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又过了一天,就到了期末考试。
考试对于中国人而言,至关重要,那是一场场不见血的厮杀。每位家长都如临大敌,不准娃这样,不准娃那样。打心眼里都缺乏一种自信,都要用分数证明,自己的娃不赖。如此一来,才觉得腰板硬,底气足,面子大。
对于期末考试,白杨觉得顺其自然最好。考试前白杨检验了洋洋的知识点,发现洋洋都掌握了,差的只是学习习惯的养成。
学习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得渗透。
再说了,遇到父母离婚这档子事,对于孩子而言,天崩地裂一般。影响的不仅仅是学习,最最重要的,是心灵遭受了严重创伤。
洋洋第一科考的是语文。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白杨按照往常一样,吃了中午饭,睡了午觉,然后送洋洋去了学校。到了校门口的白杨转身就走,该干嘛干嘛。没有特殊的嘱咐,也没有过多的表示。
按照冯老师微信群里的通知,下午四点二十分就可以接孩子的。结果四点五十了,都没见到洋洋。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出来了,白杨就想着进去教室里看看。
刚走出家长等候区的白杨被一年轻的值周老师喊站。值周老师说道:“考试重地,家长不能进去。”
白杨就跟值周的老师说明了情况。
值周老师还是不同意。
正在左右为难,学校另外一位老师走了过来,见是白杨,热情地喊道:“这不是白大作家吗?啥事?”
白杨忙说了情况。
那老师对值周老师说道:“这是咱市的大作家,还帮咱们学校写过文章的。不碍事,让他进去吧。”
那值周老师忙说:“对不住了,您请。”
白杨谢过两位老师,说道:“破坏您们的规矩了,多担待。”
还未到洋洋教室,白杨就听见了冯老师的训斥声。白杨把头往里一探,洋洋班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娃,一个是洋洋,另外一个是个小女孩。
见到白杨的冯老师并没有停止训斥,冯老师对那个小女孩说道:“整张试卷就没个干净的地儿。你是咋做的?”
小女孩不出声。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应是小女孩的妈妈。那女子对冯老师说道:“平时我们都不在家,娃的爷爷奶奶带孩子,哪里不对的你多担待。”
冯老师说:“不是我担待,娃是你们的娃,我是为你们负责。如果你让我担待的话,那我可以不担的。”
那女子忙把手摇得风吹蕉叶雨打花似的,连声说道:“是我不会说,不是那个意思。”
冯老师口气一缓和,说道:“娃娃你们多上点心,钱是挣不完的。孩子很多习惯不好,会说谎,会拿别的小朋友的东西,上课不认真。将来把孩子荒废了,挣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的。”
女子连声说道:“是的,是的。”
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的白杨静静地听着小女孩的哭声和冯老师的训斥声,心想:“当个老师不容易,当个家长也难。”
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的白杨扭头一看,洋洋正忐忑不安地朝自己看来。
洋洋被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白杨看了看洋洋的脸,发现没疤痕,再看看教室里的确没有别人了,说明不是打架。
应该也是试卷不干净不整洁吧。
心里觉得没把握的白杨见那小女孩泪珠儿滴答滴答的往下蹦,那女子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突然就生出一股子同情来。白杨冲那女子说道:“快带着孩子回家吧,我家等了半天,轮到我浑身不自在了。”
白杨如此一说,冯老师倒不好再展开话题,瞪了白杨一眼,停止了训斥。
那女子感激地看了白杨一眼,冲冯老师连连鞠躬,然后带着小女孩走了。
小女孩才走,白杨蹭的就站了起来,走到冯老师面前,讨好道:“我这张臭嘴,又多事了。”
冯老师说:“你是家长委员嘛,没多事,以后多点事,噶!学校有奖励的。”
白杨说:“我看小女孩的妈妈都快哭了。”
冯老师哼了一声,说道:“哭啥,平时都干啥了。我敢断言,一顿训斥最多管得了两天,信不信。”
白杨说:“也够难为你了。老师是个好老师,娃娃是些好娃娃,就是这些家长,忒不争气。当然了,以我为代表。”
