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僧对取眼睛之外的事情完全采取冷漠的态度。
其“五蕴皆空”的程度,让人咋舌。
眼前这三个人,就是张嘴骂他八辈祖宗,他也能做到充耳不闻。
“那你想怎么样呢?阴损的白罗汉?”
龙依莎笑着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姑娘你善使蛊法,能驱散贫僧凝月掌的寒气,所以一旦打起来,贫僧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你,你死了,就没人能救他们俩了。”
“嗯——果然考虑周全。”
龙依莎安之若固地点点头。
“而且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方才姑娘让贫僧翻译的经文,应该是达摩洗髓经的心法,由此可见,叶施主的洗髓经,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贫僧以前曾和叶施主交过手,龙姑娘当时也在场。姑娘你应该知道,如果叶施主使不出洗髓经真气的话,那么和贫僧较量在一起,会有几成胜算呢?”
洪潇听了一笑。
“这么说,我现在还得感谢你不杀之恩喽?”
“阿弥陀佛,只要叶施主不插手贫僧取眼之事,贫僧绝不与叶施主为敌……等狐迪安双目如初,诸位要杀要剐,贫僧悉听尊便。”
“只可惜,那一天恐怕不会来到了。”
白玉僧闻听此言,眉心间顷刻涌上一股戾气。
“只要是见过雅丹天女的人都应该懂得,这世上不可能找得到和她左眼一样的眼睛。”
“胡说!你又没看过那只眼睛,凭什么这么说?”
白玉僧咆哮起来,声音在石窟内回荡着。
“还用看吗?光是见过右眼,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了。再说,你找了这么多年,挖了那么多双眼睛,如果真有合适者,她早就选了。眼睛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不是你这种双目健全的人能体会的。”
“不可能——!我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而已,不过我知道,已经离她的不远了……那些眼睛我都精心保存着,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接近!”
洪潇摇了摇头。
“你听听你自己的语气,明明都已经在心虚了,可你就是用你那荒唐的信念一直暗示着自己。”
“闭嘴——!”
白玉僧眼神中透着惶恐,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但这根本是徒劳的——只见小达摩双掌并拢,置于腰前,掌心斜着向外一翻,“拂音手”之功瞬间将话语原封不动地投到了白玉僧的鼓膜内。
而两旁的龙依莎和断牙,则再也听不到洪潇的说话声,只看到他在频频动嘴。
“雅丹天女的眼睛,世间独一无二,你若非要换眼,必须两只眼睛一起换,你一旦换了,雅丹天女就在也不是原来的雅丹天女了。”
“闭嘴……不要再说了……”
“像你这种心盲之人,把眉间轮练得再通彻,看到的也不过都是虚伪的空相,更别说能记住赛婀的样子。你所认为的越来越接近,只是你自己被蒙蔽后的痴人说梦罢了。”
“啊——啊——!”
白玉僧再也受不了,他猛然间大喝一声,真气将身后的小沙弥与知客僧震得跌趴在地。周围的经卷霎时如雪片似的乱飞起来。
他怒视着小达摩,两只手缓缓内交,一分一合,掌心立即涌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气。
洪潇见状儿,连忙双臂向两旁一展,双手抖撤盘桓,断牙和龙依莎则便被袁洪手的真气驾到了身后三丈开外。
五指玄丹手似乎要与凝月掌展开阔别许久的第二次较量。
可没想到,正准备迅猛发招的白玉僧,左脚刚向前踏出一步,便痛苦地蹲了下来。
“呃——!”
整个儿脚踝,霎时间疼如万蛇钻心。
不单如此,白玉僧但见自己小腿上已经爬满了恶蛆,其浓密度,直令其从足下涌泉麻到脑后大椎。
这种恐惧,与疼痛带来的苦楚不相上下。
当然,眼前的景象,只有他自己看得到。
豆大的汗珠从白玉僧的头上渗出,可对其而言,每个毛孔却好像都被虫卵堵塞一般麻胀。
白玉僧不断地运转心门,竭力让自己回到抱元守一的状态,可是那些白色的无头虫就像能发出声音一样不断地撕扯着自己的意念。
还好蛊术带来的幻觉并不会一直持续,否则即便是久经艰险的白玉僧,也必然昏迷不醒。
但疼痛是不会唬人的,他的两只脚,已经没法再各司其职,继续支撑他的身躯。
他瘫坐在地上,忍痛将鞋袜脱褪去。
二足洁白如玉,看上去安然无恙。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眼睛自然是望向了龙依莎。
圆月玉蛊女笑着走上前。
“我可不像你,言而无信,我说要你的双脚,就绝不会动其它的地方!”
“你——!”
白玉僧疼得继续龇牙咧嘴。
“当年都怪我一句话,让你这个高僧一夜之间成了挖人双眼的魔头,从今天开始,你就像过去一样,继续待在莫高窟里,别再出门害人了。”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白玉僧听了龙依莎的话,反而忍痛的能力迅速飙升。他已经咬破了自己嘴唇,扶着石窟墙壁,强支撑着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几名小沙弥瞠目结舌,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敬畏。
“我劝你还是别勉强了,你已经中了我“蜈蚣烟”的蛊毒,再继续用脚走路,不出十天,你的双腿便会烂掉。到时除了截肢以外,神仙都救不了你。”
白玉僧瞪大双眼盯着龙依莎。
“怎么可能?贫僧一直对你们三人加着防备……你……你什么时候下的蛊?”
“就在我把纸卷递给你的时候。”
洪潇恍然大悟,笑着频频点头。
“果然防不胜防。”
龙依莎笑着回头瞪了小达摩一眼。
白玉僧此时已经疼得又重新坐在了地上。
“痛煞我也——!”
“你信不信?只要我念几句,你的痛苦就能解除?”
龙依莎说着,低垂二目,喃喃自噫了几句苗语。
她刚念完,白玉僧就觉着自己脚上的钻痛犹如一只逃窜的细蛇,从脚踝到脚尖,顺血脉迅速游走离去,仅留下丝丝的余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