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山风肆意的吹着,不断有着雨水击打的声响传来。
“咚”的一声。
屋外的冷风直吹得屋中的物什叮叮作响起来。
老妇人惊慌的望向屋门处,还真的让那姑娘说中了,真的有人在追杀他们。
将怀中的小男孩儿紧紧的搂住,不知为何,老妇人心中的慌乱却丝毫没有减少。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那姑娘是好人,而追杀他们的人定是些险恶之徒。
只见三个被雨水淋湿的人影站在屋门处,其中为首一人试劲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甩了个干净。
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将门关上。
那人走到老妇人眼前,缓缓盘腿坐下,淡淡的说道:“老人家,别怕,我们是御安司的人,你是知道的,我们办事向来讲求效率,因此,也希望您老能和我们好好合作。”
老妇人很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儿,又是御安司的人?
看着老妇人惊慌的样子,赵统知道,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的多了。
“您,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从这里经过?哦,对了,那个男子受了点儿伤。”赵统淡淡的望着老妇人,眼睛一动不动的盯视着。
“我...我并...并没有见过什么人,这山上就...就平日里没有人来啊。”老妇人慌了神,但还是遵守着与雪荟的约定。
赵统身子微微后仰,深吸了口气儿,他有些失望,虽说本身就没有报有太大的希望。
随意的张了张手,赵统收去脸上的阴沉,转而笑着说道:“好了,没事儿了,既然您没有看见,那我们一会儿再去找找。”
老妇人小心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诶”了一声以作回应。
赵统随意的看了看四周,转而问道:“老人家,家里有什么吃的吗?我和我这两个手下,一路上追杀逃犯,倒是有些饥饿。”
老妇人忙说:“诶,诶,诶,有的,有的,这儿有些小粥,那门外梁上还有些熏肉,官爷拿起吃吧。”
老妇人说完,屋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面色大喜,迫不及待的便打开屋门出去,将梁上的熏肉解下来,用手上的长刀将熏肉切下,插上竹签,烤了起来。
赵统冲着老妇人拱了拱手,不复原先那般粗鲁,反是见礼客气道:“多谢老人家了。”
老妇人忙摆摆手,将怀中的孙儿搂的更紧。
赵统站起身来,用力伸了个懒腰,他有些乏困了,对于蜀间在山下的事情,他并不放在心上,这么大的雨,自己这些人尚且费力上山,更何况那些蜀间。
赵统缓缓走到一旁刚刚曹沮睡过的床上,笑着对火炉边儿上的老妇人说道:“老人家,便借你这竹床一用。”
说罢,也不等人回话,便摸着往床上爬去。
一直在房梁上偷偷的观望着的的雪荟一见,心道“不好!”
随手一摸,便摸到房梁之上的一把铁叉,双眼紧紧的盯着此刻正要往床上躺去的那个北齐探子,只待那人有所察觉,便抢先动手。
赵统手掌伸入被中,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阴沉。
转过脸去,死死盯着在炉火边儿的老妇人。
“哼,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被窝里的体温是怎么回事吗?老!人!家!窝藏重要逃犯,可是当杀之罪!”赵统面色狰狞的说道,顺势从腰间抽出长刀。
“铿”“铿”
一旁两个手下眼见自己的头领暴起,也赶忙将手上的长刀抽出,三人找好位置,刚好将老妇人与怀中的孩子团团围住。
“啊!官爷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了。”老妇人受此惊吓,慌忙跪在地上,却死也将雪荟的事隐藏在心里。
赵统脸色更是难看,床上温热,料想那两个逃囚跑的不会太远,这老妇人竟这般冥顽不灵,还敢狡辩。
扬起长刀,直向老妇人劈去。
“铛”的一声。
只见房梁之上,一道身影倒吊而下,刚好将赵统手上的长刀别开,顺势一扫,将两旁的两个手下远远逼开。
雪荟站定身子,将老妇人严密的挡在身后。
“砰”的一声,里屋之中一个竹柜炸开,从其中走出一个男子,手捂着腹部,看上去一副伤重的模样。
“大娘,您先走。”雪荟死死盯着身侧两旁的三人,横跨着手上的铁叉,平静的说道。
“欸,欸,姑娘,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老妇人慌忙抱起一旁的孙儿,走时也不忘冲着雪荟叮咛几句。
雪荟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赵统举刀指向雪荟,大喝道:“没想到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果然藏在这里,那倒也好,杀了你们顺带着回去交差!”
雪荟冷笑一声,“哼,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不自量力!”
