收起思绪,轻声说道。
“谢太后!”
后妃、皇子和百官站起身,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皇帝的宝座。中元穿戴着大典的服饰,从一旁的椅子上起身跪在李太后跟前,郑重地磕下头去:“儿臣恭祝母后圣寿!愿母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略一抬手,李太后报以慈祥的一笑:“难为你还有孝心。起来吧!”
“谢母后!”
中元站起身,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李太后看在眼里,心中一凉:看来他还是做样子的。
总管太监韩德全是大典的司仪。见时辰已到,他高喝一声:“皇帝向皇太后进献寿礼!”
话音方落,一队太监将皇帝预备的寿礼抬到宝座之前。韩德全打开礼单,将上面的东西一一念出。此刻,李太后全然没了兴致,任凭韩德全那尖细的嗓音在自己的耳边萦绕,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后妃和王公大臣们也有寿礼进献。一件件东西抬到李太后面前,可她连过目的心情都没有了。
忙碌一阵,黄子辕见天色不早,忙请李太后和中元移驾殿外。皇极殿外的台阶上早已摆上了桌椅。太后、皇帝、后妃、皇子和王公大臣们依次而坐。
看见霓虹灯“恭祝皇太后万寿无疆”那几个大字后,李太后眼睛一亮。她满面好奇地问道:“这么大的字,里面到底要放多少灯笼啊?”
瞟了一眼那几个红红的大字,中元答道:“回母后,这是洋人的玩意,叫霓虹灯,是儿臣吩咐霍华德弄来的。”
李太后点点头,忽然觉得那灯光有些刺眼,便连忙将头转了过去。
韩德全见诸人都已坐定,便下令典礼开始。
整个皇极殿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一曲雄壮激昂的乐曲缓缓飘来。李太后仿佛听过这首曲子。她想了想,问道:“这不是太祖爷的歌么?”
微微颔首,中元斟了茶递到李太后面前:“母后圣明!这正是太祖皇帝的开疆歌。”
李太后把茶碗接过来,还未等喝便瞧见一行队伍由西向东来到殿前广场中央。他们各个穿着奇怪的服饰,口令高亢,行动整齐。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赵宫赞看了看中元,见他未作声,便笑道:“回皇太后,这些都是津门水师学堂的学员,是我大越未来的海上骑兵官。他们奉皇兄的旨意,特来给您祝寿!”
看着水师学堂展习的洋操,李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喝了一口茶,暗想如今这外面是与从前不同了,洋人的玩意到处都是。
洋操习毕,一群宫中的歌姬舞姬又款款上台。太后大寿的庆典,还是女人唱主角。她们为了这一天,已经排练了半年多,歌词舞步,无一不透露着对皇太后的赞美与祝福。
但李太后却有些腻烦。她本不是爱好声色之人,什么曲调戏文,杂耍戏法,没有一样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今日是自己的六十大寿,没办法她才耐着性子看上几眼,若在平时,早就离座而去了。
中元看出了母后所想。他想下令让晓遥和邵琳上台展舞,以搏母后一笑,可心中又有些忐忑。若是演得好倒还罢了,若是演砸了,本就不待见她俩的母后,不是要更加轻视她们了?
他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向赵宫赞看去。中元万事不瞒赵宫赞。这庆典的里里外外,赵宫赞都心知肚明。见太后脸色不好,他也急着想让邵琳和晓遥快些出场。看见中元询问的眼神,他轻轻点了点头。
中元知道赵宫赞的意思,便又使了个眼色。赵宫赞会意,忙悄悄离座走了下去。
此时,一些小孩子呼呼呀呀地跑到了李太后座前。这些都是王公大臣们的孙男娣女。他们来到李太后身边,一是祝寿,二来也要讨赏。
“祝皇太后三星高照,如意吉祥!”
看着膝下这些小孩,李太后笑逐颜开,扭头吩咐左右:“赏!都赏!”
