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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毒蜂

2017-06-05发布 4680字

一场万众瞩目的大战即将拉来序幕。

可能是想先声夺人,黑水寨这边首先派出的是那位最高大强壮的战士——腰缠铁链的大汉,此人状若水牛,一枚百十斤重的铁锤抡在身前猎猎生风。他大摇大摆的站上了擂台,并十分嚣张的冲着毛子等人呲了呲嘴,此举更是引得无数黑水寨之人的欢呼与口哨。

受此场景的影响,先前那个鼻孔上穿着银环的大光头如打了鸡血一般又蹦又跳,还激动万分的又要脱衣服跳舞,却被身后一位羸弱的白净书生及时制止了。

大光头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面露敬畏之色,显然那个白净书生不是等闲之人。

“他是谁?”毛子顿时警觉起来,扯了扯身旁玥瑶的袖口。

“哪个?”玥瑶有些茫然。

“那个。。。”毛子转眼再看,只有大光头在尽情的舞蹈,哪里还有一丝白面书生的踪迹。

“水牛”终于停止了轮铁锤的动作,站在场地中央享受着人们的崇拜与欢呼。

片刻,场边一位白胡子老头挥手制止,待看台上的众人安静下来后,冲着青水寨这边点了点头。

“去吧。”毛子给乔戒打气,“万不可硬碰硬,按原计划行事。”

乔戒木讷的点了点头,从嗓子眼中强挤出一个“嗯”,毕竟这种生死之战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在青水寨众人的注视下,圆脸的“烤鸭”先生强挤出一个笑容,费力的抬起灌了铅的两腿,蹒跚的向“水牛”走去。

随着乔戒的登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无数失望的声音,原以为是旗鼓相当的两人仅从外表判断就呈一边倒的趋势,似乎还未比赛就已经知道结果如何。

毛子瞄了眼,“胜负牌”上的赔率,发现已经飙升到一比九百。心里不由得坏坏的一笑,自己都替那个倒霉的“一”所不值,反过来想,万一乔戒侥幸赢了,不知又有几人会一夜暴富。

由于黑风崖三面悬空,故而只在唯一临山的地段上简单的拉起一根还算结实的草绳,草绳以内是比武场地,一旦走出草绳外,就算出界,直接判负。

本次决斗还特意请来了金水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做裁判,只是这个白胡子老头却丝毫没有一丝长者风范,一路上混沌的小眼睛总是“不经意间”停留在少女们高耸的胸脯之上。

眼看决斗时间临近,这位苍老干瘦的老头终于恋恋不舍的将放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收回,被寨内两人搀扶着走到了场地中央,开始缓慢而又枯燥的宣读戒令,这一读差不多就是半个多时辰,毛子甚至有些期盼来场稍大点的山风,将这株“枯草”直接吹下山崖。

“你们不能换个人吗?我真担心这老头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绊倒,直接一命呼呜了。”

“这是传统习俗,请来的裁判地位越高,说明此次决斗的荣誉越多,受各个山寨的关注度也就越高。”

“可这个裁判明显多余啊。”毛子有些无语,“你听他读的那些戒令!可以用兵器,也可以放暗器,还可以用毒、用蛊,你算算基本上能用的全都不限制,你说要裁判有何用?”

“当然是有用的!”玥瑶倔强的辩解道,“至少决斗时不能喊帮手,也不能说对卯神不敬的话语!”

“那平时能说吗?”

“平时更不能说!”

“。。。”毛子满脸黑线,伸了伸脖子,强行把到嘴边的对卯神不敬的话语咽回到肚子里。

场地中央,干瘦老头还在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叽叽歪歪着,毛子真心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如此锲而不舍的读下去。终于在涉及出界与投降规则时,老头的语速开始明显加快,可能在他的印象中,决斗历来只有胜者与死者之分,并无投降一说。

仿佛又过了一百年,随着一声巨大的芦笙响起,干瘦老头终于被人搀扶着走下台去。

第一场决斗正式开始。

令人意外的是,芦笙声刚落,不待“水牛”有所动作,乔戒便先声夺人,大吼一声,面露凶很之色,摆出一副凶残的姿势,吓得“水牛”赶忙握紧铁链,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再轻视眼前的对手。

哪知下一秒,“烤鸭”先生就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南疆人都耻笑与不屑的举动——卯足了劲向着草绳拼命跑去。

