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呆静静的坐在篝火前,鬼状面具完全将其脸庞遮挡,抬手将手上的瓷碗送到嘴边儿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其左手处的那枚鬼戒。
这里是乱安山山脚下。
当自己收到天空中的烟花警报的时候,自己还在五皇子府上。
在识别出那烟花上的信号之后,洛呆赶忙马不停蹄的奔回自己的宅院之中,待到将一切装备整齐之后,方才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来。
一行众人在墨重的带领之下,很快便抵达乱安山山脚下边儿。
早有一些民夫以及衙门中的差役在此恭候多时。
因此,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洛呆随意的望了望,心中想着为何如今御安司行动,竟然会有着一众“外人”前来支援?
轻轻的抿了口手上碗中的热茶,洛呆心中的狐疑却是丝毫不减。
“大人,来,喝口粥吧。”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提着一桶热腾腾的米粥四处询问,到了洛呆这里,赶忙推笑着问道。
洛呆摇了摇头,他并不饿,来的时候虽是急速快马,但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意。
洛呆稍稍仰起头,随意的瞥了一眼,霎时间,目光便紧紧的定在那个脸上透着笑意的老者身上。
这是,生爷?
对,正是他,文村之中唯一一个烧得一手好菜的长辈。
洛呆那次被阿娘轰出家门,正是去寻得他,也正是在他家中,季南风向自己说出了玉玺被盗的事情。
洛呆很不自然的将脸上的面具向内紧扣了下,内劲调动,压迫着嗓子,使得自己的音色和平常完全背离。
“多谢,我不饿。”沙哑的声响好似瓷碗间的紧密摩擦声一般。
文生吓了一跳,忙一个劲儿的点头退下,这还是一圈儿下来,头一次见到这些御安司的鬼面竟然这般客气。
一圈儿问过,文生有些可惜的望着桶子里还剩下大半的米粥,“可惜了,早知道就不熬这么多了,唉。”
虽说是公家的粮米,但整日在黄土地里刨食儿吃的农家人,还是一阵唏嘘。
提着桶,文生便往“厨房”走去,说是厨房,其实不过是搭建的一个小棚子而已。
其中约五十多人在其中忙上忙下的,生火的,烧水的,择菜的,更是忙得不亦乐乎,文生走进其中,将手上的桶子缓缓放在一处角落之中。
这才挽起袖子,走到正中的大锅前开始清洗刚刚用过的大锅。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正侧着身子站在棚子的撑杆处偷偷的向里窥视。
生爷,三婶子,......这些人,都是文村的人。
他们是被召来的民夫?
当然,也不全是文村之中的人手,也有其他不少的生面孔。
恩?阿娘,洛雪,芳姨!他们竟也在这里!
洛呆微微皱了皱眉头,虽是心里有些欣喜能与阿娘她们见面,但这征召过来的民夫,可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活计。
打眼扫去,果然,只见不远处的长桌上,两个一脸横肉的捕快打扮的壮汉,此刻正喝着小酒,就着花生米儿,一个劲儿的瞎聊着。
一边儿喝着酒,一边儿眼睛一个劲儿的向“厨房”里瞄看着。
尤其是其中一人,那双眼珠子不时的向着正在柜灶上擦洗的芳姨身上飘视,所看的位置皆是登徒子喜好的羞人之处。
也难怪,这位芳姨本就有些艳色,虽未施粉黛,却也是端的一个俏美。
洛呆眉头皱的更紧,这两个“监工”要么是有些关系被塞进来的,要么便是县衙之中的老油子,身份差距之下,阿娘她们便很是危险。
忽然,洛呆手指紧紧叩在撑杆之上,颤抖的手间微微用力,一股杀气霎时间喷涌而出,双眼正死死的望着另一个监工。
只见那监工与刚刚那人完全是一副德行儿,不过他触犯的,却是洛呆一生都要去死死守护的人—洛雪!
棚子里,并无人注意到棚外的黑影。
“阿娘,这些碗我已经洗好了。”洛雪轻铃般的声音笑着说道。
“诶,好的,你就放在脚边儿,阿娘一会儿去收拾。”阿娘一脸慈和的望着洛雪,手上正忙着将洗好的碗筷放置好。
芳姨则笑着在一旁往炉灶里添着柴火,天气越来越冷了,若是再用冷水洗碗,只怕要害了风寒。
一个小手不时的将炉灶边儿散落的干燥树枝递给芳姨,不是阿南又能是谁?
