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加急,探马驰报,萧且带着消息匆匆从四海楼赶来,萧正峰听闻消息后,感觉两腿变得沉甸甸的。
“这个崔浩,还是没能阻止这群拓跋奴啊。”萧正峰非常愤恨地说道。
“侯爷,按照目前的形势,太尉后继的大军不可能顺利地渡河,如果一个处置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啊。”一旁的檀道济正色说道。
“嗯,我知道,我知道。”萧正峰不断点着头,“这样,崔浩毕竟时常在魏主身边行走,萧且,你让暗卫带话给他,叫他多加把劲,劝阻魏主的不智行为。我带领少数精锐东去迎一迎太尉,这里的一切就交给道济你了。”
“侯爷,未接到太尉大人的军令,您身为主将,怎可擅自离开军营啊?”檀道济吃了一惊,急忙开口劝阻。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事急从权嘛。这姚绍连败,短期内,量他也不敢前来搦战,这前方的战局基本稳定。道济,以你的将才面对眼下的形势,绰绰有余。况且我会让萧且留下帮你,你放心好了。”萧正峰拍了拍檀道济的胳膊,以示鼓励。
“可是侯爷您......”
“唉,说实话,我这次回迎太尉,最主要的还是我方粮草不济啊,虽然这些年来京口卫在洛阳及其周边的郡县都有隐秘的粮仓,但为了掩人耳目,储量并不多。现在我军中所携带的粮草早已告罄,单纯依靠各地隐秘储存的粮草,也不能持久,所有太尉运送的后续粮草不容有失啊。”萧正峰嘴角微皱,快速说道。
“是呀,现在姚绍坚守不战,我军轻装前来,也缺少有效的攻坚设备,一时无法攻破姚秦军设在金沟和定城的坚固防线,时间拖得久了,我军的粮草是个大问题呀!”檀道济也点头赞同道。
“就这么决定了。来人啦,让池鱼儿率所部跟我走。”
眼看萧正峰说走就走,檀道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望着萧且,两人脸上均显出无奈的苦笑表情。
三月八日,刘裕本人所率的北伐后续晋军通过桓公渎,进入到黄河水道。已经在滑台败过一场的魏国军队,这次底气很足,反应也很迅速,他们立即派出几千精锐骑兵逼近黄河北岸,紧随着水中央的晋军,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让满载粮食的船舰沿黄河逆流西上,光靠船帆和桨橹是不够了,还必须靠着岸边的纤夫人工拉动。由于船只满载,吃水很深,为了不让其搁浅,只能让船只离岸边尽量远些,那一般拉船的纤绳足有百丈长短,这对绳索的强度与韧性有很高的要求。
如果是顺风或水流平缓,绳索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但一旦风急水恶,负担过重的纤绳常常会发生断裂,导致部份失去牵引力的船只被湍急的水流冲往黄河北岸。而这时早在北岸等候的魏国骑兵则会对这些靠岸的晋军零散船只进行一边倒的屠杀,使晋军屡受损失。
刘裕眼看如此,便命晋军登上北岸反击。但这些魏国骑兵胜在良好的机动性,只要一见到大队晋军拥上来,便如狼群遇到狮子般一下跑的没影了,而这时晋军的劣势便显现了出来----他们骑兵少,根本追之不及。等晋军一回撤,魏国骑兵犹如群狼般围拢了过来,等待着下一波的屠杀。
长孙嵩率领的魏军,利用骑兵机动性的优势,不断让晋军有所损失,而自己却毫发无伤,这让刘裕很恼火,但刘裕暂时也没有想出好的反击方案。正在这时,远在潼关的萧正峰赶来了,并且带来了前方先锋部队催粮的消息。
主帅未得将令,而私自离军,说大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所幸前方战事平稳,并未造成大的动荡。刘裕心里也清楚,萧正峰此次前来也是关心粮草的安全与自己的安危,所以刘裕对萧正峰的到来并未过多责难。
但心情正不爽的刘裕面对萧正峰的催粮,他也是苦衷连连,不得已,他只好打开座舰北边的窗户,指着岸上正耀武扬威的魏国骑兵对他说道:“我早就吩咐过你们,要等到大军会合再发起进攻,你们却偏偏要草率进军,过早的孤军深入,现在这里的情况如此恶劣,我哪里派得出人手去供给你们粮草?”
面对刘裕有些责难且带了些无奈的话,萧正峰也是一时语塞。
刘裕与萧正峰正自苦恼,而一旁的谘议参军王镇恶心思却是活络了,他行着军礼,向刘裕禀道:“先祖父王猛曾任前秦宰相,颇有善政,很得秦地百姓的爱戴与怀念,如果我去游说当地民众捐粮,定然能募集相当的粮食。再说当地秦人多是汉民,他们对华夏正统一直心向往之,加上刘公执政以来,政治清明,其美好的名声已经传到秦地,相信这一次让我前去募粮,一定能够解决前锋部曲的粮草问题。”
刘裕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将王镇恶当作了猛将贴身护卫自己的安全,也许以往的看法与现实是有差距了。他当即任命王镇恶为龙骧将军,率领萧正峰所带来的部曲驰援潼关地带的先锋部队。
王镇恶赶到潼关的时候,檀道济正召集队主以上军官召开军事会议。会议上提出的基本方案是,抛弃那些不能用来填肚子的辎重,全军东撤,与刘裕的后续大军会合。
王镇恶对此表示坚决反对,他手按着剑柄,大声喝斥道:“刘公勤王,立志要收复河洛,一统天下!如今关东一片基本扫清,洛阳也已经回归,姚秦朝廷只能窝在关中苟延残踹。形势如此大好,我们的先锋部曲怎可轻易言退!我军一旦撤退,必定助长敌军的士气,他们必定会奋起直追,到那时我军可是悔之晚矣了。本官自来到这潼关关城,就没有想过回去。各位将军还是好好想想,如今一撤,你们还有何面目面见刘公吧!”
