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言尽于此,景衫自然也不会推脱。于是在场几人先敬过真武大帝与三丰祖师,便由冲霄将剑法传授给景衫。
景衫到真武殿时已是黄昏,再加上等待冲灵和听冲霄讲述“真武七绝阵”来历的时间,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殿内虽然宽阔可终究不是传授剑法的地方,武当山上一片漆黑不好传功,加上武当每一脉都只能习得本脉剑法,因此决定等师徒二人回到后山后,由冲霄独自传功。
回到后山,已是半夜。冲灵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回房睡觉了,留景衫师徒二人在院子里。
今夜乌云遮天,院子里半点月光也无。冲霄着景衫在院中点起两个火把,总算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借着点点火光,冲霄令景衫运用起观想之法,将一套剑法演示起来。
随着观想之法的熟练,景衫在看不同剑法时除了本身的招式外已能领悟到不同的意境。如清风剑诀如同林中清风、映月剑法如山间月影,可无论什么武功,旁观起来都少有不适之感。可冲霄这套剑法一经施展,景衫只觉得面前一柄锋利的宝剑刺来,眉心之中都有一阵刺痛。别说将剑法记在脑中,甚至就连长时间盯着冲霄观看都做不到。
一套剑法演示完毕,景衫强忍脑内阵阵眩晕,向冲霄作揖道:“师父恕弟子悟性低微,难以领悟此套剑法。”
冲霄也不着恼,淡淡回道:“徒儿不必自责,我摇光宫一脉司掌破军之剑,这套剑法单独用出锋芒大显,寻常人光是全部看完心神便要受创。我本已做好你中途昏厥的准备,不想你竟能将整套剑法看完,这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
听冲霄如此说,景衫方才心神稍定。又听冲霄接着问道:“刚才我演示剑法的时候,你运用观想之法能看到何物?”
景衫回想起来,缓缓答道:“当时师尊好像一把绝世宝剑,纵横天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把宝剑......似乎只有剑锋,徒儿见识低微,只能看见一尺不到的一截剑尖。看不到这把宝剑的后段,不但剑鄂和剑把我无法看见,甚至宝剑中段都若有若无。”
听了景衫的回答,冲霄竟大笑起来:“好小子,不想竟有此等悟性!当年我师尊演示这套剑法时,我识海之中映出的宝剑也有两尺来长,没想到你第一遍观看竟只有一尺不到。”
眼看景衫一头雾水,冲宵接着道:“破军之剑,顾名思义乃是真武七绝剑中负责进攻的一环。若将这剑阵比作一把宝剑,破军之剑就是宝剑中最凶险的那一段剑尖。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这段剑锋自然是越短越好。我刚刚习得这套剑法时,看到的剑锋有两尺来长,而今识海之中只留一寸有余的一小截。”
景衫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又听冲宵接着说道:“真武七绝剑,七剑合一时威力无穷,可将他们拆散成为七套单独的剑法后却各有弊病。比如这破军之剑就是剑法之中十成力中有十成都用来进攻,因此毫无防守可言。一旦用出,无论对方是武林好手还是村野匹夫,往往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因此日后行走江湖时切莫单独使用这套剑法。”
师徒在院中传习一阵,各自回到房中休息。之后几日冲霄将破军之剑传授完毕,又着景衫与清虚等各位师兄练习合击之法,不知不觉间时光飞逝,又是两年过去。至此景衫正式拜入武当的时间已经三年有余。
如今景衫清风剑诀已有小成,映月剑也威力不俗,破军之剑更是在与各位师兄的合练中进步神速。武功与刚刚上山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别说与寻常江湖中人比较,即便是在武当元字辈中也排得上中游水准。
这一日景衫正在后山竹林中打坐练功,忽然听到一阵叫喊声:“师叔祖~师叔祖~掌门叫我请你去养心殿。”景衫缓缓睁眼,见到来人是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道童。这道童是武当派宁字辈弟子,道号唤作宁心,平日里负责照料冲霄等人的日常起居以及前后山往来送信。因比景衫小了足足三辈,所以平时都叫景衫作师叔祖。
景衫叹了口气:“我说宁心,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比你又大不了几岁,你平日里就叫我景衫就好了,总是叫我师叔祖,把我生生都给叫老了。”
