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康敏没得选择,这个时候确实不能不考虑那老仆所说的那些情况,康敏一个读书人出身,对于子嗣看得很重,更何况他现在也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康敏还是连夜便到了五兵部尚书左丞姜志焕的府邸上,姜志焕虽然是五兵部的人,但是早年曾在度支部做过佐官,康密也算是与他有些交情。所以漏夜拜访也不算是失礼的事情。
“尚书大人放心,您所说的这个情况我已经知晓了,既然大人找到了我,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做。但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给大人听。大人也知道,我们五兵部虽然名义上是管着天下兵马的,但是像是左卫、右卫还有禁军这些地方往往是听宣不听调的。除了陛下再不就是大将军,别人谁也指使不动他们。尤其是这左卫,常年驻守富庶的郦城,里面又全是亲贵宗亲的子弟,所以陛下当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许左卫大将军可以便宜行事,严格说起来,就算是我们五兵部的军令,他们左卫也可以不听的。所以令公子那里,我就算去了也不敢保证他季长明会给我面子,把令公子给保出来啊。”康敏把这里里外外的情况都说与了姜志焕听,那姜志焕听罢了,毕竟碍于老上司的面子,自然愿意帮忙,只是毕姜志焕也将自己担心的事情提前说与了康敏听。
“哎呀,真是劳烦大人了,老夫只需要大人前往左卫,跟左卫大将军说一声,请他善待我儿子便可以了,至于救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的事情,老夫就走一步看一步了。”姜志焕肯给他面子,康敏自然要对他表示感激之情。
“部堂大人这话就言重了,志渙毕竟曾受大人恩典,自然要竭力报偿,大人放心我明日一早就道左卫去,拼了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要让他季长明保全了公子。只是别怪我多嘴,这救出公子的事情,现下里能让季长明松口的话,除了陛下,恐怕也就只有长信侯府了。部堂大人这些年常在常山王殿下手下谋事,有些事情上,恐怕会得罪长信侯府些个,不妨借此机会修复一下和那边的关系,免得将来难做啊。”姜志焕低声地向康敏说着。
“唉……老弟不知道,有些时候,老夫也是身不由己啊,至于长信侯府的事情,还是容我思量一下再说吧,明日就拜托老弟了。”康敏像姜志焕拜了再拜,那姜志焕自然竭力去帮着康敏做事。
姜志焕是五兵部的尚书左丞,虽然左卫大将军季长明听宣不听调,但是明面上还是会给姜志焕一些面子的。所以姜志焕到了左卫,季长明还是像是对待朝廷大员一般的接待了他。
“左卫大将军,在下兀自前来,叨扰将军了。”姜志焕毕竟是来有求于季长明的所以自然对他是十分客气的,况且季长明毕竟不是他能够指挥得聊了的,如果不谦逊些,到最后也只是自己没有面子而已。
“大人这就是客气了,大人身在中枢,怎么会有空暇来我左卫啊?”季长明虽然你明知道姜志焕来的目的,但是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不瞒将军,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左卫只为看望故人之子。”姜志焕谨慎的说着。
“如果大人是来替度支部尚书康敏大人的儿子康宁求情的话,那还是请大人不要难为在下了,那康宁在陛下三令五申俭省军粮之时,竟然克扣士卒兵饷,现在弄得左卫里群情激奋,不是我不给大人您面子,若是就这么轻易给放过了,恐怕我地士卒们也不会答应啊。”季长明听到这里,便一脸为难的对姜志焕说着。
姜志焕自然知道季长明这是给自己留着面子呢,不然的话,他大可以不理会自己,便上前与季长明说道“将军不要误会,我没有要替康宁求情的意思,那康宁罪在不赦,将军要怎么处置是将军的权限,更何况左卫并不在五兵部的管理范围之内,陛下也准许将军便宜行事,在下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在下来此是受了康尚书大人的所托,请将军先暂时不要对康宁施以极刑。康尚书已经在努力解决这件事了。”
“哦既然是这样,那大人便可以放心了,在下虽然是甲胄戎马之人,但是官场上得规矩我还是懂得些的,放心吧,本将军也没有想要与康大人为敌,一时半会儿,康家少爷不会有事,只是为了安抚军心,我也只能将他关押在军牢之中,不过大人可以放心,这军营地牢比起都官部的牢房来说要好得多了他在里面受不了什么委屈的。如果大人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带大人去牢房里看看……”说着季长明便引着姜志焕在地牢里看了看,算是见到了康宁,那康宁在地牢里待的老老实实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不过这地牢虽然号称是地牢,但是条件却比一般的监牢要好得多了,看到康宁没有一点儿的伤痕,姜志焕的心里也算长输了口气,总算对于康敏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从地牢里出来,姜志焕便打发下人将一箱子金银抬了出来“将军,适才所见,康宁身陷囹圄,作为他得长辈,我也是看着他张起来的,总有些心有不忍,幸亏将军慈悲,让他能够康健如此,真是有劳将军费心了,不过在下也知道,将军如此做也是背负了很多危险的,更何况地牢之中的用度也不能让将军的左卫掏腰包,这样吧,我带了些散碎的金银,就算是给将军补充军饷用了吧。将军千万别误会,这不过是我弥补心中愧疚的一点意思,将军不必有什么负担。”姜志焕虽然这样说,但是其实季长明心中跟明镜一样,他自然知道这钱其实是康敏拿来的,季长明向那箱子里瞥了一眼,这箱子里装着的至少有三百金,康敏是打算用这三百金先稳住自己,至少能让季长明先把康宁的命给保住了。