冯老师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儿子厉害了,今天考试被监考老师点了多次名,一是考试讲小话,二是东张西望。”
白杨笑得绽放的整张脸瞬间就阴了下来,继而又春风般回暖,洒下两滴阳光。白杨拼命把丹田处升起的那团火压了下去,心里念道:“洋洋不容易的,淡定、淡定。”
淡定下来的白杨抱歉着说道:“累着你了,为了这些孩子,操心操肺。特别洋洋,你对他跟亲妈似的。”
冯老师说:“碰到你这样的优秀家长,咱再不当亲妈都不好意思了。”说完,扭头冲规规矩矩坐在课椅上的洋洋说道:“你去老师办公室玩一会儿。我跟你爸爸说几句话。”
待洋洋走后,冯老师问白杨:“洋洋头疼是咋回事?今天考试他又喊头疼了,我没理他,他爬在桌子上躺了一会儿就好了。”
白杨说:“前几次都是发烧导致的,血也抽了,指标都正常的。”
冯老师说:“我觉得吧,生理上的原因可能有,但心理上的问题也不容忽视。你跟吴雨的事情孩子跟我说了,小孩子的话也不知道当真不当真。小鬼说,妈妈找了个男朋友,爸爸就搬了家,不过爸爸也谈恋爱了。”
白杨说:“的确,我跟吴雨匹配上出现了问题,现在重新组对。她上进,先我一步组对成功,我正在摸石头过河,一步一步来。”
冯老师说:“没有复合的希望了吗?这几天我见吴雨接孩子,憔悴了许多。洋洋说他妈妈找过你的,想跟你复婚,你不跟吴雨谈。”
白杨说:“能过谁想散,过不下去了。”
冯老师说:“大人无所谓,孩子受苦了。”
白杨说:“是啊,还好遇到你这样的好老师,把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冯老师噗嗤又笑了,说道:“咋离了婚就变年轻了,还不要不要的。对了,听说你没要房子?”
白杨说:“吴雨给我钱了的。”
冯老师叹息道:“你们俩啊!多好的一对。开家长会别人家都是单飞,就你们家,出双入对,如胶似漆。完全没有预兆,咋说散就散,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白杨说:“我试图过回去的,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忘掉。但没能做到,一想起来就心烦气躁。当然了,一个家里留不住女人,说明土壤太恶劣。我会很好地检讨,让下一段婚姻饱满起来。”
冯老师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婚姻出现问题,两人都有错。”
白杨说:“主要在我,没照顾好家,没照顾好吴雨。不说这些了,孩子的事要劳你多费心了。”
冯老师说:“孩子的头疼我想了想,怕重点还是在心理上。上次他头疼,你丢下工作就来。后来又头疼,你忙不过来,洋洋的奶奶就来了。再后来是吴雨。孩子缺乏安全感,特别缺,生怕一不小心,你俩都飞了,都不要他了。你俩离了无所谓,成年人嘛,谁都不靠谁。吃好喝好,都揣个可人儿在兜里。可孩子呢?被忽视了!”
白杨说:“那来的可人儿,神乎其神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离婚带来的阵痛,孩子极度不安全。”
冯老师说:“不仅仅是不安全,而且极度自卑。以前回答问题积极得小脸通红,现在沉默寡言,脸色苍白,小老头似的。”
白杨仰天长叹道:“造孽了。”
冯老师说:“你得想想办法,做好心理疏导。”
白杨说:“会的,让你费心了。”
冯老师问:“家搬了没?最近没听洋洋说蚊子咬了。”
白杨说:“搬了,葫田一区。等收拾干净了请你吃饭。”
冯老师说:“咋动作快了。就没装修下?”
白杨说:“我自己粉了墙,随便粉粉,没咋装修。”
冯老师哟哟哟道:“咋还自己动手了,那天来帮我刷刷嘛。”
白杨嬉皮笑脸道:“你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得等我买了保险才能去。”
冯老师被白杨逗乐了,说道:“难怪才离就找到新女友,就你这张嘴,像我这样的中年妇女都差点就着了道,小女孩免疫力差。”
白杨说:“啥中年不中年的,少妇吧!而且还是美少妇。”
冯老师又被白杨逗乐了。
从教学楼出来,白杨问洋洋:“考得如何?”
洋洋说:“我按照你说的,检查了两遍,没有错的,只有一题拿不准。不是100分就是98分。”
白杨说:“那还是不错的嘛。”
洋洋解释道:“爸爸,考试讲话是后桌的同学让我把试卷给她抄抄,我没偷看别人的。”
白杨说:“知道,爸都没问。”
洋洋说:“提前跟你说,省得被打,那才冤枉呢。”
白杨说:“好嘛,会用好多词了,都学会用冤枉了。咋冤枉了?有没有葬身之地冤枉?”
