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扶抟一番提点,萧正峰有了点小主意,他急忙登上刘裕的指挥舰,与其商议:“大哥,现在魏国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我们要想击退他们骑兵的进攻必须要像当年对待燕国的‘甲骑具装’一般,以车兵结阵自守,然后再以弓弩进行距离攻击。”
“嗯,不过我们现在紧靠黄河,倒是比以往要占有优势。敌方骑兵无法对我上岸的部曲实施迂回和包抄,这样我方侧后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而且又能在作战不利时通过水面增援或撤退。”
“不过大哥,这具体的战阵还需具体地斟酌一番才是。”
“嗯,让我好好想想。”刘裕点头称是,陷入沉思之中。
四月初,刘裕将成型的构想说与诸将听,萧正峰当场拍手称好:“大哥,此等半圆大阵充分利用了地利,进可攻退可守,甚好,甚好呀!小弟愿带人上岸结阵给魏军一点厉害尝尝。”
“好,”刘裕当即拍板,其实这种构想还未经过实战,其他的将领上岸结阵他也不太放心,“道成,你先带人上岸,我让朱超石做你的副手。”
“末将遵命!”被魏军骚扰好久,已经憋屈够了的朱超石,听闻让自己与萧正峰一起反击魏军,自是喜形于色。
“宋王,您看此等阵形就像紧贴着黄河北岸的一弯新月,所以这个阵形命名为“却月阵”,您看如何?”随行主簿谢晦言道。
“宋王的名号,本公并未接受,以后休要再提了。”刘裕的脸上显出一丝愠色,“不过这个‘却月阵’倒是名副其实,就叫他‘却月阵’吧。”
望着谢晦半阴半晴的脸,萧正峰笑了笑,这个谢晦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四月中,刘裕命萧正峰率领勇士七百人,兵车一百辆,登上了黄河北岸。上岸之后,晋军在每辆兵车上布置七名武士,然后以黄河作底边,将一百辆兵车排成了一个向北凸出的圆弧形,弧形的最顶部距离河岸约一百步,两端则逐步向南收缩,与河岸相接。
魏国方面见晋军主动出击,主帅长孙嵩也不敢怠慢,他率诸军在黄河北岸的畔城严阵以待,随时准备邀击晋军。
上了北岸的晋军,等却月阵阵形摆好,萧正峰在阵中竖起一面带着白色牦牛尾毛的旌旗,作为第一步骤已完成的信号。
看到北岸飘扬的牦牛尾巴,早已在船上整装待命的宁朔将军朱超石立即率两千名军士进入却月阵,每车增加分配二十人。萧正峰按照京口卫狼阵的配比给却月阵按里外的顺序进行布置:却月阵内是万钧神弩一百张,给每辆兵车上装一张,并配有大铁锤若干,长槊一千余支。
其中,每车兵士的配比:四组弓弩手,一共十二人;五名长矛手,长矛投掷完变作刀斧手;四名狼筅手与五名盾牌手,一名哨兵。每车一共二十七人,由哨兵担任警戒与传递命令的任务,统一听从却月阵内的最高指令。却月阵的外围,则是在兵车靠外一侧的车辕上坚起木制的护障,以保护阵内的晋军士兵不受魏军弓箭的杀伤。
在萧正峰安排晋军布阵期间,一直在跟踪晋军行动的那几千魏国骑兵,因为好奇心十足,同时内心也感到矛盾----长孙嵩大人的命令是:晋军人少我们就杀!晋军人多我们就闪!现在晋军上岸的就两千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究竟该按哪一条指令行事呢?就在魏国骑兵迟疑的时间里,晋军从容地布置好了却月阵。
过了一会儿,魏军的传令兵终于送来了长孙嵩的最新指令:把这些上岸的晋军全部杀掉!大帅已经亲自率领三万骑兵赶来支援!
