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玉平,由于受强降雨天气影响,虽然没像安徽、湖北、湖南等省市遭遇了特大洪涝灾害,但雨水不断。
家具商本来说好7月10日就送的沙发,硬是往后推了两天。原因很简单,大雨天送沙发,卖家赔不起。
沙发是下午下班后送来的,现代款,小清新那种,晓露选的布料,白杨谈的价格。
白杨以前家里的沙发晓露在图片上见过,欧款风格,大气、富丽。
跟白杨去彩虹家具城买家具的晓露问白杨:“这次选点啥款式?欧款?”
白杨说:“咱俩都挺现代的,要不现代款吧。”
晓露说:“要得呢,现代款价格便宜,不占位,简约大方,好坐好收拾,来个人没地儿还可以睡,好救急。”
白杨说:“你倒挺会持家的嘛。”
晓露说:“女人嘛,做点女人的事。”
除了沙发,白杨还买了张子母床,洋洋老早就想要的,以前搬新家的时候,白杨就想买给洋洋的,结果被吴雨否决了。吴雨嫌子母床土不拉几,家里四个卧室,来人够住,用不着摆农村的摆件。
当时白杨说:“不土啊,子母床很时尚的。”
吴雨就说:“意思我妈来家里住宿你就给她睡子母床?好嘛,你妈对面卧室摆张一米八的,我妈睡张高低床,你欺负人不?”
白杨说:“那给洋洋奶奶睡子母床。”
吴雨说:“算了,外人看了说我虐待婆婆。”
白杨没辙,买了张两米宽的实木床。
洋洋奶奶孙天瑜睡的床是白杨选的,松木,刷了道清光漆,花了700元,白杨看着便宜实惠就买了放家里。洋洋外婆杨雪的床白杨没敢做主,只提了个子母床的建议,吴雨就扯出欺负人的话来,这个主不能随便做。为了买床给杨雪,白杨陪着吴雨去了家具城。家具城里,吴雨看中了一款实木烤漆的韩版床,白杨就去付了2200元的现金。
婚变的时候,吴雨说:“你妈的床你搬走吧,放在家里也没人睡。”
白杨说:“就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吧,实在碍眼就劈了。”
跟晓露一起买子母床的时候,白杨又特地挑选了一张一米八的松木床。
白杨问晓露:“觉得如何?”
晓露说:“挺好的,环保清爽,老人睡着踏实。”
白杨说:“是啊,老人睡惯了木板床,看着原木就有种亲切感。”
晓露说:“你心细了。”
白杨说:“主要是便宜,没钱打没钱的主意。这辈子,为了房子,钱夹从来都是摆设,好在可以放几张信用卡,要不然,钱夹买了干嘛都不知道。”
买了床,又添置了电视柜和茶几。
沙发才送来十多分钟,送床的就打了电话,然后是电冰箱,电视柜、茶几。看着摆放好的家具,白杨又跟晓露和洋洋去了花鸟市场。
在晓露的操持下,白杨的新家终于像模像样了。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方形的餐桌,餐桌桌面尽黑,黑中稀稀拉拉泛着几粒米白的火山石平整地铺在餐架上。
餐桌柱是暗红的实木,六把木凳把餐桌装点得饱满圆润。
餐桌对面,靠门的地方,摆放着电冰箱。电冰箱上安装了显示屏,显示屏里,正播放着炒菜的视频广告。广告里菜肴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明晃晃的生活啊!
餐桌右手边是厨房,厨房与餐厅用玻璃门做了隔离,亮敞却又独立。餐桌右手边有道门,进了那道门,就是个独立的洗漱间。再往里走又是一道门,推拉门。推开推拉门,就见了墙上的窗,窗长一米五,高一米二。窗外就是小区里的树。窗户的右下方摆放着崭新的洗衣机,洗衣机往外是蹲坑,蹲坑上方就是沐浴的水龙头。
出了洗漱间,右转就是客厅,客厅不大,三十多平米的样子。正对着进门走廊的是L形状的米灰色沙发,沙发正对面是两米二的米白色电视柜,仿欧款。电视柜上方的墙壁上,五十八寸的液晶电视挂在正中央。电视柜左边是一瓶盛开的百合。右边墙角,磨盘大小的瓷盆里,一米高的吸水石上布满了猪鬃草、相思草。吸水石最上端,一棵半米高的大叶榕枝繁叶茂。吸水石下的水盆里,三五条红鱼游来游去,正对着水面上的荷叶吐着气泡。
顺着水盆旁的墙壁往上移就是客厅的窗台。窗台长五米高两米,斜阳一拥而进,把个客厅照射得霓虹一般。窗外一米的距离,刚好就是小区的护栏,护栏上古藤缠绕,鲜花斗艳。
爬山回来进了家门的晓露、白杨和洋洋就这么躺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不一会儿,天就黑了,路灯投射到客厅墙上的光线撒娇似的拨弄着行道树上的叶。
白杨问洋洋:“想你奶奶了不?”