白杨所说的葬身之地是指某天,洋洋和白杨玩捉迷藏,洋洋指着白杨的藏身之地告诉晓露:“这就是爸爸的葬身之地。”
当时白杨问洋洋:“葬身之地啥意思?”
洋洋说:“就是你躲在这里。”
白杨说:“躲在树后呢?还是躲在土里?”
洋洋说:“当然是树后了,土里你咋喘气?”
白杨说:“原来还喘着气,那叫藏身之地。娃啊,爸太冤了,无缘无故就被你给活埋了。”
见白杨没像往常一样吹胡子瞪眼,洋洋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人一轻松,走路就顺畅,不再磕磕碰碰。
见洋洋的忐忑不安没了,白杨说道:“这种事我小时候就干过。当时你爸那个成绩,不是我吹,数一数二。”
洋洋问:“那究竟是数一还是数二?”
白杨说:“第一名生病了,爸爸就是第一名。第一名上学了,爸爸就是第二名。”
洋洋说:“那就第二呗,还数一数二。”
白杨瞪了洋洋一眼,说道:“嘿,你个熊孩子,嘲笑起你爸来了。”
洋洋说:“没嘲笑,你继续。”
白杨说:“别人也经常抄你爸的试卷。你爸我肯定是专心做题的,可后面那小子椅子踢得我屁股都发麻。”
洋洋说:“我后面那个没敢踢椅子,踢我的腿,椅子会响。”
白杨说:“那你后面哪位不笨,不像爸爸当年后面那位。你是不知道,为了修理后面那个同学,考第二科的时候,我整了颗钉子订在凳子上,冒了个尖尖的钉子头。”话还没说完,爷俩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弯了腰的洋洋捂着肚子散落着唾沫问:“那后来呢?”
白杨说:“后来,没人敢再踢我的椅子了。”
洋洋说:“可我后面哪位没踢椅子,他踢的是我的腿啊。”
白杨说:“那就给他看下呗,在不影响你考试的情况下,露点试卷给他看,不碍事。腿比不得椅子,可以插根钉子进去。再说了,我们那个时代跟你们现在不同,不能照搬照抄。爸刚才说的当做故事听就行,对待同学,要温柔点。”
洋洋说:“让老师知道我给他抄试卷我会被骂的。”
白杨说:“你别扭头,露出试卷就行。老师问就说不知道。考试嘛,不可能把整张试卷压得死死的,是吧?”
洋洋说:“老师还让我们检举的,说发现谁作弊都要去告诉老师。”
白杨说:“老师的话也不能全听。你检举别人,别人就怨恨你,处处跟你做对,万一你俩打架了,到时候老师又说你调皮。是这个理不?别人爱作弊是别人的事,将来吃苦头的是他自己。做好自己就行,这些是是非非,别去理会。”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校门口,晓露已经站在那里,一件青衣披风,把晓露的文化气息完全释放了出来,仙子一般。
见晓露来接自己,洋洋跑了过去,嘴里喊道:“露姐,露姐。”
惹得校门口的路人连连张望。
白杨说:“女朋友大样,乖儿子聪明,我幸福了。”
晓露甜甜的笑了个。
三人刚上车,晓露的电话就响了。
接了电话的晓露回头对洋洋说:“网上给马晓波订的玩具到了,时间刚好,考试结束前你可以拿给马晓波了。”
一行人去拿了快递,洋洋迫不及待地就拆开了包裹。果然,晓露买了两个款式的陀螺,一个是送给马晓波的,一个是给洋洋的。
白杨回头看了洋洋一眼,说道:“你打架倒打出礼品来了,下次你狠狠的打,嘎,看我不拿鞭子削你。”
洋洋吐吐舌头,冲副驾上回过头来的晓露不好意思的笑了。
见洋洋吐舌头,晓露冲白杨说道:“好好开车,驾驶员不能分心,教练当初没说过?”
