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景衫就来到了当时得了“希声”剑的小屋附近。离屋子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生不绝于耳。
到了门口,敲击之声更是震耳欲聋。景衫用力对着房门用力拍了拍,敲门声竟完全被打铁的声音掩盖。
没奈何,景衫只好自己推门进来。一进到屋里,就看见冲灵右手拿着个硕大的铁锤,往左手拿的钳子上夹的铁胚上重重敲打。一丝不挂的上身筋肉纠结,丝毫不显老态,每一锤都敲得火星四溅。平日里穿的武当道袍仿佛一条抹布般被丢在地上,看样子是脱下来后被直接踢到了一边。
冲灵对景衫的到来仿佛一无所知,仍是一下下锻打着那块发红的剑胚。每一锤落下的间隔都分毫不差,景衫的满耳都是当当的声音。眼睛也被铁锤的敲打吸引过去,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随着耳边的敲击声不断响起,景衫竟渐渐觉得头昏起来。须知此时景衫修行内功虽然时间不长,可也算是小有所成。连他听了这声音都不知不觉间道心失守,若是让寻常百姓听到这声音,怕是连精神都要崩溃掉。
看来这小屋建的远离人烟,也有这一层考虑在里面。
景衫慌忙中赶紧轻咬舌尖,保持灵台的一点清明。也不敢上前,就在门口大声叫道:“冲灵师伯,师父请您随我到真武殿前议事。”
一连叫了几声,可冲灵醉心锻造,对景衫的呼喊充耳不闻。无可奈何之下景衫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冲灵身前,又喊了几声。
谁料走近冲灵,打铁之音更是声声入耳。还未等冲灵做出反应,景衫已觉得丹田之中一股热浪翻腾,脑子里好像刚打翻了一包麻药。就连手指都不听使唤起来。
景衫将舌尖咬的出血也无法清醒,忙运起明心经来,嘴上大喝一声“吒!”这一声喊完,冲灵终于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再看景衫身上道袍早已湿透。
其实好在景衫现在学艺未经,不能时时保持在观想的状态里。若是景衫进屋的时候保持着观想的状态,一开门,景衫的脑海里出现的将是一头洪荒巨兽般的存在。就好像当初观想中的景衫被冲灵随意发出的凌岚劲吓退,锻造中的冲灵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压力足以让景衫瞬间昏厥过去。
冲灵见景衫仍大口喘着粗气,便往景衫心头点了两点。一股柔和的内力透进景衫胸膛,景衫终于缓过气来,对着冲灵做了个揖道:“多谢师伯,师父着我请师伯前去真武殿议事。”
话音未落,冲灵就摆了摆手道:“你师父早上已经和我说了这事,你自己先过去吧,待我打好了这把剑随后就到。”
景衫心知师伯定下的事自己无法改变,只能又叮嘱冲灵几句,便独自往真武殿去了。
到了殿前,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武当山上不似白天的人声鼎沸,反而更有了些道教圣地的韵味。
景衫推门入殿,看见真武像前的蒲团仍是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七个蒲团上有六个坐着人,分别是武当掌门清虚和五位长老,冲霄就坐在左起第一位。
这六人似乎在讨论什么,见景衫进来也不再言语,冲霄招了招手示意景衫站在他的身旁。
景衫知道今天肯定要有大事商议,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叫自己过来,垂手站在冲霄身后,和众人一起等待冲灵到来。
过来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真武殿的大门砰的一下被人推开,冲灵大踏步走了进来,身上的道袍脏兮兮的胡乱套在身上,全然不似平常的样子。
冲灵走进门来,大喇喇的往空着的蒲团上一坐。其他人看见冲灵这幅做派也不惊讶,似乎已经见得惯了。清虚看了冲灵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师伯也到了,那我们今天就开始议事吧。”
说完,又看了看冲霄:“就请师叔把要说的事情给清正师弟讲解一下吧。”
冲霄早已有所准备,沉声说道:“清正,你入门时间虽短,可也一年有余。可知我武当派为何名闻天下?”
景衫不知师父为何突然考较自己,可还是低头答到:“我武当派武立派,名扬天下的原因除了道法精深,就是三丰祖师创立的武功高绝。”
冲霄点了点头:“那你可知我武当派是以何种武功在江湖上立足?”
“江湖流传,祖师创下武当太极拳太极剑两门功夫,阴阳并济,堪称双绝”
听了景衫这个答复,冲霄不置可否:“祖师仙逝后,我武当派再无天赋高绝者,少有能领悟到太极拳剑三成精髓的人。可即便如此我武当仍是江湖之中排的上名号的大派,却又为何?”
这种事情景衫如何得知,只好随意猜测:“想来两门武功高深之极,能得三成精髓已经可以纵横江湖。”
话音未落,就听一人抢着答道:“这世上哪有一门功夫,只学点皮毛就能纵横江湖的。三成功夫的太极拳,还未必强得过一些炉火纯青的大路货武功。”景衫缘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不是冲灵又是何人?
听冲灵这样评价太极拳,清虚赶紧咳嗦两声:“师伯莫要打岔,今日是冲霄师叔教导清正师弟的大日子,权且收敛些吧。”
冲灵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冲霄接着道:“师兄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现在我们武当弟子行走江湖,哪有靠这两门武学的。”说到这里,冲霄顿了顿:“可除了太极拳剑,我们武当派其他武功任凭你练到多么高深的境界,也难成超一流高手。可是多少年来无数狂徒妄图挑战各大门派,希望以此扬名。可我武当从未失守,你道是为何?”
景衫老实道:“徒儿不知。”
“当年三丰祖师创下两门武功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后人未必能领悟太极的高深武学。可仅凭一人之力能创造出太极已经是得天独厚,想再凭空创造一种容易领悟的同时又威力强大的武功谈何容易”
“晚年,祖师终于想出一个折中之法:既然一门武功难以领悟,不妨把它拆开成为一套阵法,每个人学习其中一部分。这样一来既易学习,又具威力。”
冲霄说到这里,看向景衫:“我们武当以道起家,祖师年轻的时候听说北方的全真教有一套‘北斗七星阵’。碰巧又曾夜观北斗领悟出半套剑诀,却总因各种原因不能补全。如今念头一起,果然茅塞顿开,原来当年在星象之中领悟到的并非剑诀,而是一套剑阵。后来便以真武为名,称之为‘真武七绝阵’。为我武当派不传之秘。”
听到这里,景衫也大概猜到了今日叫自己来的目的,不禁咽了下口水。
果然听冲霄接着道:“后来因传说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座星宫分别为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瑶光宫破军星君所掌,因此就以星君之名为剑名,把他们分别传给武当七子。武当七子又把这套剑法一脉单传下来,所以如今连同掌门在内,武当长老一直都是七人。”
说到这冲霄叹了口气,“我年轻时心高气傲,看不起那些世家子弟、名门望族,对那些慕名而来拜师的人不屑一顾。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却无人再敢上门拜师,总而言之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弟子能够继承衣钵。”
景衫抬起头来,发现冲霄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你入我门下时间虽然不长,但天资悟性均是一流,我如今年事已高,自己后继无人是小,可若让这套‘七绝剑’因我失传......”
“总之,我今日将这套剑法传授给你,希望不会所托非人。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若你能甘愿成为我武当长老守护山门是最好,如果日后你有什么际遇不愿留在武当或者不想遵守道教的清规戒律,希望你能在武当选一个天赋秉性一流的弟子将这套剑法传授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