另一头,文生笑着冲忙活着的众人喊道:“咱们再快点儿,今晚上剩了不少米粥,一会儿忙完咱们大家一起喝点儿热粥暖暖身子啊。”
“喔喔喔”
文生的一句话,引得棚子里的洛雪,阿南等好几个小孩子一个劲儿的开心高呼。
众人望着这些个孩子们,也笑着忙活起来。
“哼。”一直坐在一旁喝着小酒的那两个捕快冷笑着从长桌上跳下来,讥讽的望着众人道:“都想什么呢?这些粥可都是为那些大人们专门熬制的,你们还想喝?配吗?”
“就是,好好干活儿,那瓮缸里的糠米才是你们的晚饭。”
话音刚落,众人皆怒目而视。
“什么人呐这是,大老远把人叫来,工钱也没有,就给吃糠米。”
“就是,来的时候县太爷都说饭菜管饱,怎么到他们这儿就成了糠米了!”
“真的是,这不是骗我们这些乡下老实人嘛。”
......
那捕快听着这些人音调不断提高的议论,瞬间沉了脸色,大喝道:“都他娘的喊什么喊!再敢聒噪,就别怪我手上的长棍!”
怒喝声掷地有力,直使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哼,狗仗人势!”
却听一处,脆铃般悦耳的声音,骂起人来也是这般别样的细致。
在这寂静的棚子里显得格外清楚。
阿娘吓了一跳,赶忙将洛雪拉在身后。
那捕快闻言,却也不恼,反是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调笑道:“哎呦,这家的小妹子不仅人长得俊,这声音也是这般好听啊,不过可惜,这眼睛却是瞎着的,不过我倒是不嫌弃的,哈哈。”
说罢,便走过去,推开一旁的妇人,伸出手去抓那小姑娘白皙的手腕。
棚子外,那道黑影缓缓将手抬起,只见一把手弩已是牢牢将那捕快锁定,指尖轻扣,便要夺命!
忽然,一个粗壮的臂膊一把扭住那捕快的手掌,狠狠一甩,直疼的那捕快一阵嚎叫。
“嗷嗷啊”
“刘虎!你欺人太甚!”
却见那名叫“刘虎”的捕快不似刚刚那般跋扈,反是略显狼狈的揉着自己刺痛的手腕,怨毒的望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文虎,他娘的管你屌事儿!哦,对了,你也姓文啊。”刘虎怒目而视,霎时醒悟过来。
文虎赶忙走到阿娘跟前,关切的问道:“大娘,您没事儿吧。”
阿娘摇了摇头,只是将洛雪死死护在身后。
刘虎狠厉的望了文虎一眼,心中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却也不愿就这般认怂离去。
“他妈的,你给老子等着!”漂亮话儿放下,这才捂着手掌转身离开。
另一个捕快狠狠的瞪了一眼文虎,也随同而去。
“虎哥。”洛雪小声叫道,她也着实吓了一跳。
文虎笑着摸了摸洛雪的脑袋,蔼声道:“没事了,有我在。”
看到来了主心骨,这些一众文村父老乡亲这才七嘴八舌的诉起苦来。
“怎么会这样,不给工钱不说,还让我们吃糠米。”
“就是,大老远来,是来受欺负的?”
“县太爷可不是这么给我们说的。”
......
文虎赶忙推着手高声说道:“都没事了,那家伙仗着是县太爷小妾家的亲戚,跋扈惯了,大家先别忙了,咱们先喝粥,来来来,一起。”
文虎一番言语之下,众人这才平息了下来,收拾着碗筷,很快便吃起饭来。
站在棚子外的洛呆,看到是文虎,这才放下心来,收起手上的手弩,目光阴沉的望着刚刚那捕快离去的方向。
敢打雪儿的主意,当杀!
洛呆随意的四处望望,这才状作无事的缓步离开。
自己拼死拼活的只为登上高位,为的是什么?绝不是自己的富贵荣华,而是家人的安全!
如今,看来也是时候试一试,自己手上的,权力!
从棚子离开,洛呆走了不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原先的那个火堆旁。
御安司依旧是那般的冰冷,鬼面与鬼面之间不仅仅是隔着一道面具,还有一层冷漠。
洛呆坐在原地,盘腿入定,他要努力扫去自己心中的怒火,以此保证始终有着一个较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