洋洋说:“想了。”
洋洋的“想了”让白杨的脑子里瞬间撒满了故乡的味道。
白杨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天降祥瑞,命中缺少一个贵字。
满月的时候,也无宾客盈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白杨得知自己系超生。
记忆中最大的家电应是25瓦的洋丝瓜灯,把三十平米的小屋照得如同白昼。
对于白杨的到来,在避孕观念及措施缺乏的年代,措手不及也好,实属无奈也罢,毕竟是一条命。接生婆一剪刀下去,白杨跟克里米亚一样,宣布独立。
白杨所在的村子并非一个富裕的村子,白天德又是全村数一数二的穷户。尽管如此,白天德和孙天瑜的知足常乐与乐于农耕让家中有米桌上无肉。
打小的白杨做梦都在想着吃红烧肉,白松应是如此,白柳想必与兄弟同心,那油水,足啊。
七岁以前的白杨,红烧肉没吃着,吃了一个肉包子。
肉包子是村里的大户人家请客事,抬着蒸笼路过家门口,见白杨哥仨学站军姿,觉得可爱,问要不?白松、白柳乖巧,每人伸手一个。白杨以为是馒头,就假装矜持。好家伙,大户走后,白松白柳一口咬下去白杨才知道是肉包,满院子追着要。
两个包子三个人,打倒土豪和劣绅。白松跑得快,没让白杨撵上,白柳屁股上却被白杨咬了一口。趁白柳松口的瞬间,白杨把剩下的半个包子扫入肚中,活脱脱猪八戒吃人生果的翻版。由于吃得急躁,嗝出的饱嗝让白杨知道刚才甩下去的是葱花包。
事隔多年,每当白杨听见有人喊:“老板,来个葱花包。”白杨总会想起白柳白花花屁股上的牙齿印。
对于白天德和孙天瑜,白杨没啥怨言,一亩三分地养活三个娃已经相当不易,更何况没让风吹雨淋。
打小的白杨家贫穷但并不贫瘠,一本老式字典,几本废纸收购站买来的书籍,一张七拼八凑的书桌,还有孙天瑜夜色中的陪读,手上的密密缝补,让白杨哥仨的童年充满了书香,弥漫着爱,温馨了春夏秋冬,时至今日,依旧不褪色。
农村的孩子跟城里的宝贝没法比,几只蚂蚁,破烂不堪的独轮车,一张纸叠的飞机都能兴奋一整天。更何况田里的豌豆,随便摘根麦管就能玩场真人版的植物大战僵尸游戏。
童年的白杨,衣食无忧,穷但快乐。
1988年的秋天,石灰浆刷成的白色大字“再穷不能穷了教育,再苦不能苦了孩子”整齐地排列在白杨家村口的土墙上。与网络上流传的“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该扎不扎,房倒屋塌。该流不流,扒房牵牛”相比,白杨所在村子的标语朴实、温情,充满了人性,暗示着决心。
相比白天德这一辈经历文革的不幸,白杨算是幸福的一群。
黑脸黄发瘦腰身,解放鞋罩着脚后跟。
读书的兴奋笼罩了白杨整整一个月。
白杨读书的小学离他们村有两三公里。为了不迟到,六点半就得起床。伸手不见五指天,寒风吹得路两边的树叶哗啦啦地响。白杨、白松、白柳哥仨冲进稻田里抽一把稻草点燃,脸红了,心不慌了,路看得见了。
去学校的路必须经过一座桥,桥与路交叉成十字,十字路口是村人送鬼的地方。十字路口,常年能见有冥币、香头、蜡烛、衣裤、破碗。每次经过那里,白杨全身都会打颤,步伐加快,心跳加剧。
过了桥,是一段一公里多的土路,路两边全是上了年纪的壮树,枝高叶密,树根周围藤茂草肥,牵牛花、爬山虎编织成一道道草墙。中午放学回家,这路凉得让人满心欢喜,早上走读,这路就阴森吓人了,特别是接近小学所在的村口,几座坟碉堡似的钉在路旁的山脚,虎视眈眈地盯着路过的行人。尽管没做亏心事,但求学路走得惊心动魄。
最惊心动魄的应是初中二年级。
那一年,成绩较佳的白松白柳填报志愿避开了高中,随便填了个中专,可这两份读三年就能分到工作的录取通知书却让全家左右为难。面对为数不多却实在拿不出来的学费、生活费。白天德闷抽水烟,孙天瑜猛踩缝纫机。白杨哥仨则蹲在灶堂里。