“既然是大人的心意,那我便替军士们收下了,大人既然是受了康敏大人的所托来的,烦请大人也回去支会康大人,公子的事情我也是有不得以之处,有些事情我也是爱莫能助啊。”季长明此刻倒是表现出了一脸茫然无助的样子,倒像是他真的做不了主一般,这实际上是在告诉康敏,有些事情,该决断的时候还是要决断的。
“姜大人,事情办得如何?”姜志焕刚回到邺城,康敏就已经在他府里等着了,看到姜志焕风尘仆仆的样子,康敏焦急的问着。
“大人可以放心,令公子现在虽然被关押,但还算安全,左卫大将军季长明也算给我面子,让我见到了公子,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公子这次犯的错确实有些严重,据说光是兵饷,公子就贪墨了一千金,大人也应该约束下公子,在郦城那种地方,公子也敢花天酒地,据说光是他幸过得妇女,就有二十多人,娈男也是不可计数。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姜志焕昂着康敏的面,将康宁的过错说了出来,“季长明把钱收下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为难公子的,不过,总的莱索还是不出我所料,左卫大将军不肯轻易将公子放出来。”
“这个混账东西,平日骄纵些也就罢了,实指望在军营中能让他有所收敛,没想到倒了军中他越发没有规矩了,这次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只可惜我夫人和老母亲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若是他没了命,恐怕夫人和老母都将随之而殇,让我情何以堪啊。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只要能保住他得命儿,大人此次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剩下的事情看来还得我亲自走一趟了。”康敏对姜志焕表达了心底里地感激之情。
“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那宜早不宜迟,我再五兵部中,和军中也算有些故旧,我愿以陪同大人一起去长信侯府,只要侯爷肯出面,他季长明就不敢不放人。”姜志焕大有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架势和打算
“实不相瞒,姜大人,我担心的其实不是季长明,我最担心的其实是长信侯府,如果这整件事都是侯府刻意安排的,那我们岂不是陷入他们预设好得彀中了?”康敏是个老城的人,他得城府若是不深,也不可能做到度支部的尚书。他一眼就看到了整个事情,可能就是对方设计好得一个局。
“恕我直言,老大人,现在就算是明知道这是长信侯府的局,我们也得这么做,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时候便是人家占了上风,我们哪里有选择的机会啊,我听闻长信侯府的小侯爷江蕙正值年少,平日里喜欢走马斗鹰的,也算是个纨绔子弟,大人可以准备些金帛玉器,再采买些好看的男子和女子,便算是送给他得见面礼,大人这样的身份都肯低头了,那长信侯府没有道理不给大人面子啊。”姜志焕明白,现在的局势,即便是明知道是刀口,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上了。
“唉,就怕我这张老脸在长信侯府就是个屁儿啊,算了,为了宁儿,也只能拼一拼了。”康敏把心一横,便按照姜志焕说的,准备了两千金和十个美女十个美男,准备送给长信侯府作为见面礼,由姜志焕作为使者先行前往拜谒,康敏则随后前往。
姜志焕刚刚到长信侯府拜谒过了,江蕙便笑着到侯府的内里说与韩子高听,韩子高看到江蕙得意的申请,自然要恭喜他了。此刻韩子高正与江蕙的近身谋士谈论着事情。
“这个康敏,连姜志焕都请出来了,不过也对,姜志焕既是他度支部的旧属,现在又在五兵部用事,也算得上是和两边都有联系的人,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怎么样小侯爷,这姜志焕怎么着也是五兵部的尚书左丞,官不小了,康敏用姜志焕的用意便是来探探小侯爷的口风呢。”那谋士看到江蕙来了,便上前对江蕙说道。韩子高只在一旁听着,并没有说话。
“韩先生这就是在笑话我了,他康敏想用两千金和十男十女就打发了我,我这长信侯府是那么容易进的吗?姜志焕虽然是尚书左丞,但是在我们长信侯府眼中他两个屁都算不上,在我们大齐,五兵部算是最没有什么实权的地方了,你放眼看去,这大齐的土地上,哪些军队是他们五兵部能调遣得动得?他康敏要装大,让个姜志焕来探口风,我正好给他个下马威了。”江蕙似乎对康敏派姜志焕来非常的不满意。
“我知道小侯爷心中觉得康敏应该亲自来,他派个手下过来,是有些不合礼数,但是小侯爷也要替康敏想一想啊,这么多年他这个度支部尚书,可是牢牢地站在常山王的身边的,这次突然向侯府靠拢,自然要考虑再三,换做是小侯爷您,您也会为自己的安全考虑的不是吗?”那谋士见到江蕙如此气愤,有些吃惊,便上前劝慰着江蕙。
江蕙有些怒气的看着韩子高,韩子高却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江蕙走到韩子高面前,向韩子高拜了拜问道“这件事韩先生怎么看呢?”