赵统冲着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便悍然出手,长刀紧握,直取雪荟面门。
雪荟将手中的铁叉横起,险险将其荡开,又抽回铁叉,挽起枪花,使出夜鹫堡中特有的枪法。
招招奇快,刺刺直向。
二人霎时间你来我往已是三十几招。
雪荟随着刚刚的疗养,此刻正是功力的巅峰之态,而反观赵统,连连赶路,再加上雨水的淋漓,没有几招便已是落尽了下风。
而另一边,那两个手下转而攻向受伤的曹沮,二人探刀直向,直取曹沮上下,使得曹沮只好左右游动,好不狼狈。
雪荟见此,大喝一声,内劲袭出,探出铁叉直向赵统刺去。
赵统大吃一惊,赶忙横刀在胸,打算将此招硬生生拦下。
却未想,这一刺,却是雪荟虚晃一枪,抽身急退,两三步便退到曹沮身边,手中铁叉挥舞间直扫向那围攻着的二人。
“咚”的一声,只见一个人影狠狠的扫了出去,手中长刀离手,正好落在雪荟近前。
雪荟将手上的铁叉一扔,捡起地上的长刀。
此刻,手上终于有了趁手的兵器,雪荟前踏一步,平静的望着正对面已是面色难看到极致的赵统。
“哇,你刚刚那招赶猪下水用的还真是出神入化啊,哪学的啊?”曹沮戏谑的望着正对面的二人,手上正好拿着刚刚雪荟丢在地上的铁叉。
赵统身旁的那人上前一步,大喝道:“你!”
“我?我怎么了?来,让咱们再来好好玩玩。”曹沮脸上笑容渐冷,狞笑一声,探起手上的铁叉便向那人刺去。
而一旁的雪荟,看到曹沮出手,几乎同一时间,钢刀甩出,连带着身形,直向赵统飞去。
赵统大吼一声:“来得好!”
便见其双手握刀,身随刀锋,恒转一圈,将手上的长刀狠狠的劈向雪荟。
雪荟暗暗调动体内的内劲,握刀在手,也不闪避,单臂甩刀,恰恰迎上赵统手上的钢刀。
“轰”
两柄长刀狠狠撞在一起,而反观两人,皆急速的后退几步。
这一击之下,便可知晓双方的底细。
雪荟感受着手上长刀发出的“嗡鸣”声响,在加上手上传来的内劲,基本上已是清楚对面男子的实力。
二等武者,且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
不过雪荟有些奇怪,为何是同一等级的武者,面前这个男子的内劲之中却始终有着一种后劲不足的感觉?
赵统缓缓的抬起手上的长刀,以掩饰此刻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实力竟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若是再客观说来,这个女子真实的实力应当没有自己强。
可恨的是,连连赶路之下,自己的身体早已过于疲惫,而这女子想必一直以来都藏缩在这处茅屋之中,感受着身体的不适,令得赵统对于一直躲在角落边儿的老妇人痛恨不已。
反观另一处战局,曹沮的实力则是远远碾压着自己的那个手下。
赵统知道,那个重伤男子,观其步伐动作,想来也应该是个二等武者实力,虽说远不及自己,但也足以碾压自己的手下。
铁叉不断刺出,每一次都带动着空气间的摩擦。
“刷刷”的声响更是显示出这铁叉之中的力道之足。
若非那人身上有伤,只怕自己这个一直左右闪躲的手下,早已是“枪”下之魂了。
看的出来,这个男子平日里善使的武器便应当是长枪之类的长兵器。
赵统的眉头拧作一团,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个手下就快要顶不住了。
“来啊,来啊,刚刚不是很嚣张吗?恩?”曹沮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口中叫嚣着,手上的铁矛更是丝毫不歇。
与其对拼的那个北齐探子则显得极为狼狈,甚至于都抽不出空隙来应对曹沮的讥讽。
赵统将手上的长刀又抬高了一些,心想:“不行,这样下去,一旦那家伙腾出手来,前后夹击我,便必败无疑!”
眼珠子微微转动,赵统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一处角落扫了一眼,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念及于此,手中长刀再次挥出,率先出手,便直向正对面的雪荟而去。
雪荟眼看那人探刀直来,也是知晓这人是心知不敌,欲要拼死一搏。
在夜鹫堡中,师傅曾经再三嘱咐过,若是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万万不可心急气盛,只需慢慢与之周旋才是。
敌人越是疯狂,这便越是证明自己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
雪荟轻身转起,将手上的长刀护在身前,灵巧的避开那北齐探子的“必胜”一招。
只见劲风呼啸而过,这一招上可见使上了几乎大半的内劲儿。
二人快速交手,眨眼间便已是变换了位置。
雪荟站定身子,微眯着眼,死死的盯着正对面那个北齐探子的一举一动,小心戒备着。
“啊!”