穷人改变命运的方式通常笨拙、固执、悲壮,务农一辈子的父母受够了不读书的苦,想着再穷不能穷了教育的他们为了供白杨哥仨读书,农经站里惊天一跪。虽然贷到了点钱,但依旧杯水车薪。万般无奈,左求右借,勉强开学。
第二年,依然收到中专录取通知书的白杨沉重无比,左邻右室,内亲外戚,能借的都借了。摸黑找亲戚借钱的孙天瑜回家的路上摔进了水沟里。那天,下了一夜的雨,从矿山打工回来的白杨,看到孙天瑜专注地坐在堂屋里的油灯下,为他们缝补开学的衣。孙天瑜的头和脚的伤口用破旧的蚊帐简单包扎过,血还在往外渗。
见白杨哥仨回来,孙天瑜微笑着一瘸一拐地去为哥仨盛饭。孙天瑜说,还差五百,明天把圈里的猪一卖,就齐了。
中专毕业那年,尽管背了一屁股债务,揣着两裤兜沧桑,旧衣横披,肩挎残阳。但出了校门的白杨却壮志凌云,不想大富大贵,只想着可以上班领饷。
生活并非一帆风顺,毕业恰逢社会改革,尽管当初属于统招统配,但自白杨他们这一届始,必须自谋职业。
自谋职业对于白杨这样一个农村娃来说,不喘不行,那么多大学生,自己祖谱里十代以内皆无一个九品。
少年的白杨,脱贫致富,艰难读书路。
面临毕业的白杨,必须承担起自身的温饱和家族的复兴。
复兴暂且不说,解决温饱是前提中的前提。
所见甚少的白杨好比跳出井底的青蛙,满世界的光瞬间就乱了他的眼。扶着井沿的白杨捂着小胸口,只有喘的份。
喘解决不了问题,读书欠下的一屁股债先不说,自己的一日三餐总得填饱才行。
在生活面前,白杨想笑成奶白的孩子,可笑起不了作用,肚中雷鼓轰鸣。
面子里子当不成饭吃,脸就这么摘下装进口袋里。
毕业那年的白杨,卖报纸、发传单、挑混泥土,感受着生活的辛酸,也享受着成人的快乐。
当所有同学都在期待着政府分配工作的时候,一偏僻的国企到学校招员工,一听一年四季有免费衣服穿,白杨啥都没想就报了名。
面试、考试,然后就是到单位报道。提着三两件衣服,闻着茉莉花香,凤凰花下,山谷中央,签字画押,白杨,成了公家的人。
爬树过河,炸山钻洞,撕香蕉片吃芒果肉,在甘蔗林中听风吹过的声音。日子无忧无虑,一月680元的工资让白杨无比舒心。
白杨是个要求不高的人,衣着随便,饭量还行,除了篮球写稿,无啥爱好。当然,白杨跟其他男人一样,有喜欢女人的毛病。
于是就有了爱情,就有了两地相思情最苦,最幸福是梦中人。
忙这些的时候,白杨不曾想家。故乡被白杨冷落得七零八落。人就是这么个东西,感受刀锋的薄,有打马回家的念头,大多是遇到了事,有了坎。
白杨的坎是买房。
2005年,通过招考调到玉平工作的白杨面临着买房危机。那时玉平的房价没现在这么贵,一个平方千多元,买房没现在吃力。
尽管没现在吃力,可让刚还完读书贷款的白杨拿万把元出来,还是蛮困难的,何况60平方米也要6万多。一边是好了三四年的小家碧玉吴雨,一边是刚过了三两个安稳年的家贫如洗。白天德孙天瑜又向亲戚朋友张了已经张不开的口。亲戚朋友借了些,贷款贷了些,房子有了。
房屋虽小,但床好,一米八乘两米,厨房不宽,但能放下两摞四季丰收碗。故乡的人来了,白杨总是让孙天瑜请去坐坐,洗洗澡,喝喝茶,唠唠家常,嚼点牛肉干。
异乡的白杨,有朋自家乡来,嘴笨也有三分才。
洋洋的出生,让白杨倍感欣慰。
毕竟是老乡,话题自然就多。
每晚睡前,洋洋都要缠着白杨给他讲白杨小时候的故事。
故事从杏阳山开始,捡菌子,找化石。后来不过瘾,听闻曹操的墓地在金莲山,逃课寻觅,只见漫山遍野的牵牛花。最难忘的是杏阳公园看斗鸡,满怀敬意的是西龙潭扫烈士墓,好奇如浅水湾捉螃蟹,最有成就感的是杏阳湖拿鱼。都是些童年趣事,然后的然后,2003年的玉平下了好大一场雪。
洋洋在白杨夹杂杏阳方言的普通话中进入梦乡,梦里肯定去了放马坡的红薯地,玩耍了东山营的松毛密。
异乡的生活自在又艰辛,自在得没人管你,艰辛得全靠自己。
都是些三山五岳之众,混杂着五湖四海之人,操不同的口音,行色匆匆,忙忙碌碌。有轻声细雨的,有暴跳如雷的,像蚂蚁,似螃蟹。
每每夜晚,临窗而坐的白杨不由得想起家乡的杏阳县城,那一份宁静,那一份舒缓,不由得感叹,家乡真好。
家乡真好!