得到主帅明确的命令,魏军骑兵开始坚定地对晋军车阵发起了冲击。因为知道长孙主帅的后续大军即将来援,所以他们心里非常有底,冲击的步伐非常得随意。
面对来势汹汹的魏军,身经百战的晋军将士们毫不慌张,而是沉着应对。萧正峰先是命令朱超石让士兵们先用力道不足的软弓射击魏军,以迷惑敌人。魏军见晋军方向射过来的羽箭,没飞太远就纷纷落地,就算被射中,也很不容易受伤,以为晋军战斗力低下,不由得大喜,他们的阵型变得密集起来,形成三个密集群冲向晋军的军阵。
“嘿嘿,侯爷,时候差不多了吧。”见魏军靠得有些近了,朱超石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嗯,开始吧。”萧正峰的嘴角露出狰狞的微笑,配上他那俊朗的外貌,给人一种邪魅阴森的冷意。
魏军一步步越来越靠近了,而这时,晋军军阵当中,一簇簇的箭雨带着凌厉的风啸声向魏军攒射了过来。因为魏军人员过于密集,距离又近,晋军基本都不用瞄准,随便射出的每一箭都不会落空。这些曾经纵横北国,骠悍善战的魏国骑兵们很快便伤亡惨重。而晋军士兵因为有兵车的护障作为掩护,只要弧形车阵不被突破,就不易被魏军杀伤,所以损失非常小。
长孙嵩、娥清、阿薄干等魏国将帅所率的三万铁骑随后赶到,面对己方的一时失利,他们率军迅速加入战场。现在魏军参战兵力已是晋军的十多倍,而且全属精锐,他们不惧伤亡,见到鲜血,并不畏惧地发出“嗷嗷”叫声,如一匹匹受伤的野狼,前仆后继,猛烈冲击着晋军的军阵。面对魏国后续骑兵如此猛烈的冲击,晋军军阵也渐渐地难以支撑。
“朱将军,让将士们将长槊折断,变成三四尺长的短矛,然后用万钧神弩发射,用大铁锤锤击出去。”萧正峰及时下令道。
“诺,末将明白。”朱超石一拱手,丝毫不见惊慌,从容不迫地布置去了。
魏军眼看晋军却月阵就要被攻破,而这时,晋军中射出的弓弩却是一变,只见弩箭似乎粗了数倍,带着黑光,向己方骑兵阵射了过来。这种刚被采用的武器威力惊人,一槊就能非常容易地洞穿魏国骑兵的棉甲,有的甚至一下穿过三四个人,直杀得魏军人仰马翻,遍地都是“人肉串”。
望着成批的魏国骑兵纷纷被射落马下,萧正峰啐了一口:“嗯,这个周滨与张纲合力改进的万钧神弩果然不错,比与卢循水战时强多了。”
一脸兴奋,匆匆跑过来的朱超石接过话茬:“是的,侯爷。当年与卢贼水战,这万钧神弩就能够在较远距离轻易击穿大型楼船的船板,要在近距离打穿几个人似乎也不是难事。现在采用断槊来代替大箭,加大了穿透力,这施加在敌人身上的力量更加大了,一槊保证他三四个人有死无活。”
“嗯,力量大,不过用铁锤敲击槊尾,让断槊飞出去射杀敌人,在准头上还是差强人意,回去还得让他俩继续改进。”萧正峰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满意。
“嘿,侯爷,您看这黑压压的一片魏国骑兵,距我们又近,准头差点又有何妨,随便一发,也能弄得他们人仰马翻。”朱超石不以为意地笑道。
晋军床弩加断槊的组合,让成片的晋军倒了下去,其巨大的杀伤力给魏国骑兵带来的强大心理震慑,比实际的伤害更大。尤其是当一枚断槊,轻易地打穿原以为能保护自己的盾牌和甲胄,将几名熟识的袍泽穿在一起,他们在地上痛苦嘶喊的惨状,谁见了能不心惊肉跳?
人类对于外来的伤害,无外乎两种本能反应,一是愤怒,一是恐惧。其不在愤怒中爆发,便会在恐惧中灭亡。而在此刻,围绕着晋军却月阵的魏国骑兵们,他们在似乎无法抗拒的伤害面前,心理防线完全垮塌。
奔逃的魏军先是一小股一小股,紧接着,小股逃亡的骑兵合流,形成大股。于是,数万大军顿时崩溃!在逃亡中,因为人马过于密集,在丧失秩序的情况下,魏国骑兵之间人践马踏,死伤一片。混乱之中,魏军大将冀州刺史阿薄干也被晋军斩杀。
坐在战船中观战的刘裕见胜局已定,又派宁朔将军胡籓和宁远将军刘荣祖率晋军骑兵上岸支援萧正峰。三员战将打开却月阵,率四千余晋军骑兵追击败逃的魏军。
此战,魏军被斩杀八千余人,主帅长孙嵩不敢再战,只率领败兵龟缩进畔城。
魏国军队败北的消息传到魏国皇宫,魏主拓跋嗣懊恼不已。但刘裕没有乘胜追击,他反而示好长孙嵩,这让魏主稍稍安慰了些----至少己方还不需要立即与晋国交战。经过此次战斗后,魏国军队只敢在黄河北岸监视晋军行动,但再不敢出兵挑衅,刘裕所率后继大军得以顺利抵达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