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了?!”紫落娇媚的面容上满是惊慌之色,玉手微微有些颤抖,急忙扶着七窍流血的俞榛少爷进入内府。
“。。。”俞榛只是轻声呻吟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少爷,你到底怎么了?”紫落又一次焦急问道,豆大的泪珠已经顺着精致的脸颊滚滚落下。
“。。。”
“少爷?”
“。。。”
紫落瞄了眼二少爷满是鲜血的耳洞,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当下赶忙将二少爷扶入闺房,又将桌上的烛台移至床边,轻轻的掰开俞榛的耳朵,柳眉紧紧的拧在一起,显然情况极为不乐观。
“去将我的宝箱拿过来。”紫落轻声呼唤贴身侍女。
“。。。”
等了片刻,竟无人响应。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耳聋了吗?”紫落柳眉一皱,安顿好昏迷不醒的二少爷后便急匆匆的站起身来。
只是刚打开房门,呈伯阴冷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啊?!”紫落一声娇呼,骂道,“呈伯,你吓死我了!”
“。。。”呈伯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如死尸般直挺挺的瞪着眼前的女子,灰白僵硬的表情如同一块面具贴在脸上。
紫落顿时警觉起来,连退数步后,从怀中掏出五枚银针,面容娇寒的再次发问,“呈伯,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依旧是令人心寒的沉默。
紫落气急,五枚银针悉数尽发。眉心、咽喉、双目、胸口,俱是命门之所在。
然而呈伯依旧是毫无动作、毫无言语,甚至都没有躲闪,任由五枚银针悉数刺中。
紫落惊恐的捂住了嘴巴,黑色的双眸波光粼粼,她本意绝非如此,只是万没料到呈伯竟毫无躲闪之意。
“嗵”的一声,随着五根银针悉数刺入面门,呈伯直挺挺轰然倒地。显然是断气多时,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紫落一愣,机警之色更甚,急忙退回到二少爷床边,虽身处险境,竟丝毫不忘护主之心。
“啪啪啪!”某处传来了清脆的鼓掌声,显然某个神秘人对紫落刚才的举止甚为满意。
“何人在此?报上名来!”紫落娇容一冷,厉声问道,细细品味却不难发现,美人言语中充斥着无尽的恐惧,毫无疑问刚才的催命梨花针,已经是她所能运用的极限了。
“紫仙子好恶毒,为何要杀呈伯?”一个嘲弄的声音骤然响起,屋内外却空无一人。
紫落面色一寒,厉声骂道,“欧阳雨山!你给我出来!”
“紫仙子找我何事?”雨山缓缓从侧门走出。
“。。。”刚才紫落也只是那么一说,当凶手真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面前,她却一时语塞,不知要说些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雨山也不着急,似乎早就清楚病床上的二少爷伤势如何。
最终还是紫落再次开口,“少爷对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
“因为我跟他有仇啊。”雨山淡淡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都等十二年了。你说这个仇该不该报?”
紫落一怔,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纵使知道绝无可能,但终究还是要试一试。
美人深吸一口气,弱弱的恳求道,“可否看在往日恩情,饶他一命?”
“不行。”雨山轻轻吐出二字,丝毫没有杀人凶手应有的凶残,而是如赴京赶考的书生,夹杂着一丝踌躇满志。
“但你我素无恩怨,我尚可饶你一命。”
雨山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意挂在嘴角,一双明亮如黑宝石般的双眸紧紧的盯着眼前有些局促不安的美人。
紫落又是一惊,美眸中满是疑惑之色,显然刚才雨山的回答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此话当真?”紫落弱弱的问道,言语中夹杂着一丝期盼。
雨山却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这样又过了好久,就在紫落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之时,雨山突然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仿佛刚刚睡醒一般,继而礼貌的侧过身,让出一条过道,“请便!”
紫落满脸的不可思议,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杀神这么好说话。
“你当真放我走?”