几十年过去了,杏阳的天依旧那么蓝。千万别小看这一份蓝,在中国这块大地,已经很难看见。有一次下乡到杏阳,正是烈日当空,人是汗流浃背,可没有一个跑到树下面,不为别的,天空中那一份纯静的蓝太让人感动。白杨和同事全都闭着眼睛拥着风,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置身于盛开的杜鹃丛里。
每次回杏阳,洋洋都很雀跃。头天晚上就早早收拾行装,有送给他哥哥白玉的玩具,有白杨买给白天德的衣。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上了车,出了玉平,洋洋却睡着了。小嘴微翘,笑脸迷你。
陪伴白杨的是吴雨,一路的轻声细语。
多好的妻。
白杨的家,位于村子中央。村,位于城郊附近。进了城就见熟人,入了村就得叫哥弟叔婶。内亲外戚,左邻右居,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腔腔纯正的乡音,不用说话,一个笑脸,一个眼神,都在里面。
回家的白杨肯定要拜访长辈。长辈乐于细说白杨小时候的荒唐。对于白杨的荒唐,洋洋趣味较浓,听得酣畅,白杨通常脸皮较厚,哈哈大笑打着圆场。
由于白天德孙天瑜年事已高,只留下小块菜地强身健体。回家的白杨左右无事,只好爬山、下海、逛街、网鱼。
爬的是杏阳二中后面的山,树林葱郁,氧离子密集;下的杏阳湖,只为体味海纳百川,消散一下工作生活中的倦意;逛街很随性,但必须吃上一碗凉粉;网鱼不在海里,海里水深,田野之间,还可以体味高鼎笔下的《村居》。
一个网兜,带上洋洋和白玉,吴雨拎水捅,白杨到处寻觅。苦于农药泛滥,鱼儿灭迹,想当年,烧火做饭前出门一转,半个时辰,泥鳅就能挖到一大碗。
几番捕捞,好歹捞到了几条,此时已是夕阳下山百花红。归家的村人笑着调侃白杨,还像小时候,依旧娃娃头。
归家的日子总是快乐而短暂,生活让人停不下身来。每次离开杏阳前的夜晚,白杨总是一个人顺着月光,一遍遍地走儿时求学的路,看白天德孙天瑜耕种了四十多年的田。乃至于回玉平的夜晚,梦中的白杨也反复嚼啃故乡的鸡鸣犬吠,然后就闻见了葱花香。睁开眼睛,白天德已经煮好了面。
沙发上的白杨,就眯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家乡的味道就抖落得满屋都是。
晓露应是被这份乡味感染,说道:“房子定了,家具买了,床有了,是该去接父母了。”
白杨说:“洋洋奶奶一直跟我们生活。出了这摊子事,怕老人受不了,我提前把洋洋奶奶送回了老家杏阳。”
晓露说:“是啊,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白杨说:“住出租屋的时候,不敢喊洋洋奶奶上来。人到中年,却像条狗一样到处东躲西藏,那境况,太惨了。”
晓露说:“你呀,啥时为自己考虑下。”
白杨说:“其实见不到我他们更挂念,咱俩刷墙那晚他们都还打电话哩。”
晓露说:“是哩。”
刷墙的那晚,白杨在梯架上滚滚筒,晓露打扫墙角的水渍,当时孙天瑜打来电话,问白杨:“吃了没?三儿。在干啥?”
白杨说:“吃了,在刷墙。”其实当时白杨还没吃,怕孙天瑜担心扯了个谎。
扯了谎孙天瑜还是忧心忡忡的,一会儿说刷墙爬高上低的不安全,一会儿说一个人在屋里,没人照应。
白杨说:“娘啊,我三十五了好不好,壮得像牛。别担心,再说了,晓露也在的。”
听见晓露在,孙天瑜就说:“那就好,别让晓露干活。”
白杨说:“知道,你生的你还不了解。快去睡觉,晚上天凉,我要开工了。”
白杨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抬着梯子换了面墙继续刷。
当时的孙天瑜拿着手机站在杏阳老家的院子里,手机里只剩下嘟嘟声。立在一旁的白天德问孙天瑜:“三儿咋说?”
孙天瑜说:“在刷墙哩,整个屋子就他和晓露两人。电话里倒活蹦乱跳的,就是爬高上低的怕。”
白天德说:“这几个月苦了他了,吴雨这事干得差劲了。白杨自小要强,有事干对他未必是一件坏事。怕就怕没事干,那才要人命呢?不怕。”
月光的寒终究被晓露的暖驱赶得一干二净,沙发上的白杨忽地坐了起来,说道:“我让洋洋奶奶上来吧。”
晓露说:“要得,让她看看你的新家,安安老人的心。”
洋洋说:“太好了,又可以跟奶奶抢电视看了。”
拨通孙天瑜电话的白杨说道:“妈,房子基本上可以住人了,洋洋明天要考试,您老上来招呼两天。问问爸爸,他有空没?”
