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几人快要包成一圈,尚兵心知不能拖沓,身形一缩就朝张德龙和另一个大汉之间钻了过去。
两个大汉身材高大,都在八尺以上。而尚兵仅仅七尺不到,一弓腰就从两人的腋下穿了出去。
说实话,这一招非但没有高深轻功的样子,甚至有些不雅。张德龙看尚兵一出手就是这样的伎俩,心里不禁恼怒了几分。
不过看见尚兵在人群中左闪右避,并没有什么高深轻功的样子,张德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由此看来,尚兵前面多半也都是在虚张声势,虽然被唬的没敢和尚兵比拼外功内力,可一炷香之内弟兄们总能抓到他,到时候再给他些教训也不迟。
思虑至此,张德龙展开身法,迈起两条长腿就去抓尚兵。可尚兵身材矮小,而自己这边都是彪形大汉,兼且走的又都是沧州硬气功的路子,越发的不善腾挪,每每有人要抓住尚兵时,都被他以毫厘之差躲了过去。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当这帮卖艺的汉子都觉得自己差点就能抓到尚兵而抱怨运气不佳时,围观的群众们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尚兵虽然好似一直在躲避,但其实常常放缓了身法来等着让人抓他。而在跑的路径上尚兵也不是随意乱跑,而是每跑几步就贴近某个大汉引他来追,这样一来卖艺的汉子们一时间也难以围成一圈。
其实若他们先不理尚兵,而是先站好位置,慢慢缩进,即便尚兵灵活也难以逃出生天。可就因为他们每次见到尚兵靠近自己都忍不住去追,反而自乱阵脚,给了尚兵辗转的余地。
不一会,尚兵仿佛用一根线牵着几人一样,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穿来穿去。
看客们这个时候才不管尚兵能不能被抓到,只是在一旁叫好助威。有喊小个子快跑的,也有让卖艺的加油的,总之是吵吵嚷嚷,呼喊之声不绝于耳。
诸葛云笙何等眼里,早看出尚兵轻功不凡,低下头来把嘴放在景衫耳边悄悄道:“你这朋友轻功的确不错,可就是这性子也太调皮了,没来由的就拿人家开涮。”
景衫苦笑一下,解释道:“他从小被家里惯坏了,出门又有兄长带着,因此四处惹祸。”
“看出来了。”诸葛云笙拍了拍景衫的肩膀:“那他的兄长怎么还不来管管他?”
听了诸葛云笙的话,景衫忽然想到当时萧飞兄弟三个是要往通州去,怎么这尚兵却到了荆州?
正思索间,又听到诸葛云笙道:“是了是了,这小子给我的香也有问题,才这一小会就烧了大半截了。”
景衫抬头一看,诸葛云笙手里的檀香果然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且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样下去,这柱香只要寻常檀香一半的时间就要燃尽了。
这时候尚兵叫喊的声音也传到了二人的耳中:“你们再抓不到我,香可快灭了!”
人们越是在紧张慌乱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就越不敏感。所以虽然张德龙也觉得远没有到一炷香的时间,可心里也不能十分笃定,只好加紧了脚步想快些抓住尚兵。
无奈尚兵好似沾了油的泥鳅般滑不留手,也不见他轻功多么高明,只是仗着自己身材矮小,步伐灵活,把六七个大汉耍的滴流乱转。
诸葛云笙看着几人在那追来追去,仍不忘火上浇油。把剩下的一小节檀香高高举过头顶高声喊道:“弟兄们加把劲啊,这香可真烧的差不多了。”
周遭的百姓们也更加欢腾起来,毕竟他们也看不出轻功的高低来,只要尚兵还在跑,张德龙他们还在追,就值得他们给加油鼓劲。
这时正当尚兵觉得已经万无一失,有些得意忘形之际,忽然脚下一重,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钳住。低头看去,原来是那个捧铜锣的小童,半躺在地上,双臂牢牢抱住了尚兵的腿脚。
原来由于这个卖艺班子的人都是高个子,尚兵一直略微抬着头,因此不曾注意脚下。这小童又是乖觉的,知道自己追不上尚兵,于是就半蹲在地上等着。
这圈子本来就小,又有一群人围追堵截,有心算无心之下,尚兵终究还是跑到了那小童的身边,被他一把抱住。
见尚兵被捉住,围成一圈的看客们不禁发出阵阵欢呼,仿佛他们真能得到什么好处似得。
“这小兔爷总算被逮住了,这回可得教教他出来混的规矩。”
“白瞎了他这一副好皮囊,这回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了。”
“嗨,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只会出来惹祸。”
正当人群中传来这一声声讥讽时,尚兵忽然深吸口气,嘴里轻斥一声,身形不知怎的拔高了两尺,从小童怀里滑了出来。
“有意思”,看见尚兵露了这一手,诸葛云笙不禁赞叹出生。景衫看了也不禁觉得眼前一亮。
张德龙本已停下了脚步,见尚兵竟然挣脱了那小童的怀抱,只当是小童年纪太小,没有抱牢。愤怒道:“你这厮不是说了只要抓到你就算,你这不是在耍赖么?”
