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潮在脑海中快速的搜索高瞻口中可能的人物,然而这些可能的人物却被一一的排除在外。就在张义潮一脸茫然地时候,高瞻捋了捋胡须,笑道,
“大人,老夫认为能够担当此大任的非雷音寺洪辩大师莫属!”
此话一出,张义潮不禁愕然,他万万没想到高瞻会将洪辩大师再次搬到台面上来。可是转念一想,张义潮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态,低声说道,
“子玉先生既然推荐了洪辩大师,想必已经有了十全十美的方案,可是如此?”
“大人请想,我沙州最具影响力的佛寺除了雷音寺再无其他,而雷音寺的住持就是洪辩大师。这些年,洪辩大师不辞劳苦奔走于沙州一带,早已经将佛法传遍了沙州。如果说一定要选出一位在沙州一带最有影响力的人物,那么首选的自然是洪辩大师!”
“可是洪辩大师乃空门中人,贸然将其牵扯到俗世当中,恐怕是对佛门不敬!”
“大人仔细回想这些年与洪辩大师的来往,试问哪一件事情不是与俗世牵连。当年如果不是洪辩大师仗义相助,恐怕我们出走长安一事也不会那么顺利。如果大人还有所顾忌,那就有老夫前往雷音寺劝说大师,相信大师在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也一定会再次出手相助,况且我们的计划是为了沙州百姓,这与佛家的普度众人并无矛盾,还请大人早作决断!”
说话间,高瞻躬身作揖,语气几乎到了恳求的地步。在高瞻看来,雷音寺的一众高僧有异于常人的特殊身份,如果由僧人完成情报传递亦或是暗中联络信徒抵抗吐蕃,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张义潮出于对佛门的尊敬,始终不愿意将无辜的僧人牵扯到俗世的纷争当中。高瞻、尉迟孝、索勋看出了张义潮还有所顾忌,随即上前一步,齐声说道,
“大人,不要再犹豫了,当下再无人比洪辩大师更适合担当此事,还请大人以沙州百姓的利益为重、早作决断!”
此话一出,张义潮当即一愣,原本就犹豫不决表情此时更是布满了疑云。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张义潮实在是找不到更好地办法来解决沙西地区即将面临的冲突,因此雷音寺的洪辩大师不得不成为最终的选择。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张义潮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见其脸色严肃,眼神之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厉声说道,
“吐蕃人蓄谋已久欺我沙州,我张义潮身为沙州子弟岂能任由吐蕃贼人横行霸道。今日,我沙州刺史府为了拯救沙西的民众,无奈之下请佛门高僧前往沙西劝说百姓,实在是无奈之举!”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脸的兴奋,高瞻心里明白,一旦请出洪辩大师,那么沙西的危局至少已经化解了一半,可谓是百姓之福。
是日下午,张义潮以进香为名,在高瞻、索勋、尉迟孝的陪同下大张旗鼓的来到了城外的雷音寺。时值盛夏,雷音寺内外聚集了数千名来自河西各地的朝佛之人,偌大的雷音寺门外可以说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寺内更是郁郁葱葱、鸟鸣不绝,令各地游人流连忘返。
穿梭于来往行人之中,张义潮一行很快就来到了洪辩大师所在的禅房。禅房的门外站立了四名洪辩大师的弟子,这四人经常来往于城内,因此对于城内的主要任务基本上了若指掌。四人一看到张义潮等人走了过来,赶紧小跑着迎了过来,围着张义潮开心的说道,
“刺史大人好久都没有光临我雷音寺,师傅他老人家可是经常在我们面前念叨您,只是迟迟不见你来,今天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您来了,一定会开心坏了,呵呵呵!”
“几位小师傅这么一说,到是我张义潮疏了礼节,实在是惭愧啊!”
“刺史大人言重了,我等岂敢怪罪大人。不过大人既然来了,还请移驾到禅房,师傅他老人家正在里面打坐呢!”
说话间,一名小和尚已经大踏步跑回禅房门口,兴奋地敲着禅房门,低声喊道,
“师傅,师傅,你猜谁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内响起一声责怪声来,道,
“你这顽童,既然有客人来了还不赶紧请进禅房用茶,站在门外大呼小喝成何体统啊?”
“是,徒儿知错了!”
说话间,张义潮一行已经来到了禅房门口。众人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内响起了洪辩大师熟悉而又苍老洪亮的声音,道,
“佛门为众生所开,客人既有疑难就请入内!”