捧着电话的孙天瑜连声说道:“好的,好的,我明天就上来。”
挂了电话的孙天瑜对正在劈柴的白天德说:“白杨喊我上去领洋洋,问你得闲不?一起上去。”
白天德说:“好啊,两个半月了,终究是可以上去看看他的状况了。你赶紧收拾下,明早一早出发。白柳这两天身体不好,我在家招呼着。等忙完这阵子,我就上去。”
天未亮,孙天瑜早早就起了床,敬了香,然后白天德陪着她去了车站。
车站里,白天德对孙天瑜说:“去了啥情况打个电话来。”
孙天瑜说:“知道啦。”
坐上班车的孙天瑜心里即充满了期盼又满怀酸楚。期盼着见到白杨,看他瘦了没,酸楚白杨把日子过成这样,当妈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一路上,孙天瑜的脑海里放电影似地播放着白杨带吴雨第一次回家时的场景,那是2002年的一天,白杨带着个女娃子推开了家门。
当时孙天瑜还在院子里剥蚕豆,只听咯吱一声,白杨推开了大门,冲孙天瑜喊了声:“妈”。然后指着身后的女孩介绍到:“妈,这是吴雨。”
孙天瑜慌忙站了起来,说道:“咋来客人了也不提前说声,看这家里乱的。”
家其实不乱,但寒酸,几块木板钉在一起,随便刷了红油漆往墙上一靠就成了门。墙是土基墙,院子的开阔地带,鸡鸭逗乐,墙角的平房里,猪儿哼哼。进门右手边,有个花坛,花坛是用砖和石头围起来的,花坛里种了一棵葡萄,葡萄爬了半个院子,枝枝蔓蔓,硕果累累,油画似的。
进门的吴雨喊了声“阿姨好”后对白杨说道:“你家真美。”
孙天瑜反复用围腰布擦拭双手,不好意思地笑道:“美个啥子哟,寒酸了。”说完,用手臂拐了拐白杨,说道:“带小吴去田里走走,妈做饭,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白杨说:“我来做吧。”然后凑着孙天瑜的耳朵悄悄说道:“菜不用上街去买,我买好了。”孙天瑜悄声说道:“你倒机灵”。说完扬声对白杨说道:“去跟小吴摘葡萄吃,嘎!”
说完就进了厨房,白杨忙跟了进去,从包里掏出菜来。有凉拌猪耳、藕片,还有豆芽、豆腐。
孙天瑜问白杨:“咋不事先打个招呼?”
白杨说:“给你个惊喜说。”
孙天瑜推了推白杨,说道:“惊喜个啥子,神神叨叨的。去跟小吴玩,别冷落了人家。”
院子里,葡萄架下摘葡萄的吴雨对白杨说:“我家以前也有一棵葡萄的。”
白杨问:“甜不?”
吴雨说:“甜。”
白杨跟吴雨摘了一串葡萄就进了堂屋。
边吃葡萄的吴雨边看堂屋的天花板。
白杨家堂屋的天花板是用木板铺成的,木板下面裸露着一根根的柱子。
白杨跟吴雨介绍到:“楼板刚铺好几年。以前没楼板,一楼跟二楼就光秃秃的梁充当了隔离带。有一次,我们全家在屋里吃饭,一条蛇爬到了梁上,刚好猫也在房梁上。猫和蛇就这么对峙着,我们就在下面一边吃饭一边看。”
吴雨感叹道:“咋有趣了!”
白杨说:“是啊,又有趣,又害怕,真怕蛇掉下来。当时我们哥仨都找了棍子放在身旁,只要蛇一掉下来,我们就窜上去。”
吴雨问:“乱棍打死吗?”
白杨说:“不能的。咱村的人都迷信,都说蛇是老祖宗变的,回来家里看看后人,不能打死。制服后都装袋子里,然后提到村外桥旁的十字路口,放河里。”
吴雨惊叹道:“老祖宗?”
白杨说:“是啊,老祖宗。放蛇的时候还要烧纸钱哩,边烧边念叨:走就走,别回头,后人自有后人福。莫牵挂,快去阴间画个押,投胎转世再来过,富贵荣华。”
吴雨说:“迷信了。要是在我家,我爹会把蛇煮了吃。”
白杨说:“家蛇也吃?”
吴雨说:“都是田里跑来的,那来的家蛇,又不养又不买的。”
白杨问:“你家也有蛇?”
吴雨说:“有过一条,很小时候的事了。我们家没住过土基房,打小就住砖房。但由于家门口有口井,而且当时砖房才有一层半,所以一条蛇溜了进来。被我爹拿住吃了。”
白杨“哦”了一声。
白杨和吴雨聊天的档口,孙天瑜已经把饭做熟了,此时的白天德也从农田里务农回来。
班车上回想起这些的孙天瑜就觉得眼睛发酸。当初说不合适的,偏不听。
吴雨跟白杨结婚十多年,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房子越换越大,债也越欠越多。以前吧,吴雨上点班,做点小生意,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日子安稳踏实。自从吴雨去做了医药代表,下乡的时间越来越多,经常住县上。回来的时辰越来越晚,通常半夜。孙天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倒是白杨,没事人似的。婚变后,孙天瑜才听洋洋说:“白杨和吴雨等他睡着了就吵。”
孙天瑜叹了口气,可怜了洋洋。
白杨跟吴雨结婚这十多年,由于孙天瑜吃素,家里经常吃蔬菜,肉类很少弄。吴雨没少整脸色给孙天瑜看。加之孙天瑜自小过惯了苦日子,剩菜剩饭的都没舍得扔,总是留着自己吃,看在眼里的吴雨更是大白眼大白眼地瞅。
为了孙天瑜吃剩菜剩饭的事,吴雨跟白杨说过,白杨也委婉的跟孙天瑜谈了看法:“下了锅的蔬菜不能过夜,不然伤身。饭可以少做点,尽量顿顿吃新鲜的。”
由于对孙天瑜有了偏见,孙天瑜做啥,吴雨看着都不顺眼。洗个碗,吴雨嫌孙天瑜洗得不干净。拖个地,吴雨嫌孙天瑜只会拖地,不会收家。孙天瑜收了家,吴雨找不到东西,又冲着白杨发闷头火。
这些孙天瑜都忍了。
现在好了,吴雨嫌白杨穷。
想的事儿多了,就忘了坐车的苦。孙天瑜每次坐车都会晕车,通常要贴片膏药在腰眼上,这次坐车的孙天瑜却破天荒没事。
车子才进玉平,见有乘客陆陆续续下车,孙天瑜就打了白杨的电话,说道:“到玉平市了,我去学校接洋洋。”
白杨说:“好的,我手头还有点事,一会儿到学校门口接您跟洋洋。”
为了迎接孙天瑜到玉平,休息的晓露老早早就去市场上买了菜。
才到校门口,几个接孙子的老奶奶就冲孙天瑜喊道:“哎呀,你最近跑哪去了?好几个月没见你啦。”
孙天瑜说:“回了趟老家,老头子做手术。”
那些老奶奶问:“啥手术?”