后座上的洋洋应声道:“就是。”
到了葫田小区,还没进家门就闻了一股子久违的香。
开门,孙天瑜已经做好了饭菜,桌上放着臭豆腐、炒蚕豆、酸菜肉、青菜汤和炒茄子。
白杨感叹道:“妈在真好。”
孙天瑜说:“我在费钱哩,你们要管吃管喝的。”
白杨说:“养大了儿,照管了孙,做好了饭,守住了家,伟大了的母亲,伟大的女性。”
晓露说:“是啊,阿姨在,你们爷俩就不用四处流浪了。”
一家人坐了下来,洋洋忙跑去盛了饭,孙天瑜给晓露夹了很多菜,边夹边说:“多吃点。”
见状的白杨说:“自己来,自己来,又不是外人,万一晓露不喜欢,全都跑我碗里,我就多吃多占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白杨继续为洋洋复习,晓露则拆开快递,把网上购买的被套放洗衣机里,然后又找来洋洋的脏衣服,放了水在盆里,洗了起来。
孙天瑜忙说:“我来,我来。咋能让你洗?”
晓露说:“不碍事的,阿姨。你老年纪大了,去公园里走走。”
沙发上的白杨提问了乘和积,除和商。还好,洋洋都能答上。
夜沉下来的时候,晓露要回安居小区,白杨说:“别走了,房间够睡的,洋洋跟他奶奶睡一间,你单独睡一间,我睡沙发。”
晓露说:“不了,回去睡,女人事多,化妆品、洗刷的都没带来。”
白杨说:“好吧,说着就跟晓露出了门。”
拼装玩具的洋洋听说白杨和晓露都要走,就跟了出来。
白杨说:“我送送露姐,你跟奶奶在家里。”
洋洋说:“不行,我也要去。”
白杨说:“咋开始黏糊我了,不应该啊。”
洋洋说:“反正我要去。”
孙天瑜冲门外的洋洋喊道:“你去干嘛,别去了,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洋洋就站车旁,一脸坏笑。
白杨和晓露相互对视了下,就笑了出来。昨天晚上,白杨送晓露回安居小区,就没回来。为了送洋洋考试,白杨天蒙蒙亮才进的家门。
吃中午饭的时候,洋洋问白杨:“昨晚你回家了没?”
白杨说:“回了,爸爸起得早,还送你上学的。”
洋洋说:“夜里我上卫生间,咋看你床上是空的?”
白杨说:“你眼睛花吧。”
上了车的白杨心想:“该不是吴雨教的吧?”
车子发动的时候,白杨对晓露说:“洋洋今天不错的,这次有可能考100分。”
晓露说:“哇,那太棒了,我从小就没考过100分。”
洋洋抬了一下低着的头,说道:“只是有可能而已。”
晓露说:“会考100的,洋洋这么棒。要不,咱提前庆祝下,吃花甲去?”
白杨问:“啥是花甲?”
晓露说:“花蛤。”
白杨说:“这名字取得老扎了,还以为是成年王八,中国历法六十年为一花甲的。”
晓露说:“没吃过?”
白杨说:“吃过了,自助餐的时候尝了点,但专门吃还真没有过。”
晓露说:“现在挺流行吃这个,去不?”
洋洋说:“去,咋不去。我不出来就亏大了。”
白杨负责开车,洋洋和晓露负责搜美食。先去了小马花甲,结果卖完了。晓露网上又搜了搜,又订了锡纸花甲的套餐。
锡纸花甲在彩虹桥,门面不大,但生意不小,白杨坐了老半天老板都没忙得过来招呼。
晚上十点,花蛤终于端上来了。打开锡纸,只见最上面是一层切碎的葱花,葱花下面是捣碎的蒜泥,蒜泥下面是粉丝,泛着一层金黄,然后就是花蛤,密密麻麻的花蛤堆里,夹杂姜片。白杨用筷子夹了一个花蛤,尝了尝,蒜香蒜香的,味道不错。
洋洋没吃过花蛤,见白杨动了筷,就学着夹了花蛤肉放嘴里。咂咂嘴,点点头的洋洋就稀里哗啦,狼吞虎咽起来。
洋洋的馋样让白杨觉得心里酸酸的,都啥年代了,还把儿子养成这样,惭愧啊。虽然天天白米饭没少过,但洋洋口里都淡出鸟来了,做父亲的的确差劲了。
一通狼吞虎咽,洋洋面前的桌面上,花蛤壳码得小山似的。白杨喊服务员收拾一下,洋洋忙说:“不用,从没吃得这么爽过,再看看这些壳。”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指头。
晓露觉得难为情,说道:“点少了,我再去点个套餐。”
白杨忙拉住晓露,说道:“不奇怪,孩子没吃过,我也没吃过。再说套餐就是引导消费的。套餐我来点吧,你得给我个机会,我得学习学习了。”
说完就拿出手机,又点了个套餐。
套餐再次上来的时候,洋洋就吃得斯文了许多,不像刚才,一阵猛吃。吃相斯文的洋洋腾出了时间问白杨:“老爸,花蛤倒是吃了,万一没考一百分,咋整?”