“不然呢?”雨山努了努嘴。
“我曾经在你昏迷的时候,用银针试探过你。”紫落小若蚊蚋。
“然后呢?”雨山笑问道。
紫落不再答话,只是微微欠身,算是还礼,低着头匆匆离去。未几,站在门口美人柔声道,“谢先生不杀之恩,我欠你一个人情。”
雨山没有答话,只是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目送紫落离去后,雨山转过身去缓步走到病床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已经昏迷的俞榛唤醒了。
“你。。。我。。。”俞榛如快要溺亡之人紧紧抓住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
雨山冷冷的掰开二少爷的手,先前的温文尔雅顿时烟消云散,露出阴阴的虎牙,恶毒的一笑,附在他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一番低语过后,俞榛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许多,双目圆瞪,嘴巴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竟是。。。”俞榛话还未说完,便被雨山不客气的打断。
“不错!我就是!”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俞榛喃喃低语。
“少爷,你我好歹主仆一场,我会给你个痛快,不再让你这般痛苦下去。”
“别。。。”只是俞榛话还未说完,雨山已经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斩下了欧阳家二少爷的项上人头,继而随手拿起件衣物将头颅细腻的包裹起来,扬长而去。
徒留一具无头男子横尸香床,一代英才就此殒命。
贤仁城的另一侧,欧阳世家的府邸内。
跨过满是石砾与木屑的地面,俞枫走到已经有些发凉的暮大叔身旁,眼中满是不舍与懊悔,全然没有先前暗算时的狠辣与老练。
“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俞枫轻声低语,随即伸出手,合上了暮大叔圆瞪的双眼。
“我知道你最疼我,可是我也是没办法,权术之争只能如此。”俞枫开始专心致志的给暮大叔整理着仪容,细腻用袖口将死者脸上的鲜血一一擦拭干净。
“刚才若不先下手,此刻躺在此处的就是我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俞枫喃喃低语,开始拍打着暮大叔衣服上的灰尘。虽只是一个人独语,却如久别重逢的老友般,显得意犹未尽。
不远处的俞樟此刻却没工夫观看眼前这温馨的一幕,俞榛那厮的拓卜术之高强,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由此可见,这个二弟早就暗中精炼多日,说不定还得到了老爷子的真传。
想及此处,俞樟狠狠的骂了句,刚试图调理气息,便觉肺部一阵刺痒,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嗽声显然引起了私生子的注意,俞枫如告别老友般拍了拍还算安详的暮大叔,转过身去,一瘸一拐的向大将军走去。
“给你!”俞枫喘着粗气,毫不讲究的席地而坐,显然经过刚才的那场恶战早已疲惫至极,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搪瓷瓶,倒出两枚橙黄色的药丸,将其中一个递了过去。
俞樟此刻刚从咳嗽中缓过来,却还是眼窝深陷、面色苍白,仿佛久病卧床之人,哪里还有往日的虎狼之势。
看着四弟递上来的神秘丹药,大将军眼中满是机警之色,“这是什么?”
连对自己从小带大的暮大叔都能痛下杀手,经此一役,俞樟对自己的这个四弟的戒备之心骤然暴涨。
“大黄丹,我的一个朋友研制的,虽不是治病良药,但却能快速恢复体力。”俞枫一边解释着,一口将自己手中剩下的那枚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了,末尾悉数咽入喉中。
俞樟接过丹药却并没有吞下,只是小心翼翼的捏在指尖。
“你那个。。。没事吧?”大将军欲言又止,指了指四弟残破的左耳,颇为关切的问道。
“这个?”俞枫惨淡的一笑,“可能老天觉得我太帅了,日后扶持你时,怕你太过自卑,就整了这么一出。”
俞樟哈哈一笑,显然“扶持你”三个字听起来极为入耳。
“老弟你放心,我当上族长后,定会寻遍天下名医治好你的。”大黄丹依旧静静的躺在俞樟的手中,大将军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先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吧,我听说父亲的临终遗言只有她知道,咱们欧阳一氏的某些只有族长才能知晓的秘密现如今只能问她一人了。”
“她好像跟老二走的挺近的,若是不肯开口怎么办?”俞樟有些担心。
“我看她不像不懂变通之人,若真是不肯开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俞枫的气色已经恢复了许多,显然是大黄丹的药效起了作用。
俞枫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后,将一只手伸在大将军面前。
俞樟扫了眼手中的药丸,略微一迟疑,便也吞入口中,继而借助四弟的拉力,挣扎着站起身来
“怎么走?”大将军瓮声瓮气的问道。
“这边,先去停尸房看看,那姑娘应该在那里。”俞枫指了指不远处阴暗的小门。
深秋时节的贤仁比往年要闷热许多,停尸房内却异常阴冷,若大的汉白玉床上,前族长的尸体正安详的横卧之上,面容之安详,仿佛只是熟睡了一般。
不知这位生前呼风唤雨的老爷子,若是知道了他死后儿子们为了权力利益大闹灵堂,会不会气的坐起来。
见两位公子进屋,早已哭的梨花带雨的小枝抬起头来,擦了擦红肿如桃的双目,怯生生的行了个礼,轻道一声,“两位少爷好。”
“父亲临死前可有话要说?”军旅出身的大将军开门见山。
“嗯。”红肿着双眼的小枝赶忙点点头。