谁料尚兵却呵呵一笑:“我之前说的是不能被你们几个大汉抓到,你们可别告诉我这个小屁孩也叫大汉。”说着,还矮下身去摸了摸那小孩的头顶。
童子还震惊于尚兵从他怀中“滑”出的诡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尚兵都已经把手收了回去,他才如临大敌般颤抖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见小孩一副惊恐的表情避开自己,尚兵脸上隐约有些失落,可转瞬之间就又挂着一副痞里痞气的笑容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服么?”
张德龙一向老实本分,同行的汉子们也都不是牙尖嘴利之辈,自知说不过尚兵,可若说认输,那是万万不愿意的。于是一个个的都梗梗着脖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尚兵还要咄咄逼人,做好了被他羞辱的准备,可没想到还没等来尚兵的下一句话,就听到嘈杂的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但你这柱香烧的可比寻常的快不少,这总归无法狡辩吧?”
声音虽不洪亮,却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显然喊话者有些内功的底子。
张德龙寻声望去,见走出来的是一个模样并不出众的年轻人,可胸前的衣襟上绣着武当的阴阳鱼标记。身后跟着之前帮忙拿檀香的那个英俊男子,正是景衫与诸葛云笙。
景衫几步走上前来,向张德龙深鞠一躬道:“这是我一位好友的弟弟,生性顽皮,今天的事对不住各位了。”
说完把头转向尚兵,作色道:“你兄长何等磊落的豪杰,怎么有你这样个喜欢偷奸耍滑的弟弟。今天就算你正大光明的比拼轻功能赢也就罢了,可你又是在香上做手脚,又是耍赖,实在是有损你哥哥的英名!”
可尚兵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歪着头向上看着景衫的脸道:“那又如何,我先前已经说了等香烧完就算时间到,又没说我这香多久才能烧完。而且这个小孩子本来也不算大汉,他们若有疑问,比试之前就该提出来,比完之后才来找借口不觉得有些迟了么?”
这一下景衫也被说的哑口无言,本来他以为自己是上官虹的朋友,尚兵无论如何该卖他哥哥个面子,听自己的话。可没想到竟遇上这样个六亲不认的主,不但不给自己面子,还当着这些人的面给自己一阵抢白,心里不禁也有三分恼怒。
虽然心里不爽,可景衫仍一脸平静,清了清嗓子道:“无论如何,此事肯定是你不对,快和这位大哥认个错。”说罢把手指了指张德龙。
张德龙毕竟久经世故,赶紧把手在胸前摇了摇:“不用不用,我看令兄弟不过是年少气盛,我们这点粗浅功夫的确入不了行家的法眼。”
本来话说到里,尚兵只要肯低低头,借坡下驴的道个歉,梁子也就揭过去了。之后两伙人无论是去共饮一杯还是分道扬镳,总归是个好的结果。
正在景衫和张德龙都等着尚兵道歉的时候,没想到尚兵却来了一句:“就是就是,他们表演的那点东西何止粗浅,就连我家的家丁都随随便便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