白杨说:“这个问题还真没考虑过。吃都吃了的,万一没考一百分,咋办呢?”
晓露呵呵呵的笑道:“依我说,没考一百分的话还要再吃一顿。你想啊,蛮以为要一百分的,结果煮熟的鸭子飞了,咱家洋洋多伤心,该安慰的。没考一百分再吃一顿。”
晓露才说完,就冲洋洋挤了挤眼睛。
洋洋笑得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白杨摸着滚圆的肚皮,饱嗝连天的说道:“味道不错,吃多了撑。”
洋洋凑着晓露的耳朵说:“爸爸装聋的。”说完,两人笑了。
回家的路上,白杨心想:“这么多年,也没带吴雨吃顿好的,玉平流行吃花蛤了都不知道。”
晓露则静静地看着窗外,心想:“有个人陪真好,就是白杨老操心吴雨的事,弄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段情,究竟是缘是孽,是祸是福。”
见白杨和晓露都不说话,洋洋哼起了儿歌:“小小洋洋,天晚赶场,跟着露姐吃花蛤。花蛤真多,花蛤真香,以后留神看紧白杨……。”哼完的洋洋说道:“以后你们出门我得盯紧点,今晚我不出来么,亏大了。”
白杨和晓露被洋洋改编的《小小姑娘》逗乐了,一路上嘻嘻哈哈,转眼就到了安居小区。
由于洋洋跟着,把晓露送进家门坐了会儿的白杨就起身下了楼。
晓露又把白杨和洋洋送到了小区院子里。
白杨说:“回去吧。”
洋洋也说:“回去吧,露姐。”
白杨和晓露相视一笑,把那份恨不得立马抱在一起啃上两口的思念淡淡地付诸在了笑谈中。
回家的路上,洋洋对白杨说:“我知道你为啥每次送晓露姐回来的都很晚了。”
洋洋的话吓得开车的白杨不知道如何接腔,汗一个劲的冒,心想:“洋洋还小,自己做事不小心了。”
洋洋说:“你们背着我吃花蛤。”
白杨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还好,充其量只是个吃独食,回到家后赶紧赔礼道歉。以后得小心了,不然给孩子造成啥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回到家,刚躺下,晓露的微信就来了。
晓露问道:“到家没?”
白杨说:“到家了。”
晓露问:“一会儿还来不来?”
白杨回道:“不来了,半夜洋洋起床不见我不好。”
晓露说:“好嘛,我想你了。”
白杨说:“我也是,快点睡,明早早早起床。”
第二天一早,由于晚上没睡好,白杨起晚了,送了洋洋去学校,又匆匆忙忙接了晓露去医院,终究还是迟到了两分钟。晓露慌忙火扯坐上电梯,七楼门口,撞见了同样迟到的李林。
李林是晓露的同事,草龄二十八,长得虎背熊腰。人才不差,女人缘也不差,可李林至今单身。
上班迟到的李林哼着小曲,心中那一个自在了得。
不为别的,前两天李林去4S店买了辆越野。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都迟到了,晓露就对门口的李林说:“咋心情好了,迟到了还在哼哼,要被罚款的。”
李林又“哼”了一声,说道:“罚,让他罚,百把元的玩意儿。”
买了越野车的李林觉得涨了身价,就想着如今还单身,特对不起爹妈。
这么想的李林就锁定了第一个目标:李梦云。
李林开始泡妞行动时间选在了下午三点钟,刚好科室里送来个重症病人,大伙忙得一团糟,科室里就李梦云一人。
中午吃饭时间就买了鲜花放在办公室隔柜里的李林见机会到了,就对着镜子沾了口口水顺了顺头发,又打整了下白大卦,然后用纸巾麻溜地把皮鞋擦了擦,就敲了李梦云的门。
李梦云回头一看是李林,笑道:“咋斯文了,女厕所都能随便进出的人咋还敲起了门?”
李梦云口里所说的随便进出女厕所的事纯属李林酒后误闯。当时大伙去医院旁边的嘴嘴香食府为李梦云庆过生日,李林喝多了,跑女厕所里,一大姐刚好蹲在里面。
见李林斜靠在洗手间门口,大姐惊叫到:“看啥?”