话音刚落,禅房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居然自动打开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洪辩大师呵呵一笑道,
“果然是刺史大人驾到,老衲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说话间,洪辩大师就要从蒲团之上慢慢站起来准备行礼,张义潮见状,赶紧大踏步走了上去,搀扶着洪辩大师的胳膊,低声说道,
“弟子前来拜见大师,岂能受得起大师行礼,罪过罪过!”
“义潮现在是沙州刺史,我们的父母官,老衲身为沙州的普通一员,岂敢坏了礼数?”
“大师真是客气了,弟子虽为沙州刺史掌管地方州务,然而大师身为佛门中人自然是超脱了俗世之外,义潮万不敢受佛门大礼!”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各位大人请坐!”
众人坐定之后,洪辩大师对着门外轻声呵斥道,
“刺史大人来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准备茶水伺候,信不信?”
听了这话,四名小和尚赶紧跑着离开了禅房。不多会儿时间,四名小和尚轻手轻脚的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此时的洪辩大师比先前略显苍老,额头上出现了两丝皱纹,只是圆润的双脸依旧泛着红光。看着洪辩大师因为皱纹而存托的憔悴额头,张义潮内心不禁一阵酸楚,盯着洪辩大师低声安慰道,
“义潮近日由于繁忙的公务一直抽不出时间前来看望大师,实在是义潮之过,还请大师责怪!”
“义潮言重了,老衲身为雷音寺住持,自当秉持佛心!”
“义潮见寺内信徒络绎不绝,难道最近有什么重大的佛会?”
“佛会倒是没有,只是最近有一件喜事,因此各地的信徒才会云集雷音寺!”
“哦?是何喜事?”
“一月前,本教的满日寺被城防营士兵查抄,事后,满日寺形同虚设,你可听说此事?”
听了这话,张义潮、高瞻等人顿时恍然大悟。满日寺与雷音寺这场争锋,以满日寺的失败而结束,随着本教的式微,笼罩在沙州上空的苯教压力随之大减,这也是为什么河西各地的佛教徒会在最短时间内云集雷音寺,佛教徒的聚集意味着苯教在河西地区是不得人心的。
想到了这里,张义潮不禁联想到了另外的一幕,如果当初满日寺之争以法王央可胜出,那么沙州的局势可能因势利导,以央可为首的本教徒占据了宗教最上峰,这不仅预示着武将系统的落败,更使得原本影响着沙州的佛教实力受到打压,说不定雷音寺也会在这场宗教洗牌之中被连根拔出。
然而,历史是不容假设的,既然吐蕃宗教系统已经落败,那么沙州的佛教势力的威胁也就随之解除。但是随之而来的影响也是令人头痛,宗教系统落败意味着武将系统崛起,身为武将系统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东米赤加为了进一步侵略中原,不得不做出剥削河西地区的残暴举动,而这一举动随即拉开了沙西危局的序幕!
张义潮越想越深,不知不觉就陷入沉思,就在张义潮面无表情的时候,洪辩大师呵呵一笑打断了他的沉思,张义潮当即一个激灵,转而尴尬的笑道,
“弟子想到了别处,不知不觉就入了神,让大师见笑了!”
“呵呵呵...,义潮啊,老衲知道您是贵人事多,如果今天没有重要的事情,你是肯定不会前来,可是如此?”
被洪辩大师说破,张义潮不禁脸色一红,尴尬的笑道,
“什么事都瞒不了大师的法眼,不错,弟子今日前来确实是有要事想要与大师商议!”
说话间,张义潮谨慎的瞄了一眼禅房门外来来往往的信徒。洪辩大师见状,当即会意,立刻应声道,
“既然有要事,那就随老衲一同前往后院叙说!”
就这样,洪辩大师带着张义潮、高瞻、尉迟孝、索勋四人来到了雷音寺最后面的一处院落。只见此处古树枝繁叶茂、遮云蔽日,通过后院的门厅之后,前院嘈杂的声音几乎就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张义潮行走在其间,不觉得暗自佩服设计这处院落的人高明的技艺。
原来,后院的主殿是用来摆放三清的地方,洪辩大师走到主殿门口对着里面的三清道像深深地行礼。就在这个时候,殿内走出两名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的和尚,见到洪辩大师,二人行了一礼,说道,
“师傅,不知召见徒儿有何要事?”
“你二人守住后院入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徒儿明白!”
语毕,二人走到了后院的门厅处,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扫视着四周的一切。张义潮等人在洪辩大师的引领下前往三清殿深处走去,这一次,张义潮不得不将隐藏在内心深处近一年的秘密告知洪辩大师,而这一举动正式将以洪辩大师为首的雷音寺带上了驱逐吐蕃残暴统治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