忽然,就在另一处,传来一声惨叫。
雪荟心中一紧,赶忙扫看一眼。
却见另一个北齐探子,睁大了双眼,嘴巴张开,一个斗大的窟窿从其前胸一直穿到后背。
鲜血涓涓,红中甚至于透着一丝乌黑的血液顺着衣服的口子缓缓的流了出来。
而曹沮则单手举着铁叉,另一只手捂着小腹的伤处,呲笑着冲着雪荟扬了扬头。
雪荟看到这儿,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是不敢大意,困兽致死一噬也是极为可怕。
那边儿的惨叫戛然而止,“汀”的一声,曹沮手上的铁叉已从那北齐探子的胸膛缓缓拔了出来,那北齐探子脖子一拧,嘴角泛出血沫,眼看已经断了气。
曹沮手捂着小腹,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铁叉指向身前的最后一个北齐探子,但其额角上泛出细汗却已经暴露出了很多问题。
赵统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那具尸体,脸上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暗骂一声“废物”,又不得不小心自己空出来的身后,那个单手拎着铁叉的重伤男子。
赵统实在想不通,这本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的西蜀死间学徒都这么厉害了吗?随随便便的就是一个二等武者?
“放下你手上的刀,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雪荟暗暗调息,顺便去扰乱一下眼前这个北齐探子的心绪。
“呸”赵统狠狠的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其中带着些许血丝,这是刚刚直猛一招使出后的反震。
只见其眼角左右微动,忽然动身。
雪荟早已警惕多时,正在眼前这个北齐探子动身的同一时间,雪荟便已经将手上的长刀举了起来。
却不想,那北齐探子猛然探出身子,方向却并非是朝着雪荟而来,且看其方向,也绝非曹沮之处。
雪荟只是心中犹疑了一下,便瞬间明白那北齐探子所奔向的目标。
“无耻!”
雪荟娇喝一声,忙举刀阻挡,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赵统一掌将躲藏在角落里的老妇人击飞,探手抓住老妇人怀中的小男孩儿,狰狞着脸,将小男孩举起,迎向正向自己探来的长刀。
“来啊,杀了他啊,你们死间不是一直以来以冷酷残忍著称的吗?怎么样,让我今天临死前好好欣赏一下你们是怎么无视自己救命恩人的性命的,啊哈哈哈!”
雪荟赶忙收回自己手上的长刀,唯恐伤到那北齐探子手上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此刻被人举在胸前,只有一双大眼滴溜溜的打着转,惊慌之中,一眼便想到正对面的雪荟,忙挣扎喊道:“姐姐,救我,姐姐。”
“呜呜呜呜。”
“别他娘的吵,给我闭嘴!”赵统此刻早已失了心智,散乱的发丝披在胸前,更是平添一种狠厉之态。
“来啊,快来啊。”赵统将小男孩儿举在胸前,直向雪荟的长刀上“撞”去,直将雪荟逼得不断后退。
一时间,雪荟没了办法,只能一边儿躲闪,一边儿冲着曹沮使眼色。
终于,雪荟总算是等来了曹沮的“信号儿”,停下步子,只待那北齐探子冲过来。
赵统看到正对面的女子突然停下脚步,心中大喜,再往前一点儿便是屋门,等到她一闪身,自己便可从这里逃将出去。
又是一番“故技重施”,赵统举着小男孩儿迎向面前的女子,看着那女子将要转身闪避的样子,嘴角上露出一丝狡诈。
却不想,雪荟转起身子,腾空翻转,手中的长刀瞬间丢开一旁,伸出手来,直接抓向那北齐探子手上的小男孩儿。
赵统见此,赶忙缩手,准备将小男孩儿再次拉回自己胸前。却不想,就在这时,身侧一道破风的凌厉声响传来,一柄铁叉直取自己手臂,无奈之下,赵统只能放开手上的男孩儿,慌忙抽回手掌。
“噔”“噔”“噔”
顺着惯力,赵统连连后退好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定眼一瞧,却见正对女子怀中正抱着一个男孩儿,可不正是自己刚刚的“挡箭牌”么。
长吁口气,赵统这才勉强忍住内心的暴怒,淡淡的望着同样望着自己的女子。
“我要杀了你,听明白了吗?”雪荟沉着脸,缓缓将怀中的男孩儿放在一旁。
因着自己的大意,竟然险些让这个男孩儿出事,再加上角落边儿挨了那北齐男子一掌,生死不知的老妇人,雪荟心中的愤恨,可丝毫不比正对面的这个北齐探子少。
赵统微眯着眼,虽是脸上不肯承认,但心里却已是泛起一丝绝望。
最后的底牌被剥开,看来自己,今日真的是要殒命在此。
他可以接受死亡,但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是客死他乡!
举刀,出手。
对招,落败。
一切仿佛是注定一般,全部都在一瞬间完成。
仰躺在血泊之中的赵统,眼睛渐渐黯淡下来,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族,还有自己心中一直以来所喜欢的那道倩影......
“赵....赵固,你....你要多...保重。”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