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让刑部和大理寺不用继续死啃九州元帅的线索,邢刚和赵坤自然不会一直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屈淮身上。向哲以及他的得力大将齐鹏程立刻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出于稳妥考虑,邢刚和赵坤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梁帝禀报,而是按兵不动。他们已经在屈淮身上浪费时间太多的时间却没有取得丝毫进展。如果这一次又是如同屈淮一样,那梁帝的怒火必然会毫无保留的宣泄到他们二人身上。除此之外,向哲和齐鹏程是渝国来的使,他们特殊的身份也让刑部和大理寺不得轻举妄动。因此,要么不动,要动这两个人,就必须一击即中!
顺着这一条线往下查,结果就更加让人惊讶。首先,邢刚和赵坤在这件事情中竟然完全没有找到渝国国师向哲的影子。齐鹏程虽然偶尔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却往往只是一晃而过。邢刚与赵坤再度陷入了僵局。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轶合王妃却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轶合王妃出事当晚死掉的侍卫,根本不是轶合王府的人。
轶合王妃遭遇大变,轶合王妃带着世子省亲完毕回到长安后,心神大痛,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邢刚和赵坤的请求。和梁帝及太后哭诉了几场后,竟是直接一病不起了。邢刚和赵坤这边无所进展,梁帝自然也给不出轶合王妃什么说法,何况梁帝也没什么心情去管轶合王妃。因此轶合王妃缓过这一口气之后,也是意识到不能静待成果,主动要求翻看邢刚赵坤查案的卷宗。
轶合王妃愿意做这些事情,邢刚和赵坤自然是求之不得。轶合王府的惨案可谓是世所罕见。一夜之间,全府上下竟然是全无活口。如果不是轶合王妃带着世子省亲不在王府之中,只怕轶合王这一脉就要全数断绝了。因此,除了轶合王妃和轶合王世子之外,恐怕没有什么人能轻易发现轶合王府内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先前轶合王妃病着,轶合王世子又太小,自然没有丝毫进展。现在轶合王妃愿意过问,邢刚赵坤求之不得。
一看之下,问题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来。轶合王妃在轶合王世子中生活了多少年,如何会看不出死掉的那些人是不是府中仆人侍卫。仆人倒是的确是轶合王府的仆人。但那些看似是因为保护轶合王而死的侍卫,就和轶合王府没有半点关系了。
轶合王妃确实做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境界,她指着那些死掉之人的画像,清楚明白的分清楚了府中人和外人。邢刚和赵坤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就彻底的被惊到了。如果说轶合王府上下的惨案确是屈淮所为,那么这些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轶合王府的人又在这场惨案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如果不是屈淮所为,那么这一切又会是怎么回事?
屈淮现在毕竟还是嫌疑最大的人。轶合王妃一有了发现,邢刚和赵坤自然要率先从屈淮身上入手。长安城中,和屈淮有关,并且屈淮有可能调动的势力,其实也就是那几家而已。逐一排除下去,虽然耗费时间久了些,但到底把这些人和屈淮的关系排除了个干干净净。
既然不是屈淮,那么顺理成章,就是渝国使馆了。
渝国使馆中人进入长安时,每人都曾经在户部造册登记过。从户部的卷宗中找到蛛丝马迹并不困难。邢刚与赵坤在确认了方向之后,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确定了轶合王府那些死尸的身份。
发现这些之后,渝国国师向哲依旧站在齐鹏程身前,挡住了邢刚和赵坤的眼睛。向哲的身份何其敏感,邢刚与赵坤轻易又如何敢动他。只能是先奏请梁帝。而在邢刚和赵坤已经准备入宫面圣的时候,渝国使节直奔京兆尹府,举发了齐鹏程。
渝国使节莫海,是在渝国向大梁请求商定婚期之后来到大梁的。只不过梁帝并不想提起这件事情,所以一直都不曾召见这位莫海大人,只吩咐把他安排在渝国使馆之中,便再也没有了下文。可没想到,就是这位一直没有受到各方关注的莫海大人,给了邢刚和赵坤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直接举发了齐鹏程,还拿出了齐鹏程与轶合王府中人往来的书信,又找到了可以证明此事为齐鹏程一手安排策划的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邢刚和赵坤在验明了证据的真伪后,自然没有再拖延的理由。前日刚刚确定下来,二人便不顾天色,直奔梁宫面圣。又拖延了一夜,方召齐鹏程入宫,同时传召渝国国师向哲。渝国国师向哲至今未归至渝国使馆,遍寻不见,邢刚赵坤二人无法,只得先审齐鹏程。
