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鹏来苏的正式日程终于敲定了。文富对云鹏解释说,因为要从香港转机,志鹏到达上海浦东机场的时间有点晚,到苏州估计都得半夜了,考虑到云鹏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的太辛苦,所以他们会安排车子去机场接机,当晚先安顿志鹏住下,到第二天再接云鹏去和志鹏见面。文富让云鹏不用担心,他们都会安排得妥妥帖帖。云鹏当然信任文富,有足够的人脉、财力和精力去处理这类事情,何况还有个生力军鸣彪做帮手。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志鹏,云鹏激动得难以入睡,就把特意新做的一套西装拿出来,穿在身上在镜子跟前照了又照。
次日,云鹏起了个大早,将西装领带穿戴整齐,便端坐在客堂间巴巴地等着文富他们来接自己。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来人,云鹏心里着急,不禁犯起了嘀咕,莫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不会不会,文富做事一向稳妥,即便有突发状况,相信他也能应对自如,而且,真出了大事的话,肯定早就有人来通知自己的。云鹏坐立不安,想去文富家看看的,又怕正好跟来接的人错过,如果他们都在酒店里,去了也是扑空的。到了午饭时分,云鹏也无心吃饭,随便扒了两口饭就搁下了碗筷。兰女劝他道:“不要急,说了来接就一定会来的。你想想,志鹏隔了四十多年才回来,要去看看的地方肯定很多,那些亲戚中也有不少小辈在苏州的,都要跟他见见面的,可能安排不过来。”
兰女本是宽慰云鹏的意思,可云鹏却有些不高兴了,就算如兰女所说,可是凭着自己比志鹏年长,小时候又是那样亲密的玩伴,志鹏怎么说也该先见自己的。那时候没有手机,家里有条件装电话的人家也很少,所以云鹏除了傻等之外,别无他法。
直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才走进来一个人。云鹏定睛一看,是小驼子。小驼子满脸堆笑,对云鹏道:“二爷,文富阿哥打电话给我爱人,要我来给你带个信,叫你晚上到他家吃饭。”
云鹏给小驼子让座,小驼子摆手不坐,就要走,云鹏忙问:“志鹏到苏州了吗?你跟志鹏见过面啦?”
小驼子略一犹豫,回答道:“娘舅到苏州了,不过我还没见上面,约好明天上午请他到家里来。”
“那今天晚上你不一道吃饭?”云鹏又问道。
“不啦,也坐不下太多人。”小驼子一幅急急忙忙的样子,“二爷,我先回去了,娘舅明天来,还有不少事要准备准备。”
小驼子家离云鹏家不远,所以云鹏觉得文富让她来送信也说得通。看来小驼子的爱人接到文富的电话,还特意提早下班了。
傍晚,云鹏到了文富家里,只见黑压压坐了不少人,云鹏还来不及细看,人群中忽然站起来一个人,快步抢上来握住了他的双手,嚷道:“二哥,你总算来了!”
“月……,啊不,志鹏!”云鹏也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用力摇晃。
两个人这才开始细细打量对方,云鹏看到的志鹏,身上残留着军人的印记,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身板笔挺,面颊上的肉略有松弛,不过整体还是保养得不错的;而志鹏看到的云鹏,早年习武的经历让他年逾古稀仍然没有弯腰驼背,一身崭新的西装也衬得他精神抖擞,剃得很短的头发根根直竖着,和当年那个跟他一起玩耍的小男孩一模一样。两人的眼眶都湿漉漉的,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鸣彪在一旁乖觉地说道:“叔公,二爷,来,坐下来慢慢谈。”
志鹏搀着云鹏一道坐下,问起云鹏的近况,云鹏爽朗地笑道:“虽不如年轻时候健壮,30斤重的石锁还能耍两下子的。”然后也问了些志鹏台湾家人的情况。毕竟六十多年的岁月横亘在中间,幼年时随意亲密的感觉需要被慢慢唤醒。
不一会儿,文富老婆请众人入席。文富和鸣彪殷勤地劝酒布菜,酒过三巡,云鹏和志鹏不约而同地回忆起童年趣事,席间的气氛便活跃起来。鸣彪的表现尤其积极,不时插科打诨,相形之下,他老爸文辉倒是沉默寡言,急得他继母只能拼命拉着他敬酒来引起些注意,话说回来,这个女人的酒量还真不错。文富老婆是乡下女人,除了烧菜还可以,在场面上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酒席中途的时候,志鹏拿出照相机,要求跟众人合影,第一个就是要跟云鹏拍合照,鸣彪自告奋勇接过相机来拍。定格的镜头里,志鹏左手亲热地揽着云鹏的肩膀,右手端了一杯酒送到云鹏嘴边,而云鹏笑得很开心,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吃完饭,大家又聊了很久,还是文富提醒,建议志鹏早点回酒店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云鹏想起小驼子说的,志鹏次日上午要去她家,便说道:“志鹏啊,今天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你不是要去小驼子家吗?去过了到我家去坐坐,离得很近。我叫你嫂子烧点菜,我们再慢慢地喝酒谈天!”
志鹏刚要答应,文辉老婆急了:“明天爷叔要到我们家去吃饭的,老早已经说好了!”
云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志鹏,说道:“不要紧,你们说好的就让志鹏先去你们那里。志鹏啊,你这次阿有空到我家去呢?”
志鹏说道:“二哥,说什么空不空的,我本来是不想麻烦二嫂的,但既然二哥开口,我一定要去看看的。”志鹏转向文辉老婆笑着说道:“小陈啊,我明天晚上再到你们那里。我们老哥俩还有不少话要讲呢,只有请你体谅喽!”
文辉老婆只得尴尬地点头说好。
倒是文辉加了句:“二爷,明天晚上你也来我家吃饭吧?”
云鹏摆摆手说道:“谢谢你,你家住得远,吃完了还要麻烦你们送我,算了吧,心意我领了。”
文辉也没再多说什么。
众人都簇拥着送志鹏上车。等志鹏走后,云鹏坚持不要人送,自己慢慢地走回了家。他心中有些不快,关于志鹏的行程安排,文富到最后也没有给自己详细地说明,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