太监宫女们托着盘子,把上面的元宝铜子儿全都散了出去。孩子们领到钱,欢天喜地,一哄而散。
这热闹的场景牢牢吸引了李太后的注意力。待她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四周安静下来。原先在对面台上秀舞的歌姬舞姬们此时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绰约多姿的女子。
离得太远,李太后看不清两人的面孔,正待要问,却见当中一人走到台边,在一处“木箱”前坐好。李太后心生好奇,还没想到那“木箱”是做什么的时候,旋即就听见一曲悠扬的乐声。
那声音先是犹如潺潺溪水,轻柔舒缓又带着让人很难觉察的淡淡的忧伤,正待人们听得入迷时,它忽地又转向慷慨激昂,音调忽高忽低,虽让人难以捉摸,但却十分入耳。
一旁的中元也听得惬意,开始时那七上八下的心随着舞乐渐渐舒缓了下来。看着台上按动琴键的晓遥和玉袖生风的邵琳,他忽有一种泪往上涌的冲动。
不!那是一种感动!一种用言语讲不出却又实实在在的感动!
琴声忽然止住了。
中元吓得身子一抖。
难道是弄砸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不安地看了看李太后,希望她不要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感到不快。
正踌躇间,一声声悠扬的鼻音似乎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中元一愣,赶忙看向舞台。除了晓遥和邵琳,再无一人。
那这声音又是从哪来的呢?莫非自己听错了?
没有!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中元已经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声音就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这音调和方才的琴声旋律一样,没有词,只是单单的哼唱。
原来这一幕是邵琳和晓遥精心设计的。她们觉得传统的舞曲太单调,恐提不起太后兴致,故此不但配上了钢琴,又从储秀司找来数百宫女,伏在各暗处,专等琴声止住,便按调哼唱。
这些宫女大都十岁左右,又经过精挑细选,所剩者皆声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
晓遥止住琴声,起身和邵琳舞在一处。二人身姿婀娜,舞步优美,远远望去,恰如天仙下凡。
这么多的呢哝之音暗合一处,加之台上长袖漫舞,衣袂飘飘,搅得整个天地仿佛都婉转悠扬,如梦似幻。中元也觉甜如浸蜜,心旷神怡。他悄悄看了李太后一眼,发现她面带微笑,似乎也沉醉其中。
这样奇特的舞蹈,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带进到了一个奇特的境界里,大家全都看得又惊又喜。
半晌,音止舞熄。晓遥和邵琳对着李太后座位的方向道了万福,随即款款下台。
李太后满面惊愕:“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看见过如此美妙的歌舞!”
啧啧称奇了半晌,她又对中元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为了哀家的寿日,皇上还真是用心了!”
中元见时机已到,忙端起茶杯,起身跪倒在李太后面前:“母后在上,儿臣不孝,一时气迷心,说了混账之话,让母后伤心,真是罪该万死!这么长时间,儿臣心里懊悔万分,几次都想和母后认个错,可就是不知怎么说出口。今日母后六十大寿,儿臣很久之前便在准备了。儿臣知道,庆典也好,寿礼也罢,都不如儿臣向母后认错。今日,儿臣以茶代酒,若母后原谅儿臣,便请喝了这杯!”
中元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李太后。李太后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楞了。她万没想到,几年都和自己不亲不近的皇帝竟然会主动跪在自己脚下磕头认错。
见场面尴尬,一旁的黎阳夫人忙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太后。
“太后……”
李太后这才缓过神来。看着一脸虔诚的皇帝,想想这几年自己内心的煎熬,她不禁潸然落泪。
中元见母后难过,也红了眼圈。他干脆抛弃自己皇帝的外衣,只将自己比作寻常百姓一般:“娘!儿子错了!千不该万不该说出让您伤心的话,做了让您难过的事。儿子今后一定改,求娘宽恕儿子这一回吧!”
正在此时,赵宫赞晃悠悠地回来了。按照先前的旨意,他将献完舞的邵琳和晓遥悄悄地带到一边,自己则来交旨。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呦!皇兄,您这是?”
此时,对面台上已经唱起了大戏。黎阳夫人看了一眼戏台,打趣道:“皇上啊,嫌今天的戏不够热闹,非要自己唱一出负荆请罪!”
一句话说得李太后破涕为笑。她略带嗔怨地瞟了一眼黎阳夫人,内心却暗暗感谢她来圆场。
中元倒是满面通红。他扭头给赵宫赞使了个眼色。赵宫赞连忙敛住笑容,对李太后道:“皇太后,微臣有下情回禀!”