齐鹏程在渝国不过五品官职,委实不入人眼。但只要沾染上了“渝国使臣”四个字,身份便尊贵了起来。邢刚与赵坤尽心竭力的问了快两个时辰,梁帝都已经耐心将尽,齐鹏程依旧闭口不言,只让邢刚赵坤去找主事的向哲来问。言语之中,还处处表明自己的身份,气得邢刚与赵坤火冒三丈,却也无计可施。
邢刚与赵坤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却一无所获也就罢了,更加让梁帝恼火的,是平南王府和司天监。就在他正因为轶合王府和渝国使馆的事情烦心之时,两个不好的消息传入他的耳朵之中。可想而知,梁帝的心情会不会更加烦躁。
平南王府禀报高华郡主已至南境,进入了天浪部落,但依旧没有找到将烈的行踪。昭华郡主带着平南世子季承亲自入宫请罪,现在还在议政殿的偏殿中跪着。梁帝心情烦闷,又不愿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们,索性也就让他们跪在那里。
至平南王府,梁帝还只是烦躁,但司天监十八天师之首木行进入议政殿后,梁帝的心,就好像被放入了油锅之中煎熬着。
荧惑守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象,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荧惑,火之精,赤帝之子。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主天子之礼,主大鸿胪、主死丧、主忧患。近于妖星,司天下人臣之过,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妖孽。荧惑守心,皇帝驾崩,丞相下台。
梁帝不是一个不重鬼神的人,否则他也不会那么不知疲倦的寻求长生之术。肃州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送来的那一批方士,也不会至今还在皇宫中的蓬莱阁里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随时等待着为君王效力。荧惑守心,无论怎么说都是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的星象。更不是他一挥手就能放过去的。所有的事情,不约而同的在同一天向着梁帝涌去,简直要把他逼疯。
事有轻重缓急,平南王府和司天监的事情再让梁帝心神烦乱、愤怒惊乱,毕竟都是大梁内部之事。但渝国使臣却是不能一直扣在梁宫之中。先不说身为渝国的擎天金玉柱、架海紫金梁之一的国师向哲,就是这一次为渝王出使的莫海,也不是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
莫海虽然检举,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更多的是渝国对大梁态度的体现。齐鹏程若真的和轶合王府一事有关,向哲与莫海当然不会多说些什么。但大梁也必须给天下悠悠众口,给渝国上上下下一个交代。可若齐鹏程不松口,自然是没有这么容易。现在渝国国师向哲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逍遥快活,梁帝更是一筹莫展。如果不是渝国国师向哲和那个新来的莫海还在长安城,梁帝一定已经把齐鹏程扔到刑部的监牢里面,让他们严刑逼供去了。
要动齐鹏程,光是证据确凿四个字可不够。就算齐鹏程的官职不够渝王亲自过问,也必须要知会渝国国师向哲。结果向哲倒好,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却偏偏找不到人了,反倒让梁帝在这里干坐着。这差点没把梁帝气死。
出有平南王府和司天监,入有齐鹏程之事解决不了。梁帝竟然是被生生困在了议政殿中。看木天师和平南王府那意思,摆明了是不面圣不细谈不罢休。若不是一直跟在梁帝身边的杨定平不停劝说着,只怕梁帝早就忍不住发了火拂袖而去了。就是现在,梁帝依旧坐在这议政殿之中的原因,也不是因为顾全大局之类的,而是因为他此时的状态,已经不想移动半步了。
这些日子他频频召见蓬莱阁中的那一批方士,所服的药物,更是荒诞至极的东西。心中一急一怒之下,气血上涌,浑身燥热无力,脑海中烦躁异常,须得将身子浸泡在冰水中才能缓解几分。梁帝却不知道这一热一寒更损身体,只当是药效良好,气血更甚,四号不以为意。
杨定平看着梁帝此时脸上极不正常的红晕,面色上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只是眼中闪过一抹意义不明的异色。口中依旧劝着:“陛下保重龙体,万勿动怒。”
梁帝听得杨定平声音,将手中已经融化的不成样子的冰块扔进一边的冰盆里,克职赶紧奉上巾布让梁帝把手擦干。梁帝一边擦着手,一边和杨定平玩笑言语着。
“朕是老了,比不得你年轻力壮,只是夏天到了,热血上涌的厉害,到让爱卿问我尚能饭否了。”
杨定平正要解释,殿外值守的宦官突传:“渝国国师求见。”
梁帝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意,手中的帕子直接扔在地上,道:“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