孙天瑜说:“眼睛里长卤肉。”
那些老奶奶就说:“小手术,小手术。”
孙天瑜说:“小手术也是手术,得回去照顾哩。”
几个人就哈哈哈笑了起来。
刚进玉平的时候,高楼大厦把孙天瑜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当时的孙天瑜心想:“白杨就在这座城市里艰难求生,苦了他了。”一股茫然,一股莫名的伤痛,瞬间就袭遍了她的全身。
这层拨弄不开,万能胶似的蚀骨毒药被那些老奶奶的笑声剔除得一干二净。是啊,无论生活如何千疮百孔,无论造化如何捉弄世人,面对孩子们奶白的笑的时候,都是无足轻重的。
这不,那些老奶奶才笑完,孩子们就放学了。放学的孩子们像蚂蚁般如潮水涌来,又似报春的花儿,一个个笑得阳光灿烂。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充斥在校园里。
闲谈的老奶奶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都伸长了脖子,把那皮松肉跨的肌肤拉得平滑光整,眼珠儿叽里咕噜转得滑溜,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都被他们沧桑淡然的眼光扫视了一遍。这层淡然里,唯独放不开的就是自家的娃。
是的,都在瞅着自家的娃。别人家的孩子,就算生得再水灵,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就算生得再光鲜亮丽,也只是用眼光随便蜻蜓沾水似的点上一下。
唯独自己家的孩子,不仅仅是个孩子,那是他们的余生,是他们的眼睛,也是他们的五脏六腑。
孙天瑜和其他老奶奶老爷爷一样也伸长了脖子,也转动着眼珠子,也像机关枪一样,眼光从南扫到北,又从东扫到西。
孩子们走了一拨又一拨。还是没看见洋洋。
好久没见洋洋了,也不知这孩子长高了没?孙天瑜曾跟白杨说过:“你们大人咋闹倒不咋地,委屈了孩子。能将就就将就。”
话虽然如此说,可孙天瑜知道,说了也白说。
终于,孙天瑜看见洋洋了。背个大书包,上身着一件蓝灰色的外套,下身穿一条城市灰的裤子,踏双运动鞋,正一蹦一跳地朝校门口走来。
孙天瑜迎了过去,洋洋,洋洋的喊。
洋洋听见孙天瑜的声音,就朝孙天瑜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奶奶,你咋来了?”
孙天瑜问:“想奶奶了不?”
洋洋说:“想了。”
孙天瑜说:“走,奶奶买肉丸子给你吃去。”
洋洋说:“爸爸知道会骂的,校门口的东西不卫生。”
孙天瑜说:“不怕,我不说你不说,你爸爸就不知道,他小时候还不是背着我偷偷的买校门口的萝卜干吃。再说了,又不是天天吃。”
洋洋挽着孙天瑜的手说:“奶奶最好了。”
白杨下班来到校门口的时候,洋洋早把肉丸子全都消灭到了肚子里。
见了孙天瑜的白杨抹了一大把笑色挂在脸上,还特意地鼓了鼓肌肉,挺了挺腰杆,准备充分了才精神抖擞地朝孙天瑜和洋洋走去。
吃了肉丸子的洋洋心虚,老远远就喊道:“爸爸。”
白杨高兴地应了一声。
孙天瑜看着白杨笑容满面的脸颊廋了一圈,心疼地问道:“这久够你受的,又要乱房子,又要照顾娃。”
白杨说:“多好的事,年年换新房,洋洋又乖。是不是?洋洋。”
洋洋说:“奶奶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这么说,你说我调皮来着。”
白杨笑道:“这孩子。”
孙天瑜问白杨:“跟晓露还处着不?”
白杨说:“啥话,把你儿子看成啥人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孙天瑜说:“算命先生说了,这事得快,不然做不得数。”
白杨摇摇头,说道:“又来了,上车,上车,回家吃饭。”
孙天瑜问:“你没上班?咋还有时间做饭。”
白杨说:“不是我做,晓露做的。她今天刚好休息。”
孙天瑜说:“那买点东西吧,空着手怕不好。”
白杨说:“不碍事,长辈看晚辈,没这么多讲究的。再说了,以后一家人。
孙天瑜想了想又问道:“你最近都在她家吃?”