韩子高此刻仍然不言,江蕙自然识趣的把手下的人都遣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人对面站着。“小侯爷已经成竹在胸,哪里还需要来请教我地看法呢?”韩子高笑着对江蕙说道。
“哦?这话怎么讲啊?”江蕙也笑着问道。
“小侯爷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哪里是气量狭小之人啊,小侯爷之所以给姜志焕一个下马威,那是要逼着康敏亲自来呢。”韩子高向江蕙说起了他看透的道理。
“先生果然是神人,在下真是班门弄斧了,这点心思全在先生的计算之中,不错,康敏这步棋太重要了,若是能拿到康敏,就等于在张晋的心窝里安插了一把刀子。不过康敏毕竟和常山王待的太久了,我不逼他点,恐怕他总想着能够鼠首两端呢。我可不能给他任何的机会,让他自由的选择。”江蕙一边表达着自己对韩子高的钦佩,一边说起了自己对付康敏的做法。
“小侯爷,现在康敏受制于您,所以此事是您为刀俎,他为鱼肉,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把康敏给吓跑了吗?您别忘了,康敏毕竟是跟着常山王这么多年的老臣了,什么恩威他没有见过,本来他背主行事就已经心里惴惴不安了,现在小侯爷又不善待于他,您若是康敏,您会怎么想呢?”韩子高质问着江蕙。似乎江蕙的做法并没有引起韩子高的认同。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这么做可能会引发康敏的反制?”江蕙有些紧张的看着韩子高。
“虽然不至于反制,但是这样做等同于把到手的康敏往外推,有可能康敏会重新考虑是否要与您合作了。”韩子高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倒是让江蕙越来越慌乱,他本来想着在康敏面前立个威,也方便以后对他得掌控,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要适得其反了。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去把姜志焕给叫回来吧。”江蕙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
“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如果朝令夕改,态度改变的太快,反而会让康敏小瞧了您,怀疑您到底有没有能力帮他解决这件事了。这样一来,整个局势可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韩子高赶紧制止了江蕙的想法。
“那先生说应该怎么做啊?”江蕙焦急地看着韩子高,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韩子高身上异样。
“事态虽然紧急,但是也不是一点挽回的可能都没有了,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康敏来不及思考,让他没得选择。”韩子高冷静地说道。
“怎么个没得选择法?”
“如果想让康敏没得选择,就必须要达到咱们不着急但是他康敏着急的程度,小侯爷不妨派人放出风去,就说康宁克扣军饷的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底下的士卒群情激奋,左卫大将军受不住压力,有可能在这几天行使便宜行事之权,将康宁处死,儿子马上要被开刀问斩了,你说他康敏还会顾忌这顾忌那吗?”韩子高笑着对江蕙说道。
“不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他康敏还能打什么算盘。”江蕙听了韩子高的话十分高兴,便打发人按照韩子高所说的抓紧行事了。
姜志焕在侯府受挫的消息,姜志焕自己虽然没有好意思跟康敏说,但是康敏派他送去的那些金银和男女被侯府退了回来,康敏便大体知道了这其中的意思,果然不出韩子高的所料,康敏这么多年在常山王的手下做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突然热脸贴了冷屁股。他自然有些受不了,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没有投身到长信侯府,长信侯府就如此轻慢,若是木已成舟,自己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凌辱呢。既然两边都是受辱,他还不如在继续呆在常山王府,毕竟自己之前的功绩还在呢。康敏心中愤懑,一夜没睡,整个人都在激烈地挣扎着。到了第二天黎明,天刚亮,康敏大喝了一声,用手拍断了椅子的扶手,高声地对下人说了一句“备车,我要去张晋张大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