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乞婆被提起来后,立即回首给了那老头儿一巴掌,随即又一脚猛蹬在老头的小腹上。
老头一咧嘴,向后退了一步,无甚大碍。
“呸——!”
她一口吐在老头的脸上,转身跑出村去。
老头儿摇了摇脑袋,抬手擦去脸上浑黄恶臭的粘痰,回首冲洪潇和断牙赔笑了一下。
“二位受惊了,这人是我老伴儿,已经疯癫了,方才得罪之处,老夫在这儿跟二位陪个不是,二位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洪潇转头看了看断牙。
断牙刚站起身,捂着脖子还不住地咳嗽。
“你们要想出气,就冲老夫来,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洪潇见这老头儿表情诚恳,只得叹了口气。
“你们是这个村子的吗?”
洪潇问道。
“没错儿啊,我就住在村东头儿,跟你师父关系不错。”
老头儿转过身朝村外望了望。
“不行,我得赶紧去追她,要不一会儿又不一定惹出什么乱子……二位,我先少赔了。”
老头儿说着,脚尖儿一打地,飞跑而去,顷刻消失于夜色之中。
洪潇单掌张开,呈扇面儿一抖。
断牙的刀,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你没事吧?”
洪潇关切地走上前。
“咳咳……没事。”
断牙虽然还强挺着,故作安然无恙,但瞳仁已明显见些红。
黑天遮蔽了他的脸色。
“我现在功力已经恢复,你用不着这么拼命地保护我,反倒是我应该多为你做点事了。”
断牙摇摇头。
“保护好你,是我后半生要做的事,不管你的功夫变得多高。”
二人离开陇首山,又折回到了莫高窟。
“应该从哪开始找呢?”
洪潇坐在已经跑得虚脱的汗血宝马上,抬头望着天上红轮西坠。
“什么人在哭……?”
洪潇把耳一侧。
哭声不大,但品得出中间楚楚的凄怨,如慕如诉——直撩得洪潇既想这样一直听下去,又不忍心落得河水不洗船。
二人打马,循声而去。
原来莫高窟的大门口,正坐着一个女人,双臂搭在膝盖上,掩面而泣。
几个拾荒的野孩子,就站在不远处,探索着双眼,瞧着她。
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洪潇一看到那身苗服,顿时双手一软,半跌半跳地从马上落了下来。
“龙依莎——!”
龙依莎抬起头,眼睛已经哭得有些肿。
洪潇连忙奔上前去。
“太好了!我正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洪潇……真的是你……?”
她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了?”
洪潇看着龙依莎泪水潸然的样子,自己也眼圈一红,除了装糊涂地明知故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问完后,便更加鄙视自己。
“我……我找不到你。”
龙依莎却很直接地回答着,丝毫没有洪潇那么多心思。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龙依莎一边擦眼睛一边摇头。
泪水的掩盖被去掉后,洪潇发现龙依莎的脸色比在敦煌时憔悴了数倍。
简直接近于在丐帮获救时的状态。
“我真是该死……”
“洪潇……!”
龙依莎一把将小达摩搂住,哭的更凶。
两个人互相了解了始末,洪潇这才知道,这段日子,龙依莎一刻都未曾停歇——光是折返莫高窟,已有三回,最远已经快到达葱岭一代。这可惜数次咫尺,却擦肩而过。
“好可恶的双生佛暗格儿……”
“苦了你了,你为何不像赛婀那样,在客栈等我就好?”
龙依莎摇摇头。
“我没办法,我根本就一刻也无法安静地坐下来。落入丐帮之前,我也没有像如今这样惶恐过,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晚都做噩梦。”
她纤长的手,把叶洪潇的四根指头紧紧地包住。
“以后我绝不离开你……”
洪潇盯着龙依莎。
龙依莎却摇了摇头。
“这不太可能……”
洪潇一愣。
“为什么……?你还记得我在寿昌渥洼池跟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了,你的话,我怎么会忘呢?”
“那为什么不可能?”
龙依莎咬了咬嘴唇。
洪潇知道,又是那难言之隐。
他转头看断牙。
断牙的表情也又一次变得和那时一样。
“反正我不管,我一定不再让你离开我了,除非我……”
洪潇想说除非我死,可死字还没出口,嘴已经被龙依莎伸手堵住。
洪潇扯开她的手。
“我知道誓言这种东西不值金不值银,我也知道我真正认识你,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我要是真的死了,相信你肯定不会独活的,不论我有没有记忆,都一样……所以让我辜负你,那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龙依莎新涌出来的泪,和当下的表情,无以言喻。
她只想让自己的梨雨肆意舒洒。
小达摩单臂一揽龙依莎的脖子,将她的嘴按到了自己的嘴上。
没想到这一亲,龙依莎的明眸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直等洪潇亲完了,龙依莎仍在痴愣。
她脸上热辣的温度,洪潇几乎可以感受得到。
“这……是你第一次亲我……”
洪潇听了,微微一怔。
这么美好的女子,自己以前居然从未越过雷池。
龙依莎的眼里,充满了祈望后的福至圆满。
“不知道哪天你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后悔?”
她把脸藏在洪潇的发鬓间,不好意思露出来。
金乌艳羡,入山自怜,青冢墓前,繁花漫山。
莫高千佛,只妒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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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找到了龙依莎,洪潇便决定先在莫高窟逗留一段时间,思度整理一下浑身的内外功修为。
比起断牙那种百日练刀,洪潇目前更需要的,是那些玄空的冥想。
玄空而玄空,意空而识空,乃至真空,方显神通。
现在《洗髓经》的心法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昏目老人自己也不会,更别说再传给他。
很多都要靠自己重新去感悟。
洪潇觉得,武功找回来之前的那些日子也不是白过的。
毕竟失忆前他也有旷日持久的苦练,记忆可以拿走,那些融入骨髓里的能力是拿不走的。
可最让他头疼的是,自己到底是怎么练成的这套禅宗始祖的梵经呢?
如果不能把洗髓经重新融会贯通,那还撑得起自己小达摩的名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