“哦?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李太后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心中尽是五味杂陈。
“皇太后,其实皇兄他早已悔悟了。皇兄经常对微臣讲,他不该和您闹成这样!皇兄几次想跟您认错,可就是怕您不原谅他,所以才一直拖到今日。不过皇兄一直暗地里在弥补自己的过错,这祝寿的大典就不说了。前一阵子,皇兄还给宗人府下了旨意,恢复了襄王二哥的膳食。不但如此,皇兄还特意吩咐御膳房,每顿都给二哥单做几个菜送过去……”
提到中秋,李太后又想起周小妹。今天这么隆重的日子,她却没来。她心里的苦,可要比自己深多了。
赵宫赞说了半天,见皇太后还是无动于衷,便赶忙向自己的娘黎阳夫人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黎阳夫人也怕皇帝跪的太久颜面扫地,母子和解的大好机会转瞬而逝,便在一旁苦心规劝。
“太后,容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她瞄了一眼赵宫赞,“我们赞儿承蒙皇恩,虽已当了郡王,但还是放荡不羁,行为不点。即便如此,太后您也多有宽宥,从未加以责备。皇上是您的亲儿,虽说之前对您言语不敬,但毕竟有悔过之意。您就宽恕了他吧!”
虽然皇帝一度让自己伤心失望,可毕竟母子连心,又加之他为了给自己庆寿费尽心思,再有众人苦劝,李太后的心也就软了。
“看在姐姐和赞儿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你这回。不过你那小性子,也得改改了!”
见母后吐口,中元忙将茶杯举过头顶:“儿臣一定改!”
李太后微微颔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见皇帝母子尽释前嫌,赵宫赞也欣喜万分。他一呲牙:“皇太后,皇上为了给你祝寿,可真是没少费心思啊!别的不说,就说方才那段曲舞,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呢?”
提到方才的一幕,李太后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赞儿不说我险些忘了,方才在台上的那两个女子是哪里来的?好像不是宫中的舞伎啊!”
前前后后这一通忙碌,为的就是母后这一句话。中元见时机已到,忙起身回答:“母后,那不是舞伎。”
“不是舞伎?跳得这么好怎么能不是舞伎呢?还有那个坐在木箱子前的姑娘,弹得是什么曲子啊?难道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家眷?”
中元沉吟片刻,轻轻说道:“回母后,那个木箱子前弹琴的是遥嫔,另一个……是景阳宫的……”
李太后恍然大悟。她才弄明白,原来皇帝忙前跑后,里外张罗,不光全为了庆典,还有他自己的小算盘。长出一口气,她忽然反思起自己来。和皇帝闹得这么僵,责任不全在皇帝,自己做得也是绝了一些。别的不说,单是景阳宫的那位,入宫都十年了,自己愣是不让她踏入福宁宫半步。她长什么样自己都还不知道呢!还有陈继善的那个女儿,虽说也能和其他后妃那样来给福宁宫请安,可自己却总是对她态度冷漠。这一晃也快五年了,她不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满,反而还处处惦念着自己。今天她又弹又跳,也是够难为的了。
想到这,李太后忽然觉得自己做得也很过分。她很感谢皇帝,更感谢后宫的那两个嫔妃。为了能让自己高兴,为了能让自己接纳她们,她们该做的不该做的可是都做了。
“真难为这两个孩子了!”瞟了一眼中元,李太后缓缓地说道,“让她们过来吧!”
对于邵琳来说,十年来她等的就是这一刻。见母后真的要见她了,中元不由暗自欢喜。
还未等中元发话,赵宫赞便颠颠地去传旨了。
从台上下来,晓遥和邵琳便忐忑不安。尤其是邵琳,这场庆典对自己的意义简直不言而喻。看赵宫赞这一去便没了踪影,她的心了慌乱地跳了起来。
正焦虑时,她忽见赵宫赞三步并两步地窜到自己面前。
“给二位娘娘道喜了!”赵宫赞脸上依旧挂着不着调的笑容,“传皇太后口谕,着二位娘娘速去觐见!”