正在轮铁锤的“水牛”愣在了原地,正在扭动身躯的大光头僵在了原地,甚至连整个黑水寨的人们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明白这个中原人此举的目的何在。

直到人群中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叫骂,“水牛”方才缓过神来。

毛子赶忙顺着声音看去,纵使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一闪而过,但他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划过自己的脸庞。

但焦灼的场面不允许毛子细细搜寻那个神秘人,他将视线重新放在打斗之上。

回过神的“水牛”自然不会给“烤鸭”任何机会,只一个晃神的间隙,巨大的铁锤呼啸着直追乔戒而去。

乔戒虽不善武,但毕竟跟着老王头历练过十余年,还算有些底子,面对追击的铁锤,身形一晃,巧妙的躲闪开来,而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早已变成一堆碎石。

乔戒心有余悸,却并不想轻易放弃最初的计划,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两脚用力一蹬,换了个角度继续向草绳跑去。

“水牛”早已洞察乔戒的意图,顾不得收回铁锤,身影随之而动,化作一道虚光,如猎豹般向乔戒冲去。

又是一个空!

乔戒虽然勉强躲过一击,但左肩膀还是被“水牛”锋利的指甲划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殷红的鲜血突突的往外冒,乔戒忍痛“哼哼”两声,简单的处理着伤口。

反观“水牛”这边,先是万般享受的舔了舔指尖的鲜血,一副陶醉的表情溢于言表,下个瞬间,眼中精光四起,铁链如黑蛇一般,悄无声息的缠住了乔戒的腰肢,用力向后一抛,“烤鸭”先生便哭喊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其实这一击最多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经过这么一折腾,乔戒被铁链缠着向后甩出三丈之远,中间还横着只“水牛”,如此以来意图逃出界外认输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击倒了乔戒,“水牛”并没有急于下一个动作,而是如玩弄老鼠的猫咪一般,万般享受的品尝着眼前的一幕。

面对着缓缓临近的“死神”,乔戒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冲着“大水牛”怯生生的说了句南疆语。

“水牛”明显一愣,继而哈哈一笑,先是点了点头,又大度的冲着乔戒招了招手。

乔戒有些难以置信,万没想到对手如此好说话,退后两步运足了气刚准备出击,哪知人群中突兀响起一声怒吼。

那个脸色羸弱的书生正满脸怒容的冲着“水牛”嘶吼着,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水牛”听后,哈哈一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天乔戒跟你学的哪句南疆语?”一直在旁边观察局势的毛子冷不丁问道。

“呃。。。”玥瑶一时没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显然完全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他说让我教她“能让我打一拳吗?就一拳。”这句话怎么说。”

毛子听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脸奸笑道,“这小子越来越坏了。”

“怎么?有猫腻?”玥瑶顿时来了兴趣。

“当然有,你且往下看,我说出来的肯定没有你亲眼看的精彩。”毛子卖了个关子,继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刚才黑水寨中的那个羸弱书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哪个书生?你看花眼了吧?”玥瑶笑骂道,“我们南疆怎么可能会有你们中原人。”

毛子试图再找,却发现那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由得恼怒的跺了跺脚。

战场之上,“水牛”正双手抱胸,如邻家大哥哥一般,递给乔戒一个鼓励的微笑。

后者也不客气,活动下筋骨,怒吼一声,助跑两步,冲着“水牛”的胸膛就是一拳。

“哎哟!”

“哈哈!”

看台上爆发出无数热烈的欢呼声,熬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见血了。

乔戒捂着血淋淋的右拳痛苦的坐在地上,“水牛”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慢悠悠的擦拭着胸前的血迹。

虽提前有心理准备,但乔戒万没想到“水牛”的胸膛竟比精铁还要硬。其实,刚才那一击只是为了演出效果,自己并没有用尽全力,饶是如此,右拳还是肿成了馒头状。乔戒摇摇脑袋,不敢想象如若自己拼尽全力会怎样。

笑过、闹过之后,“水牛”终于不再贪玩,想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手指捏的“咔吧”作响,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向乔戒走去。

乔戒将不知何时攒在手心的“野草”丢到一旁,眼睛开始慌乱的扫视着天际,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水牛”转瞬即逝,铁拳如陨石般落下,乔戒慌忙躲开。“水牛”嘿嘿一笑,贴身紧逼又是一拳。

如此往复,乔戒渐渐被逼至绝境。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身前则是如死神一般的“水牛”。