李林也神,说道:“看尿。”
结果被一纸巾砸了出来。
依在李梦云办公室门口的李林撇撇嘴,眼睛盯着天花板,说道:“咋又说这事,喝多了,啥都没看见。”
李梦云说:“那你亏大了,背了黑锅,人家尿啥你都不知道。”
李林心想:“李梦云果然二,这女的追到手也是惹事的货。”刚想打退堂鼓。李梦云就笑眯眯地喊道:“啥事,进来说。”
李林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见李林捧着一大束鲜花。李梦云夸张地喊道:“哟哟哟,我看看。”
围着李林看了半天的李梦云说:“发型不错,三七开,毛滑。衣服不错,纽扣齐整,顺溜。皮鞋不错,黑油亮,有型。说说,打算追那位姑娘,姐帮你号号脉。”
李林咽了咽口水,说道:“就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心里特虚。”
李梦云被李林的挺胸提臀一本正经乐得一口气没上来,卡在嗓眼里,猛烈一阵急咳后,李梦云抹着嘴说道:“怂了不是,有我呢,我给你做主。就你,一表人才,人才一表。门口一站,比奥巴马还奥巴马,随手一比划,活脱脱一个李连杰,情商一流,智商拔尖。嗯,我看看。”说完的李梦云挨着李林的脸蛋看了看,拉着李林的耳朵瞅了瞅,又拨弄了李林的上眼皮。
李林问:“你这是买牲口呢?还是选坐骑?”
李梦云训斥道:“别说话。”
又拉着李林腰间的车钥匙抖了抖,李梦云说道:“眼睛虽小,但能收光,浓缩的才是精华。耳朵虽小,但能收音,突出的才是重点。更何况业务能力强,开车技术精,还买了越野。就你这条件,追宋祖英都够格的,范冰冰林心如那是手到擒来。别怂,大胆往前走,姑娘就坐在前方,大白腿都露外面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就只盯你一人。”
说完的李梦云,摆了个仙人指路的造型,说道:“说吧,那家姑娘。”
李林说:“梦姐,今天有个病人老说我服务周到,偏要送我束花。”
李梦云说:“别扯这些没用的,说,花送谁?我帮你铺垫下。”
李林说:“梦姐,其实吧,看你现在一个人挺孤单的,下班没人接,逛街没人陪。我就想,咱俩同事一场,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
李梦云摇摇头,摆摆手,说道:“别忙着说感谢的话,事情成了,再请吃饭,吃海鲜。然后去KTV,包个大包间,咱放开歌喉的唱。”说着的李梦云就张嘴哼了起来:“李林你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
李林问道:“梦姐,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李梦云拍拍李林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马中赤兔人中吕布,说的就是你了啊。”
李林就把花放在李梦云桌子上,说道:“那我说了。”
李梦云纵身一跃,坐在桌子上,编着二郎腿,一副大将风范,大手一挥,说道:“早就该说了,费老娘这么多口水。”
李林说:“咱俩处处咋样?”
李梦云瞬间愣在桌子上,伸长脖子问道:“停停停,你说啥?”
李林说:“我觉得咱俩蛮适合的,以后有了孩子跟你姓,咋样?”
李梦云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瞪大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林,问道:“你是说……,我俩?”
李林点点头。
李梦云跳下办公桌,伸手摸了摸李林的头,又抖了抖李林的手,问道:“娃啊,你得烧多少度才能烧出这荒唐无度的想法。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李林说道:“合适,相当合适,太合适了。你想啊,咱俩都在同一个科室,宿舍又同在一个小区,年龄相当,你人才一流,我也还算可以。结婚后一起上下班,多好!”
李梦云说:“别啊。”说完一大步跨到门口,指着门外说道:“你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想啊,你人高马大,胸肌发达,我娇小玲珑,廋骨干筋,咱俩真要好了,行房的时候,你骑上来,两秒钟我就得开吸氧机打120。我抗压能力差你是知道的,万一一不小心咔嚓掉,你这辈子得背负多大的心理阴影啊!杀人放火那不算啥,直接行房把老婆干没了,那才牛叉。是吧?”