那边宁心一脸稚嫩,鼻子吸了吸,答道:“好的师叔祖,掌门师伯他们还在养心殿等你呢,你快过去看看吧。”
景衫知道宁心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对自己的称呼,向他道了声谢就赶往养心殿。这养心殿算是武当的一座偏殿,因白天真武殿内总有香客来往无法议事,所以但凡白天有些什么大事需要商议,往往就选在养心殿进行。
养心殿里的风格与真武殿略有不同,少了些雄浑却多了些宁静,景衫走进门来,见清虚与冲霄冲灵已经等候在此。
景衫赶集上前,向清虚问明叫自己来此的缘由。
原来半年之后通天钱庄家二儿子钱通神将要大婚,这通天钱庄乃是如今江湖上第一大钱庄,各派与其都有来往。兼且钱通神婚配的对象也是名门之后,如今武当收到请柬,派去参加婚礼的人辈分决不能太低。可说到底通天钱庄只是一个商人世家,又向来与武当少有联系,若真是武当长老亲自莅临,又显得有些自降身份。思来想去,只有景衫辈分够高,而年纪又小,乃是派去祝贺的不二人选。
清虚将景衫叫到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师弟入我武当门下时间说长不长,可也总有三年之久。此番是你首次代表门派行走江湖,切莫堕了武当派的脸面。你年纪尚小,许多江湖中的规矩或许不甚了解。正巧我有个徒弟正在荆州,叫做元通,我已派人知会他。等你到了荆州之后可以先去找他,然后你二人一起去通天钱庄祝贺。至于贺礼我也让远通备好,你都不需担心。”
说完,又将一枚青木令牌交到景衫手中。轻声道:“师弟入门数年,我这做师兄的连个见面礼都不曾送过,实在不该。这枚真武令是武当派代代相传,见令如见武当掌门。如今我将他送给你,你行走江湖时有这枚令牌,多多少少将有些便利。”
景衫听闻此言,赶紧推辞:“师兄不可,此物太过贵重,还是留在山上。不然若被我遗失,我哪里还有脸面回来。”
推辞再三,清虚执意要把令牌送给景衫:“你若怕遗失,便将此物放在山上我也不管,总之不许不收。”景衫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清虚这边嘱咐完了,冲霄才走近前来,也掏出一物,乃是一件白色的软甲:“这件软甲乃是我年轻时一位友人所赠,由冰蚕丝缝制而成。虽不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贝,可也总能勉强防身。你下山之后多少会有些危险,穿上它总能避免一二。”
见师父要将贴身的软甲送给自己,景衫更觉惶恐:“师父莫要如此,这是您防身的宝贝,徒儿怎能收下。”
冲霄听了,心里一暖,可还是佯怒道:“凭你师父的武功,哪里还用这软甲防身。再说我现在年事已高,已经准备在山上颐养天年,又要这软甲何用!你不要这软甲,莫不是嫌我年迈?”
话音未落,那边冲灵也已凑了上来:“我说师侄,你师父既然要把这软甲送给你,自然有他的考虑,你收下便是。再说了,这软甲又不是什么巧夺天工的宝贝,穿与不穿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鼓动景衫收下软甲之后,冲灵也从怀里掏出一套物事来,却原来是一条镖带,上面挂有七把飞刀。这七把飞刀造型各异,有的形似柳叶既轻且薄、有的刀身厚重如同钢钉、有的锯齿嶙峋触目惊心、更有一对子母镖构造清奇巧夺天工。
冲灵拿着这条镖带,用有些炫耀的语气道:“师侄的暗器功夫堪称一绝,正巧我多年前曾心血来潮打造了这么一套飞刀。放在那里也是使宝刀蒙尘,不如把它们送给你,算是物尽其用。”说着便要将镖带挂在景衫身上。
镖带往景衫身上一挂,端的是严丝合缝,如同量身定做的一般。再细看那七把飞刀,刀头一个个闪着亮光,崭新崭新的分明是刚刚打造出来。
挂好了镖带,冲灵又由怀中取出一个镖囊道:“这行走江湖讲究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结,飞刀威力虽大却容易杀人,不留神就与人结下了梁子。我再送你一包铁莲子,若不到紧急时候,这飞刀能不用还是不用。”
景衫心知冲灵平日里打造的多是宝剑,少有打造暗器的时候,更别说这一包铁莲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再三谢过师长之后,景衫回房收拾了一些衣物,去知事房支取了些许银子,将软甲贴身穿好,又将镖带挂在身上,再套上外套,把希声剑悬在腰间。辞别了诸位同门便独自下山,前往荆州参加通天钱庄少庄主的婚礼。
可以说这是十余年间景衫首次独自在江湖上行走,比起以往当做乞儿流浪或者在执行毒喙的任务时多出了几分轻松自在。这时距离钱通神婚礼还有些时日,景衫也不急着赶到,再加上他毕竟还是少年天性,一路上便走马观花慢悠悠的往荆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