听了王镇恶的话,檀道济现身为前锋部曲的最高军事长官,更加感到重重的压力向自己袭来。“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放弃即将到手的成功!”这顶帽子大而且重,谁也不敢承担,同时敌前撤军不易也是个很实际的问题,王镇恶的一番议论,让原先主张撤退的将领们都无话可说了。
于是,檀道济只好决定继续咬牙坚持,还好这时王镇恶主动请缨,要求前往弘农郡,号召当地的士绅百姓向晋军捐献粮食。
王镇恶以前为渑池县令,为官一方,口才极佳,非常擅于鼓动群众,又因为他先祖父当年的善政,当地的民众对他王家的种种好感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对晋国北伐军的支持。再加上南方汉人政权才代表华夏正统的观念,虽然已逐渐弱化,但仍有相当的影响力,刘裕治下的晋国也远比姚兴晚年以来的姚秦政治清明。
几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使得王镇恶在弘农发起的这次募粮运动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刚刚才成为大晋臣民的当地百姓们,纷纷响应号召,积极捐粮运粮,支援北伐王师。晋军的粮食危机最后竟然只靠民间捐助便得到了化解,刚刚松了口气的姚绍又该头痛了。
檀道济、王镇恶这边的问题算是解决了,而另一边刘裕方面,魏国军队仍在北岸没完没了的骚扰,晋军的主要补给线----黄河水道的安全始终得不到保障。
数日下来,面对魏国骑兵的不断骚扰,萧正峰也是毫无办法。这一日,吃过午食,萧正峰趁着落日的余晖,手扶着船舷,难得放松地欣赏黄河之上的夕阳西下的美景。
可是天不遂人愿,也不知从哪里起的一阵狂风,将他所在大船的纤绳吹断,大船随即被大风吹到北岸,眼看就要遭到魏国骑兵的洗劫。
萧正峰见状不惧反笑,他所在的大船虽只有十二名亲兵,但个个都是征战四方的百战老兵,无论是勇力还是胆识皆是超人一等。
正在黄河守候的有五六百魏国骑兵,他们看见这一艘大船被狂风卷了过来,纷纷吆喝着冲了上去。虽然船上的晋军看起来还很镇定,但十多个人,实在太少了,甚至都激不起他们的杀戮欲望,他们心中感到的只是好笑----死到临头,还假装镇定!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小队晋军不是来被杀的,而是来杀人的。这些年锁鼻术的勤修,让萧正峰的视力惊人,三皇炮拳的苦练,让萧正峰在不发动先天之血的情况下,也能拥有不俗的力量。三石硬弓握在萧正峰的手上,他上岸便射,箭无虚发,魏军立即有十多人应弦而倒!其余的十二名亲兵皆是军中好手,他们有样学样,也纷纷对奔袭而来的魏国骑兵进行攒射。
毫无心理准备的几百魏军一时大惊,竟被这一小队晋军吓了一跳----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有一百多人从马上掉了下来。而且这一支晋军小队边射边进,他们身后除了箭壶还背负着长刀,似乎专门来撇马腿的。魏军骑兵有些惧了,他们打头的骑兵一勒马缰,斜刺里划拉了个半圆向来路退去。身后的骑兵也是同样的动作,如潮水般迅速地退去。
眼看自己的座舰解除了危险,萧正峰带人回到船中,重新驶回南岸。眼看重新步入正轨,一阵困意袭身,萧正峰也感到有些乏了,他两手合掌,撑了个懒腰,由甲板向船舱中行去。
“不错嘛,道成,这些年来你的功夫见长啊,福生无量天尊!”
见一人突兀地出现在船舱之中,萧正峰本能地就要出拳,但他听到声音,拳势刚起,他又生生地止住了,“扶、扶抟道长,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云游至此,见你们大军受困,故来看看。”扶抟笑道,“不过,你刚才的做法应对奔跑的魏国骑兵倒不啻为一个好办法,福生无量天尊!”
扶抟口宣道号,仪态潇洒,作势就要走出船舱。
“怎么,道长,你这就要走啊?”萧正峰急道,“要不你做做法,将魏国这伙人都给灭了?”
“福生无量天尊,我方外之人怎可妄造杀孽,有干天和。”扶抟一甩拂尘,不再理睬萧正峰,他的身影在舱门边一闪,瞬间不见了人影。
“道成,那阵风贫道只是借势而为,不算干涉尘世俗事。既然办法你自己已经想到了,就付诸行动吧,有缘我们自会相见!”扶抟的声音渐去渐远,却丝丝扣扣地传进萧正峰的耳朵当中。
萧正峰一跺脚,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是了,自己座舰的纤绳是特制加粗过的,无论韧性还是强度都非一般船只可比,纵是狂风刮过,为什么单单是自己的座舰纤绳被吹断,而其他船只并未受到影响,这很不合常理啊。对,肯定是这个扶抟在搞鬼,如果不是自己能射,首先震慑住敌人,那自己的这一船人还不给敌人包了饺子啊!嘿,这个扶抟!不过他在暗示自己什么呢?萧正峰捂着下巴颌,陷入到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