李林说:“咋夸张了。”
李梦云搂着李林的肩膀,指着重症室门口走出来的晓露,说道:“那妞适合你,个头在,人又斯文,会弹琴,刚好你又特崇拜知识分子文艺青年,你俩特般配。至于咱俩,不是你不优秀,是我跟你差了好几个档次,配不上你的。你这身子骨,得找个屁股大,后坐力强的。一般的女人,不出三天就报废了。”
李林尴尬的咽咽口水,伸长脖子,说道:“晓露那是众所周知的铁树,只长叶子不开花的。”
李梦云说:“笨蛋,铁树照样是要浇水的,是植物都得呼吸。晓露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总比男人懂女人。晓露这个年纪,正是思春的时候,只是这妞藏得深,没人敢碰。”
李梦云凑着李林的耳朵说:“跟你说个事,这妞没准还是个处。那天我拍了一下她的大腿,紧得像生了锈的老虎钳。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找,你找我,吃错药了吧。老娘被人过度开发,睡的男人比你见的还多,熟得连我自己都罩不住了,跟我处,你亏大了。”
说完的李梦云重重地拍了拍李林的肩膀,说道:“泡妞得用技巧,别表露出来对谁特别好,要一视同仁。谦谦君子人人爱,奶油小生只换得一时之欢。去吧,拿下晓露。晚上有你爽的。”说完,李梦云转身进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的李林思来想去,觉得李梦云说得有理。李梦云之前好过几个男朋友,天天有人送吃的。就现在,上夜班,都不用看时间,外卖一到就知道深夜十点了。给李梦云买单的都是男人啊。
这么想的李林就觉得李梦云这人吧,做老婆肯定不行,做同事倒蛮会关心人的。
李梦云点拨后,李林就关注起晓露来。晓露刚跟李梦云说口渴,李林就奔跑着过去给晓露倒了水,不但给晓露倒,还给大伙倒。晓露说走道上病人太吵了,李林就昂首挺胸地去走廊上巡视了一圈,很严肃地哼上两声,然后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了起来。
看在眼里的李梦云笑得肠子都打了结。
李林的一反常态却让晓露等人大为不适。
第二天上夜班,李林提前就把宵夜预订了。打扫卫生李林也积极起来,科室里的女同志要帮忙,李林就说:“男人在,让女人干这活,会被雷劈的。”
李林不在的时候,晓露就跟李梦云说:“发现没有,这两天李林行为怪异。咋跟病房里的那几位爷有得一拼,精神病不会传染啊。他咋啦?”
心知肚明的李梦云故意一脸茫然,然后大大咧咧地说道:“哦,我知道了,亏心事做多了,来你我身上发点善心。别心虚,心安理得的受着。嘎!”
白杨、晓露、洋洋吃花蛤后的第三天,晓露依旧夜班,夜班的晓露突然想吃凉米线,想喝柠檬水。
刚好李梦云、晓露和李林又凑在了一起值夜班。见李林又要叫外卖,晓露就说:“咋好意思,已经吃了你一顿的,今天我请。”
李林说:“咋能,大老爷们在的,咋能让女孩子家家请客。”
晓露说:“今天我请吧,礼尚往来。”
平日里都是叫外卖的,一个电话过去,美团就送到了楼梯口。但当晚上夜班,也不知哪里不对,晓露老觉得白杨会乘自己不在的时候跟别的女人悄悄去处对象。
那种刚把初夜交给对方后的患得患失在晓露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看看白杨对自己上不上心的晓露就微信了白杨,说道:“亲爱的,干嘛呢?”
白杨回道:“写小说哩。”说完照了张创作现场图传了过来。
见白杨果然在创作,晓露的心情就大好起来,说道:“亲,我想吃洪记凉米线了。”
白杨说:“那还不简单,为夫这就去。”
白杨出门的时候已经深夜九点半,去到小庙街的时候洪记凉米线关门了,白杨又去了胡丸小吃。
买了凉米线和柠檬水的白杨刚到住院部办公楼,晓露就已经在楼梯口等着。
白杨责怪道:“咋你还下来了?大半夜的,多不安全。”
晓露说:“医院里人多嘴碎,你心又不定,万一坏了名声,最后又好不成,我且不亏大了。”
白杨说:“咋不定了?”
