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这烂疮猫,都是他心里的一个期待。
不曾想到,在这里,弓弦声起,羽箭破空,把他的希望一箭射碎。
远远看到,一名侍卫提着一只灰色大猫从假山小路间走过。
它。
就是烂疮猫。
你看它的眼睛,似还在盯着吴之成。仿佛在说这次来,就是要带他回家的,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该回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吴之成心死了,他伤心而绝望地地坐在门槛上,泪流满面。
恰在此时,粗衣仆人悄无声息地走来,说是公子要见他。他木木呆呆的跟了去。
要见他的人竟然是冷子风。
冷子风站在厅前,两边站着他的四个侍卫。
仆人只将吴之成带到门口,禀报了声“公子,吴之成带到。”
便悄然退走。
冷子风不吭声,脸色潮红。手里捏着条白丝巾,捂着嘴巴。
眼神厌厌,看着吴之成。
吴之成知道他是冷子风,不敢吭声。知道冷子风瞧不起他。称他是一无是处的无赖,小偷。
冷子风就这般厌厌瞧了吴之成半响功夫,忽然剧烈咳嗽,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一手扶着桌子。
四名侍卫有些慌忙。围成一团,擂背的擂背,递水的递水,乱成一团。
“来人呀,把他拖出去给我砍了,把尸体拖到野外喂狗。”
冷子风边咳边用抖动的手指头指着吴之成说道。
“是。”
先前把吴之成从牢里提出的锦衣汉---刘海应了一声,走过来,一把捏住吴之成的脖子,一拎,如拎只小鸡仔般往外走。
吴之成见到冷子风一句话也不和他说,直接叫人拖出去要砍他的脑袋,还要把尸体拖去喂狗。早吓得傻了来,眼泪卟卟直掉,嘴巴却是哑的,想求饶一声,张着嘴说不出半星儿话来。
只把眼来直瞪瞪的望着冷子风,如死鱼一般。
刘海把吴之成拖到院里,往地下一扔,从腰间抽出腰刀,明晃晃的腰刀,在吴之成的身上衣裳上擦了一下,又往脖子上比试一回。然后高高举起,照着往吴之成脖子上便是奋力一砍。
吴之成从太阳光影里,见到一个高大如神的身影,举着一把长长的刀,往自己脖子上砍。
早吓得屎尿都流出来,一下瘫软在地。
刘海的一刀从他的头顶飞过。
吴之成感觉到自己的魂在悠悠飘荡,有如落花般,半点不由己,只能随着风。
风要把他带到那里,他便只能到那里。
他只是别人砧板上的一条鱼。
这是活在别人世界里的悲剧。
忽然天地起了一场暴雨,将落花打碎,沾满泥泞。
吴之成醒来。
他躺在地上,身上湿淋淋的。冷子风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刘海的刀,只是从他头顶掠过,刀锋过处,削断他几根头发,把他吓得晕死过去。
刘海端了一盆凉水,扑在他身上。冷水一激,吴之成醒了来。
冷子风还是用那双厌厌的眼神看着他。良久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我欲一刀杀了他,还她一个清净自由,怕是她会恨我一辈子。我欲留下他,只可怜了她花容月貌。上天不公,上天不公。罢罢罢。我哪里能跟天斗。”
紧跟着,又是阵剧烈的咳嗽,边咳边伸出手指头,吩咐道。
“叫他走,告诉他,不许在临河县呆了。再呆下去,脑袋都保不住,走得远远的,远远的。给他五百两银子。”
张平听闻,忙应了一声,转身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吴之成,说道。
“你还不谢谢我家公子救了你,你回家后,不要在临河县呆了。我们将你的记录已经取走毁掉,官府已没有你的记录,但保不得我们走后人家再查你。”
吴之成方如梦方醒来,原来冷子风竟是在救自己。不是想要杀自己。
连忙爬起身来,往冷子风连连磕头,谢他救命之恩。
“我若不是看在花解语的份上,你便把地磕成坑儿我已懒得理你。记住,要好好对花解语。遇见她,真是你几辈子修的福分。”
冷子风说道。
“是是是。”
吴之成连连点头称是。
“去吧。”
冷子风挥了挥手,吴之成忙爬起身,跟随着张平往外走。
他这一吓,吓得真有些够呛,走起路来,都是足高路低,晃晃忽忽,迷迷瞪瞪,有如水里行般。连是如何走出院子,如何见到花解语与李大贵等人的都不知晓。
“谢天谢地,吴郎,你没事了。”花解语见到吴之成出来,扑了过去,搂住他便哭。
吴之成失魂落魄般,傻傻呆呆。
“大郎,你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
花解语瞧见这模样,急道。
一听个病字,吴之成仰身就倒下去。
他真的病了。
这时不病,更待何时呢。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这一病,直病了十数天。一直都住在李大贵的家里。牛嘴洼,是回不去了,天天官兵前往搜查施九郎。
冷子风派人将吴之成牢房资料抽走毁掉,并警告红眼阿三与九里鹏程飞,七大寇案及其它强盗案通通不得攀附上吴之成。
他是朱勔的义子,没有人敢惹他。他的话,比得皇家圣旨还要顶用,一句话,还吴之成清白之身。
吓得红眼阿三跟九里鹏程飞,屁滚尿流。
吴之成的病其实多半是吓出来的。
自此后,吴之成老是感觉到脑袋没有先前的好使,有点忘性,许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
记不清楚东西,记不清楚事儿。只有傻傻的笑。
整个人都变了。
意外的是人却变得勤快起来,一睁开眼儿,就想要寻些事情做,仿佛手上总要拿件家伙计,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一样。
对花解语更是言听计从,小心翼翼。
李大贵见了暗暗喜欢,这才是结了婚的男人。
结了婚的男人,多半要变得傻一些,勤快一点。这样才会听得进去老婆的话,才会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冷子风没过两天,就离开临河县。
乔家的怪石奇松,据说色彩不好,不要了。
皇帝的御花园,三宫六院里的妃嫔,也就看不到这怪石奇松了。
曾经的皇家贡物,几日前需要一百人守护,行人严禁驻足观看的怪石奇松,现在沦落得不过是乞丐攀爬撒拉的地方。
吴之成不知不觉间在李大贵家住了十数天。李大贵是结婚的男人,又是入赘的女婿,就变得更傻了一点。
花解语见吴之成已好转,想着要寻个地方住,正商量着如何办时。
街面忽然乱了起来。
传言说牢营城的厢兵造起反来,攻占了县衙,放火一把火,烧了县衙一条街。还打开牢房,纵放无数囚犯。
众人摸不清情况,商家忙关门,百姓急逃命。整个县城谣言四起,更有些泼皮无赖,趁火打劫。
李大贵把房门紧闭着,让众人躲到里屋。提心吊胆的过去一天。并没有见造反的厢兵杀了过来。才有些放心下来。趁着街上平静,李大贵溜了出去打听消息。
下午时,带回个惊人消息。
因为造反的人,竟然是于大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