“说什么?”俞樟急忙问道。
“让四位公子团结互助,助欧阳家族成为泽西第一大家族。”
“还有其他的吗?”俞樟有些失望。
“没了。”小枝弱弱的答道,“哦,还有一事。”
“什么?”俞樟伸长了脖子。
“这是家族内九禁十三军的兵符,此符在手,欧阳家所有兵将,任凭调配。”
“给我!”大将军顿时眉开眼笑,将大手伸到小枝面前,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小枝惊恐的瞄了眼大将军身后的四少爷,后者正一脸沉痛的观望着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一丝要加入谈话的意思。
“是!”小枝顺从的点了点头,将手伸入袖口内。
片刻,纤纤玉手中握着一枚四四方方的血红色宝石,在这昏暗阴冷的房间内显得璀璨夺目,连原本阴潮的空气仿佛都被炙烤的温润了许多。定眼看去,那红宝石的形状如一面锦旗,正面中央的位置,用狂草龙飞凤舞的刻着“欧阳”二字,字的一旁则栩栩如生的刻满了欧阳家的族徽——镶着金边的桑叶,寓意金玉满堂。
俞樟面露狂喜之色,颤抖着接手兵符后,刚把正面看完,正欲翻转过去,便觉腹中一阵剧痛,伴随着头晕胸闷、四肢无力。
纵使大将军不善权术,此刻心中也如明镜一般。
“你!!!”俞樟一脸愤恨与后悔之色,扭过头去狠狠的盯着表情沉痛的私生子。一旁的小枝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怯懦之情,而是悄无声息的躲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大哥,对不起了!让你当族长是对欧阳列祖列宗的大不敬啊!”俞枫笑道,眉目之间哪里有一丝的歉意可言。
“你这个卑鄙小人!”俞樟正欲冲过去,却发现四肢如灌了铅水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不卑鄙能在这弱肉强食的贤仁活下去吗?正直单纯之人早已升天了,大哥,我也送你归天可好?”
俞枫邪邪的一笑,无化魔笛又一次横在胸前。却没有注意到俞樟脸上露出的刚烈之色
虽头晕腹痛、四肢无力,但大将军还是强提一口气将舌尖咬破,运足了内力一口喷出,污血如利箭般直刺俞枫的双目而去。
俞枫猝不及防,万没料到大将军还留此一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神的脚步临近。
下个瞬间,一卷洁白无瑕的画卷飘然而至,随着画卷的出现,仿佛整个时间都凝滞不前,原本如利箭的污血也迟缓了数倍。
又一个瞬间,画卷徐徐打开,如屏风般挡在俞枫身前,继而原本有些凝滞的时间骤然解冻,污血径直射在画卷之上却被画卷悄无声息的吸入其中。画卷微微一颤,仿佛对这口污血极为厌恶。
梵音轻起,不待大将军缓过神来,画卷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呼啸着将俞樟团团围住,裹了一层又一层。
终于,六尺之高的大将军被包裹成个大粽子后,画卷开始缓慢的收紧,同时卷中不住的传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未几随着一声响亮的饱嗝,画卷又一次徐徐打开,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跃然纸上,而原本在场的大少爷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画卷中的大将军虽呈抚须微笑之态,但眉目中夹杂着淡淡的不甘,眼眸中透露着丝丝的畏惧。
“你是?”俞枫缓过神来,满腹狐疑的问道,手握魔笛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栗,毕竟,刚才的那一幕实在太过诡异,虽然拓卜之术原本就五花八门、种类繁杂,但这种能将人收入画中的奇术还是头一回碰到。
“欧阳小枝。”女子精致的面容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刚才的那番缠斗只是一阵微风轻抚而已。
“族长有何吩咐?”小枝温顺的低下头,淡淡的问道,脸颊中夹杂着一丝羞涩,哪里还有半分阴邪之气。
纵使俞枫万分疑惑,但“族长”二字与生俱来的魔力令他将诸多繁杂之事统统抛至脑后。
“你刚才的举动算是示忠吗?我可知道你是俞榛的人。”俞枫淡淡的问道,显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转而开始冷静的思考当前更为实际的问题。
“不是的。”小枝面露委屈之色,“我有家人被他胁迫,只能听命于他,而且族长之死也是拜他所为。族长临死前将我喊至身边委以重托,说要将族长之位传授于您,并告知欧阳氏族的秘密。”
“你少骗我。”俞枫冷哼,显然不相信小枝的言语说辞。
“四少爷,哦不,族长。”虽不被信任,小枝倒也不生气,如一个知心大姐姐般开始解释,“我若是二少爷的人,刚才何苦救你?又何苦在大少爷责问我之时,欺骗隐瞒于他?”
“这。。。”俞枫显然有些动容。
小枝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死抓着不放,转而说道,“小女子不才,略微懂些还魂之术,我这就调起族长的一口气,让他亲口告诉你。”
俞枫点头许诺,心中却对眼前的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小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以往只听过南疆巫蛊之人擅用还魂之术,万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贤仁城内遇此奇术。再加上刚才那诡异的画卷和令人作呕的咀嚼声。
俞枫糊涂了,心中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
她是谁?
当然,她是欧阳小枝。
那么,欧阳小枝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