晓露说:“看得出来的,一个吴雨,一个陈曦。诗歌里说的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不适合你,你另类得很。”
白杨尴尬的笑笑,说道:“洪记关门了,买了胡丸小吃的。柠檬水是另外一家,我尝了一杯,口感还可以。”
晓露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已经很好了。这么晚麻烦你,真过意不去。”
白杨说:“这话说的,都成外省人了。”
回到办公室,见李梦云、李林磨掌擦拳,跃跃一试的,晓露说道:“来吧,辛苦一夜了都,好好犒劳下自己。”
李林稀里哗啦就把凉米线塞到嗓子眼里,汤汤水水分分钟就下了肚。吃完靠在椅子上边喝柠檬水边说:“这外卖吃得爽了,凉米线够味,柠檬水更好,凉得这闷燥的夜晚诗情画意的。”
李梦云笑着说:“那吟首诗呗。”
李林就站起身来,左手叉腰,右手一扬,说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李梦云就竖了竖大拇指,用嘴努了努晓露。
李林就问晓露:“咋样?文艺不?”
晓露说:“文艺,特有范儿。”
坐下的李林就说道:“刚才你不在,我对梦姐念那首诗更有范儿。你也是,钱都出了,还下楼去接送外卖的。”
晓露说:“你妹夫送来的,我能不去吗?”
正在摇头晃脑享受柠檬水的李林刚好喝了一口柠檬在嗓子眼里反复回味,晓露的“你妹夫送来的”呛得李林措手不及,一粒柠檬籽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见李林柠檬水喷得一地都是,嘴角、裤子上湿淋淋的。晓露关心地问道:“咋了,好喝也不至于这样。”
李林指着嗓子眼说道:“卖柠檬水的吭人了,好大一粒柠檬籽,卡嗓子眼了。”说完就跑去洗手间,哗啦啦吐了起来。
晓露呆呆地望着跑出门外的李林,对李梦云说道:“咋咱杯里没籽吗?”
李梦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谁让他黑眼睛,挑了杯带崽的。”
见李梦云笑得花枝乱颤,晓露就知道李梦云有事瞒着自己。
卫生间回来的李林涨红着张黑脸,跟抛光砖似的,脸面儿上还挂扯着几滴水珠,进了办公室一声不吭。
见状的晓露忙一个劲地道歉,说道:“对不住了,请喝杯柠檬水害你呛成这样。”
李林咿咿呀呀半天,说了句:“没事,嗓管细闹的。”
趁李林查房的时候,晓露问李梦云:“说说咋回事?”
李梦云故作惊讶,应道:“啥咋回事?”
晓露说:“别跟我装,你肚子里的坏水都可以塞满护城河了。说说,咋回事?”
李梦云凑着晓露的耳朵说道:“李林说他想追求你。”
晓露说:“这都那跟那啊,认真点。”
李梦云说:“真的,那斯那天捧着束鲜花来找你,见你不在,打了退堂鼓,花就随手放在办公桌上。”
晓露说:“你不是说那是病人家属送的?”
李梦云说:“随口打掩护,难不成说李林送的,说他要追你。你跟作家好的事我是知道的,咱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不是?”
晓露说:“那你应该跟他说清楚,咱有主了。我咋说他这两天怪怪的。”
李梦云说:“谁知道你心里咋想的。万一作家只是个备胎,你也好多个选项。多项选择总比单项好嘛。再说了,你没见他最近忙前忙后的,咱啥时享过这福?”
晓露说:“你太损了,他知道得多气啊?”
李梦云说:“也是为他好嘛,男人就应该勤快点。你别吃了不认账,宵夜可是吃了人家二顿了,水也喝了好几杯。”
晓露说:“你太阴了,我得提防着点,别被你卖了还为你数钱。”
听晓露这么一说,李梦云就用手缠着晓露的脖子撒娇道:“千万别,咱俩谁跟谁,人间的姐妹,佛前的灯花。”
晓露说:“呸呸呸,你阅人无数,看破红尘,要青灯古佛我不反对。咱可啥人都没遇到,还要继续游荡红尘的。”
李梦云说:“么么三三,一看就是等日的类型,春心荡漾了。”
晓露用手捏了李梦云的臀部一把,说道:“哟哟哟,弹性蛮大呢嘛。看来昨晚没跟新男朋友苟且,要不然,气早泄了。”
李梦云说:“感情我是球啊!”
第三卷:秋月白
风因寒啼潇潇起,月缘秋夜皑皑白,柴家浓花色。笛短琴长,半壶纱悠扬。旧梦腥风云散处,繁星引路,嫦娥玉兔。
草似三月声声翠,蝶舞花蕊夜夜香,瘦诗水墨长。芳草天涯,红袖春心挂。寄语言秋秋不伤,素雨推窗,梨花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