洋洋说:“都在的,睡也在那里。”
白杨说道:“就你话多。”
孙天瑜说:“晓露妈妈见过你没?”
白杨说:“还没呢?”
孙天瑜说:“抓紧去见下,父母不同意,就名不正言不顺,闹出啥事端来不好。”
白杨说:“好的。”
听说睡也在那里,孙天瑜心想:“晓露这事有点把握了。”
看着白杨把车子开到了城边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孙天瑜说:“晓露的房子有点偏,都到城边了。”
白杨说:“地点是偏了的点,可附近就是风景区。柴家山您老还没去过吧?政府刚投资修建的,花草绿树众多,道路干净宽敞。站在山顶,可以把整个玉平都看在眼里的。”
孙天瑜问:“买菜方不方便?”
白杨说:“小区门口就有卖菜的,超市、药店、小吃,应有尽有。好在的。”
孙天瑜哦了声,眼睛看着窗外,没再继续追问。
到了晓露家,晓露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桌面上摆放着番茄炒鸡蛋、炒胡箩卜丝、炒白菜、还有南瓜汤。见了孙天瑜的晓露有点紧张,重复说道:“饭菜做得不好,您老将就着吃点。”
孙天瑜说:“已经很好了。”
尽管白杨跟晓露说过孙天瑜吃素,但晓露以为不吃肉和动物油就是吃素了,所以炒白菜的时候放了蒜。
白杨对着一桌子菜对孙天瑜说:“妈,炒胡箩卜丝和南瓜汤你可以吃的。”
晓露就诧异地望着白杨,说道:“都是香油做的。”。
白杨说:“所谓素食,不仅仅是不吃肉而已,连葱、洋葱、韭菜、大蒜和蒜头等荤类蔬菜也不吃。为什么呢?《首楞严经》里有这么一段经文:‘一切众生,食甘故生,食毒故死。蒜有异味,所以放了香油还是荤菜。”
晓露问道:“那鸡蛋呢?”
白杨说:“鸡蛋一孵化就成了小鸡,也算荤菜。”
晓露说道:“那阿姨没菜了,我咋笨了。”
白杨说:“别说你,就连我这亲生的都弄不清爽。”
孙天瑜说:“已经不错了,给晓露添麻烦了。一下车就能吃到这么好的菜,多大的福分。”
晓露说:“怪我的,没问清楚。”
白杨说:“问了也白搭。要我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
孙天瑜冲白杨斥道:“吃你的,不懂别乱说。”然后笑着对晓露说:“两个菜已经很好了,平时我一个菜就把饭给对付过去的。”
晓露抿着嘴笑了,说道:“阿姨养了个好儿子,会逗老人开心。我跟我妈在一块儿,闷头葫芦似的,一回家就惹我妈生气。”
孙天瑜说:“你那是文静,哪像白杨,那吒闹海似的,托塔李天王都被气死的。”
白杨说:“哪吒是神仙,我素都没吃,道行不够,您老人家才闹海。”
吃了饭,收拾了碗筷,孙天瑜就说去看看白杨买的房子。
白杨知道孙天瑜心急,晓露的房子毕竟是晓露的,再说了,两人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一行人就下楼,去了葫田一区。
进了家门,白杨对孙天瑜说:“看看,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墙白得跟哈尔滨的雪似的,客厅宽得跟篮球场似的。帮我装电视的师傅说,你家房子板扎了,客厅宽得很,可以买台六十多寸的,五十八寸,小了。”
孙天瑜说:“他巴不得你把商场都搬回家里。”
说完的孙天瑜摸着沙发问白杨:“六十五万带不带家具?”
白杨说:“老娘啊,如果地砖能搬走,卖房子的人都恨不得撬走的。你以为个个跟你一样,观音菩萨转世啊。家具和床全是新的,晓露买的。幸福吧?”
晓露忙说:“白杨给的钱,我陪他去买的。”
孙天瑜拉着晓露的手说:“难为你了,这段时间多亏有你。”
白杨说:“别感谢,一家人。噶!”
孙天瑜呵呵呵地笑道:“要人家姑娘同意才行的。”
晓露低着头,满面绯红。
进了卧室,见松木床摆在房间里,孙天瑜问:“你把我睡的松木床搬来了?”
白杨说:“说了都是新的。”
孙天瑜问:“还是七百吗?”
白杨说:“涨价了,一千五。”
孙天瑜就心疼地说道:“钱啊,钱啊。”
白杨说道:“别喊了,钱在我卡里。今年涨工资了,一个月加了一千多,您老使劲花,别为我省。嘎!”
孙天瑜说:“就你能吹。”
厨房里,看着光秃秃的厨台,孙天瑜说:“做人家,锅碗瓢盆,油米柴油,苦了你了。”
白杨说:“锅灶买了,在橱柜里。知道您老吃素,新家,啥菜都没,冰箱里买了卷粉。夏天消暑,下午可以吃点凉卷粉,放点醋,提下神。”
孙天瑜说:“卷粉我从杏阳买了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白杨说:“那感情好,顺带拌碗凉的给我们,好久没吃您老人家做的菜了,特想。”
孙天瑜问:“你呀!吴雨把钱给你了没?跟娘说句实话。”
白杨说:“给了的。”
孙天瑜说:“房屋是你的户头买的,到头来却被扫地出门,你这日子咋过的?”
