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洪潇开始在莫高窟内一边练功，一边品味钻研那些星星散散，虚虚实实的武学。
龙依莎和断牙则配合小达摩对石窟内的典籍进行搜集和整理。
一切果真如莫德根所言——石窟里的那些泛了黄的旧书，都是挑剩下的残本与无人问津的刀剑谱，就连那些敦煌城内的二三流武师都嗤之以鼻。
可洪潇却认为，这些到底是否是真的垃圾，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看似腐朽的糟粕，落到对的人手中，往往比精华更加上乘。
就像断牙的刀谱，虽然残了，却比很多供在门派经阁里的完本要胜强十倍。
换句话说，断牙的刀不断，刀谱不缺，反而不一定会有今天的实力。
这世上天赋异禀的人很多：有过目成诵者，有融会贯通者，还知秋一叶者，更有像醉葫芦那种不求甚解却依然响遏行云者。
叶洪潇自然不在其列，但叶洪潇所具备的，他人也没有。
而且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论把他放进少林、峨眉或是崆峒哪一派，即便从襁褓就开始勤学苦练，终究也不过就是个二三流弟子的料。
但他却成了武林神话。
武学，并不是算术，更不似行军打仗，殊途而不同归。
洪潇的胡思乱想又开始上演。
这几天，他又连连做了好几次曾在敦煌城内做过的梦。
那个头戴开花帽，身穿乳白色褶布袍的赤脚僧人，一直不断地朝自己说话。
洪潇使出吃奶的力气，仍是辨不清他的那张脸。
可洪潇只要看到这个僧人，浑身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梦醒后的痛苦，更是甚于十场噩梦。
这一天，龙依莎偶然在石窟内发现了一幅名为《二祖慧可断臂求法》的图画。
“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你之所以筋骨奇劲，心髓合一，就是忍受了和这个人一样的痛苦。”
洪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幅画。
画中有两个人，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正是菩提达摩老祖——只见他身着红衣，大耳垂肩，满面虬髯，表情威仪，正五心朝天，盘膝坐于一蒲墩上。
后面的那个人，表情恭顺，身着鹅黄色僧衣，立于雪中，而积雪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一手擎刀，另一只手臂已经掉在雪地上，将周围的雪染得通红。
这个人就是二祖慧可。
“难道砍下手臂就能换来大乘的佛法吗？”
龙依莎转头朝叶洪潇说道。
“你没见下面写的吗：‘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
洪潇说完，猛然间一皱眉。
这些感觉，自己似乎感同身受。
他连忙一抖手，用真气将这幅画抽掣到自己掌中，仔细打量。
“洪潇，你看！”
龙依莎抬手一指，高声说道。
原来《二祖慧可断臂求法》这张图后面的墙上，不知被谁刻满了梵文。
“这是什么？”
龙依莎走过去，抬手摸了摸。
“奇怪，这不像是用刀剑刻的……”
断牙听了，也走上前，仔细打量。
“‘破刃手’，这是你刻的！”
他转过头冲叶洪潇说道。
“什么？”
连龙依莎也瞪大了双眼。
洪潇将画卷起来，走上前。
“呵，你别看玩笑了。”
“从咱们认识起，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
洪潇笑着点点头，也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哗楞一声，断牙将刀抽了出来。
石窟内顿时一道厉闪。
“干嘛？说错一句就要砍了我？”
龙依莎掩面窃笑。
断牙将刀的断口儿冲向洪潇。
“什么意思？”
洪潇这才发现，那把刀被削断的纹路，和墙上字迹的纹路，如出一辙，边缘都带着一些细碎的茬儿。
“你破刃手的真气，不如剑气集中，也没有剑气速度快，但却可以蚀掉比宝剑坚硬数倍的东西，所以冲割在墙上时，看起来也不一样。”
洪潇恍然大悟。
“可是这一招，我并不会啊……”
断牙思索了须臾。
“多半是你练过的洗髓经没全想起来，打出的真气还不纯。”
洪潇点点头。
龙依莎听了，显得有些兴奋。
“那这个，搞不好就是洗髓经的心法！”
洪潇轻轻抚了抚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兴的女人。
“我会那么傻？把它写在石壁上让别人偷学？”
龙依莎却不以为然。
“《洗髓经》对于普通人来讲，也许只是吐纳导引，延年益寿的心诀儿，可对你小达摩来说，却是五指玄丹手真气发挥威力的灵魂。”
“也许吧。”
“以你的个性，练会了，根本不怕别人也练，你忘了你曾经在峨眉英雄会上当着天下江湖人的面，对搜集各门派武学的百花翁说过：得了再多的奇招异式和罕见的心法口诀，充其量只能算是际遇好。而一样的招式，比同时修练的人强，那才能算是真的赢家。”
“既然如此，那我为何好好的汉字不写，偏要写梵文？”
“菩提达摩是天竺人，也许你想表示对他的尊敬吧？”
龙依莎说着，喜上眉梢，找了纸笔，开始认真地誊写。
洪潇欣慰地看着她。
“等我练会了，一定都教给你俩。”
龙依莎俏皮地红唇一撅。
“不学！”
“为什么啊？难道说你有苗疆蛊法，就看不起我的武功？”
“我怕我学不好，你骂我。”
龙依莎一边写着，一边脸颊带笑，一双凤眼上下撩动，婉如盈盈秋水。
“我以前骂过你吗？”
“骂过，而且骂得好凶呢……”
“我还真是猪狗不如啊，这么美丽善良的姑娘，我居然能忍心开口？”
龙依莎笃定地点点头。
“你可别借着我失忆就唬我。”
“我哪有……不过骂我是为了我好的。”
“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贞丰罗氏鬼国黑苗，每年都要举办敬蛊大典。敬蛊的主要方式就是从在寨部内选出一名童女，净身后推入蛇池，饱受万蛇摧残，牺牲自己，吸纳恶蛊，以换来来年罗氏寨的风调雨顺。”
洪潇和断牙相视一番。
“所以你就去为寨献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