幸福突然间降临,一时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邵琳盯着赵宫赞的眼睛愣了半晌,好像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是在欺骗自己一样。
“姐姐,你想什么呢?还不快过去!”
晓遥用手轻轻碰了碰邵琳的腰。邵琳忙缓过神来,颤微微地说道:“那就烦请太原王带路吧!”
“遵旨!”
赵宫赞乐呵呵地将二人带至李太后面前。见了太后,二人跪倒下拜。
“臣妾恭祝母后万寿无疆!”
“臣妾……”邵琳也想学着晓遥叫一声母后,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改了口,“臣妾景阳宫妃邵氏祝皇太后寿比天高,福比海深!”
李太后让两人起来,目光落在邵琳身上,仔细端详。虽已年过而立,但在眉宇间仍能看出她媚意荡漾,万种风情。
今日竟都如此,想来当初更是妖娆了。怪不得皇帝会被她迷了心魄,李太后暗忖。
“方才你弹得是什么曲子?”李太后想起台上的场景便问晓遥。
“回母后,那曲子叫《马鞍》!”
李太后点点头:“你弹的那个木箱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呢?”
木箱子?
钢琴怎么变成木箱子了?
晓遥想笑。她忍了忍:“回母后,那是洋人的玩意,叫做钢琴。”
“原来如此!哀家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事物知之甚少,让你见笑了!”李太后解嘲道,“还有,这曲子为何没有词呢?”
听母后发问,晓遥悄悄瞟了邵琳一眼。邵琳会意,怯生生地答道:“回皇太后,臣妾和晓遥妹妹曾经填了许多的词,可都觉着不好……”
“为什么呢?”
“因为再华丽美艳的辞藻都难以表达我们对您的敬意,故此这里便以无为敬了……”
一席话说得李太后掩口而笑。
又上下打量了邵琳一番,她轻声道:“你这身段真是太好了,舞跳得也好。告诉哀家,这都是和谁学的?”
邵琳的心猛然一抖。
她不想在李太后面前提自己之前的经历,可是既然人家问了,又不能不答。她左思右想,只能支吾道:“回皇太后,臣妾在江都时就会了……”
这时,赵宫赞在一旁笑着插言:“皇太后,您是不知道啊!微臣这位皇妃姐姐想当年可是江都赫赫有名的‘夜舞倾城’!”
他这句多嘴让几个人全都尴尬起来。黎阳夫人看着儿子,不由眉头一皱。中元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宫赞见自己失言了,忙装作没心没肺地讪笑起来。
李太后倒未觉出不妥。看着眼前的两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她感慨万千。
“哀家老了,有些事情做得不对,还请你们多担待!”
这句话仿佛是在向一直受委屈的二人表达歉意。她停顿了一下,又对邵琳道:“你进宫十年了,哀家一直不想见你。希望你不要怪罪。”
听李太后这般一说,邵琳鼻子一酸,忙又跪倒:“皇太后圣明!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万死不敢怪罪皇太后!”
李太后微微点头:“快起来!今后就叫我母后吧!”
邵琳红了眼眶,忙站起身。李太后又把目光看向晓遥,笑了笑:“孩子,你虽常来看我,可我却一直对你冷漠。我的苦衷但愿你能体谅。”
晓遥忙道:“母后的苦心,臣妾都明白!”
“怎么样?家炷在你那儿还好吗?”李太后又问邵琳道。
这又是邵琳的一块心病。虽然表面上她洋洋得意,可内心却备受煎熬。自己这么做并不光彩,后宫乃至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在戳自己的脊梁骨。特别是程锦燕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幽怨的眼神,她这一生都忘不了。
“回母后,家炷在臣妾宫里过得还好。这几天,臣妾见他又长高了,胳膊腿也壮了!”
李太后没说什么。她本想把家炷要回来,交给程锦燕。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了。
即便邵琳忍痛把家炷交出来,可程锦燕如今的样子,能好好抚养他么?
一想起这件事,李太后头就疼。她觉得有些累,起身想要回宫,刚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邵琳笑道:“好孩子,明儿别忘了来给哀家请安啊!”
“诺!”
邵琳望着李太后越来越远的背影,眼角悄然落下一滴泪。抬头仰望夜空,她觉得今晚的星星特别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