千钧一发之际,乔戒从怀中掏出竹筒,手指在筒尾一扣,一根巨大的白箭破空而出,直冲“水牛”而去。

“水牛”万没想到对手竟然还有此一招,双臂挡在胸前,连退数步。

哪知,那利箭却径直飞到“水牛”的正上方,“嘭”的一声,四分五裂,变成一张巨大的渔网洒了下来,将下面的“水牛”盖了个严严实实。

天生蛮力的“水牛”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至柔之物,一番挣扎后无奈的发现根本无从下手,越扯越紧,越紧越扯,到最后竟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呆萌的大脑瓜更是被憋的通红,远远看去如一只熟透的西红柿。

乔戒见有奇效,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后赶忙向草绳跑去。只是刚跑了没两步,黑水寨的人群中便传出几声叫骂,毛子循声望去,只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却并无书生的半点身影。可能是那羸弱书生也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干脆不再露面。

听完那番恨铁不成钢的叫骂后,“水牛”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只听三声闷响,渔网应声而破,“水牛”挑衅的扬了扬锋利的指甲,阴笑着又一次向乔戒走去。

乔戒惶恐万分,万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之道,慌乱的扫了眼天空,面露绝望之色,手上却不迟疑,又掏出一枚竹筒,冲着“水牛”就是一发。

有了上次的经验,还不待渔网完全张开,“水牛”就敏捷的跳到三丈之外。

乔戒伸了伸脖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不知何时起,一块“乌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继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声音由小及大、由远及近,不知从何人开始,看台上的众人纷纷效仿,第一次将视线移开战场,开始仰望天空,并露出惊恐之色。

“水牛”终于意识到人群中的异样,停下脚步,左右瞄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数拇指大小的黑色毒蜂如潮水般呼啸而来、遮天蔽日,目标还出奇的一直,掠过看台上的众人,如利箭般直射“水牛”而去。

此刻,“水牛”哪里还顾得上乔戒,捡起地上的铁锤奋力向天空掷去,自己则化作一道虚影,向后连跳数丈。

饶是如此,毒蜂如附骨阴魂般紧随其后、锲而不舍。终于,黑水寨人群中的一声惊呼再次点醒“水牛”,后者开始一边奔跑,一边认真的在身上摩挲起来。

片刻,一枚用翠竹编制的精致木笼被“水牛”恶狠狠的从后腰取下,竹笼之中一只浑身橙黄的如金蚕般的大肥虫子正煽动着小翅膀,奋力的嘶鸣着,“水牛”顾不得细看,奋力将竹笼抛掷悬崖下,毒蜂紧随其后,掠过“水牛”,嘶鸣着追逐金蚕而去。

回过神的“水牛”开始恼羞成怒的寻找罪魁祸首,而“烤鸭”先生早已懒懒散散的站在草绳之后,万分潇洒的冲着“水牛”招了招手。

“水牛”虽然获胜,但却如战败的公鸡般,耸拉着脑袋,毫无气势可言,黑水寨中的众人更是铁青着脸色,甚至没有一个人关切的询问一二。

“烤鸭”虽然战败,但却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趾高气昂,仿佛刚才战胜了全世界,青水寨众人更是喜笑颜开,兴奋至极。

这场虽然判黑水寨获胜,但在场之人都看的出来,一个六尺大汉竟被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孩子耍的团团转,最后竟被人家在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开溜了。

有了第一场的失利教训,黑水寨不再掉以轻心。已经不小心放跑了一个,第二个绝不能轻易放弃。

那个从一开始就没闲下来,一直托腮扭臀的大光头这时也不再疯疯癫癫,少有的严肃认真起来。被众人围在中间嘀咕一番后,便容光焕发的走到了场地正中央。左右手各握一柄半尺来长的象牙短匕,闪着渗人的寒光。短匕的主人更是耀武扬威的冲着青水寨呲了呲牙,显得异常嚣张。

反观崖多这边,面对大光头的挑衅,面容如秋水般不起任何波澜,手中只握着一根通体墨黑的竹竿,显得从容不迫。唯从他那略微懒散的步态中可以察觉到对敌人的轻蔑。

所幸的是,第二场开始前,干瘦老头并没有像第一场那样照本宣科,只是将两人喊至身旁,用南疆语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匆匆退下,可能连干瘦老头自己都无法忍受晦涩枯燥的戒令了。

随着一声巨大的芦笙响,两人缓步走到正中央,相视而立。

大光头兴奋的抚摸着象牙短匕。

崖多微微一笑,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