孙天瑜说的户头,其实就是白杨以前的房子。房子是公司团购的,楼盘价低于市场价,每个平方米少了两千元。
白杨说:“那把吴雨扫地出门,你能忍这个心?”
孙天瑜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没了声音。
眼瞅着要到上班时间,晓露说:“快到时间了。”
白杨说:“那走吧,我送你。让妈在家走走转转。”
晓露说:“好啊。”
由于第二天要考试,洋洋放假在家复习,出门的白杨对孙天瑜说:“您老四处转转。”然后扭头对洋洋说道:“奶奶对这地儿不熟,你要照顾好奶奶哟。”
洋洋向白杨敬了个军礼,说道:“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送晓露回家的路上,晓露问道:“还好你没让我独自一人陪阿姨。”
白杨说:“知道你怕,我妈这人,问东问西的,你一人咋招架得住。”
晓露说:“你心细了。其实我挺能理解的,老人嘛!我妈也一样。”
白杨说:“你累了半天,回去午休下,然后起来练练琴。别偷懒,不然以后开不了琴行。”
晓露说:“知道。为了理想,我会努力的。以后开家琴行,招些学生,你写小说我弹琴,多好。”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白杨打了晓露的电话,说道:“咱俩怕去家具城下,把衣柜选了。”
晓露说:“不急在一时啊,慢慢碰吧。”
白杨说:“你有所不知,以前洋洋奶奶用的衣柜是我调到玉平工作时买的,才三门,用了十多年,由于搬来搬,摇摇晃晃的,新家新气象嘛。老人年纪大了,日子都是数着过,我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买个新的,先让老人欢喜起来。”
晓露说:“好,你来接我,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彩虹桥家具城对面的小店里,刚好碰到一家家具店要搬家,店内货物大清仓,白杨跟晓露顺着门口的喇叭声走了进去。
白杨摸着一六门衣柜,边抚摸边说:“手感不错。”
女老板也是幽默,头也没回,说道:“又不是摸女朋友的手,还摸出手感来了。”
白杨、晓露就哈哈大笑起来。
女老板说:“我在奥龙家具城租了个铺面,这里的家具全处理了,价钱便宜,你们四处转转。有喜欢的赶快下手,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奥龙家具城白杨知道,买的家具全是高档品牌。
白杨说:“看来老板生意做大了。”
女老板说:“大啥子哟!我们的家具质量没说的,可就是由于在彩虹桥家具城对面,买不上价。更何况,房东又要涨房租。我想了想,就在奥龙家具城租了间铺面,省得在这里缩手缩脚的。”
白杨说:“也是,大手笔才能大收益。对了,这个六门衣柜多少钱?”
老板说:“三千六。”
白杨说:“贵倒不贵,只是我新做人家,能省一文是一文,便宜点行不行?”
老板说:“看你也是想要,那就三千四吧。”
白杨说:“再少点。”
老板娘说:“不能再少了,三千四已经亏本了。”
白杨说:“二千九咋样。”
老板娘夸张地叫了起来,说道:“你把我娶了,一分钱不要,干不干。”
晓露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我看这主意行。”
白杨也笑了,说道:“咋能。我是想啊,可你老公不得把我打个半死啊。”
老板娘说道:“就是,免费给你你又不敢要,亏本卖你你又嫌贵。”
白杨说:“你已经是要搬家的人了,衣柜拆了装,装了拆,人工费也要好几百的。”
老板娘说:“就是因为这个才卖给你的,而且只能卖这个样品给你。”
白杨说:“这样吧,我上一点,你下一点。三千如何?”
老板娘说:“三千二,一份不少了。”
白杨说:“我买了去小区里帮你宣传宣传,保不准帮你处理掉好大一批的。”
老板娘说:“处理也不能亏太多,不然卖得多,亏得多,还不如不卖。”
晓露拉着白杨的手说:“要不再转转,买给老人,买点好的。”
眼瞅着两人要出门,老板娘喊道:“三千一,再少你一百。”
白杨回头道:“三千了。”
老板娘笑骂道:“你俩真会做人家,往后肯定红红火火,家财万贯的。来吧来吧,看你们也是买给老人,也是个好儿子好儿媳,卖给你们了。”
白杨说:“还得麻烦你今晚帮我送下货,老人衣服没处放。”
老板娘说:“你这是生孩子了才想起来找床啊。”
白杨说:“多担待,多担待。”
出了家具城,晓露说:“那老板娘相貌不错的,你可以把她娶了,里面的家具任你挑。”
白杨说:“姐啊,她四十多了,在你面前,长得跟个李逵似的。”
晓露说:“咋啦,我二十多的还不是找了你三十多的。”
白杨说:“那不一样。”
晓露问:“咋不一样了?”
白杨说:“咱俩神仙眷侣,那是凡人一枚,咋能一样。”
晓露心里美滋滋地说道:“你这张嘴啊,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