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内的洛阳活动了一下十指,他发现自己力量不断增长的势头终于趋于平缓了下来。他评估后发现,自己身体的力量上升了五成左右,而感知能力则直接增长了一倍有余。洛阳从未服用过兴奋药剂,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神奇的改变。虽然和美国漫画里那些因为某种药物辐射或是感染就突然变身成为超人的虚拟人物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但对于现实世界里的人来说,这种提升依旧完全可以称之为“神迹”。
短暂的感叹之后,洛阳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情绪。任何强制激发人类潜能的药物,最终都被证明存在有各种各样的副作用。洛阳怀疑自己被注射的药物和当初王春鹏服下的药物应该是同一种类。他不知道王春鹏保持这种“超人”状态多久后就发病猝死了,但很显然的推论是,自己的生命或许已经成为风中残烛。
洛阳握紧了双拳,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他拥有了平时难以企及的能力。他没有时间感伤,也着实无暇抱怨,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他已停留了太久。
其实,洛阳早就有办法摆脱这副手铐。在过去的数年间始终活在死亡威胁阴影里的他,时刻都做好了应对最恶劣环境的准备。他衣服的衣领处总是藏着一根铁丝,他也曾经学习过简易的缩骨术,这两种都是脱身的快捷方法。然而,仅仅是解开手铐并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对手只要透过监控摄像头看到自己有异动,一定会派出压倒性的兵力把自己镇压,并彻底断绝逃生的一切可能。
洛阳明白,逃生的机会只有一次。
明明身怀重任,明明危在旦夕,明明精神也已经濒临崩溃,但洛阳依然选择等待,也严格地做到了耐心的等待。
突然间,他听到了“砰”的一声。这声音有些厚重,应该是重物掉到了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如果在以往,洛阳应该难以察觉到这声音,但对于现在的洛阳来说,这“砰”的一声则意义非凡。
他曾经在侦查实验的课堂上多次听到过这个声音,这是一个人无力倒地时身体和地面的撞击声。简单计算就可得出王吏二人出门后步行离开的大致距离,再结合撞击声的强弱以及周围环境音的状况,洛阳作出推论,那个伴在王吏身边的青年助手摔倒在了地面上。
这能说明些什么?
蒙着眼罩的洛阳目不视物,但这反而促进了他大脑思考的效率。根据上述的声音条件,他推断以自己囚室为中心方圆十几米的距离内应该有且只有王吏和那名青年两个人。而那个青年突然倒地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听到枪声、弩声甚至是惨叫声,由此不难想见,击倒甚至是击杀了这个青年的人,很可能就是王吏。
是内讧还是灭口?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敌人的整体实力下降,而自己的能力却已攀升到巅峰,对于洛阳来说,此刻既是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时机。
洛阳开始强忍着疼痛扭动双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成功摆脱了手铐的束缚。他的双臂按理说应该麻木到没有知觉,但在药物的刺激下,它们消耗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恢复了行动力。摘下眼罩、解开脚铐,洛阳用双手抓起靠椅,微一发力就将它掷向空中,准确地砸烂了墙角的摄像镜头。在摄像镜头裂开后散落的部件中,他找到了一块墨绿色的电路板,掰掉上面错综复杂的电子元件之后,他将电路板插入门缝,托住了门外的门闩。
无论是手铐的松紧度、靠椅的硬度、摄像镜头的构件、囚室大门的上锁方式,一切均如自己所想。洛阳指尖微挑,便轻松地将门闩抬开。他推开门,首先就看到了青年那具躺在地上的身体。洛阳谨慎地环顾四周,见并无陷阱和埋伏,就首先检查了青年的状况。在发现青年刚刚断气之后,他猛然抬起双眼,凶狠地瞪视着前方。
如今,他已经脱离了囚禁自己的深蓝色集装箱,正站在仓库之中。在他的正前方,就是仓库的大门。洛阳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杀意慢慢走到大门之前,并将右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洛阳判断王吏离开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但如果他事先就准备了交通工具,那么自己追上对方的概率基本为零。何况洛阳现在还自身难保,也许在推开门的瞬间就会被无数子弹射成马蜂窝。
正当洛阳打算孤注一掷打开大门的时候,仓库内再次回荡起王吏的声音。王吏说:“欢迎你来到新的世界,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超人。我给你注射的药物名为‘战神’,是世界上第一例没有副作用并且终身有效的兴奋药剂。”
洛阳本想答话,但在仔细分辨后发现这声音应该是王吏制作的一段录音。他扫视屋内,迅速看到了在集装箱的顶部上的一个方形功放器。王吏继续“陈述”说:“一直以来,我都是总舵主最忠诚的下属。因为和其他人不同,我效忠他的理由不是恩情不是敬佩更不是利益,而是信仰。他看破了人生的本质,提出了创造才是人类生命中最大的乐趣和价值,这深深地激励和鼓舞了我。多年来,我付出了你难以想象的艰辛,先后制作了‘诅咒’和‘战神’两种截然不同的药物。你是他选中的人,所以我决定把这两种药物的研制过程全部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够耐心地记忆下来。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首先告诉你,叶嫣然是叶王的女儿,我和钟家都没有伤害她的理由。当你听完这段录音之后,大门外的爆炸设置就会解除,你可以平安地离开这里。那时你会发现,她就在此地向南几公里外的地方等着你。”
声音在这里停顿,仿佛在等待洛阳作出决定。
王吏的话可以相信吗?但反过来说,如果王吏想要加害自己,早就可以将自己凌迟,为什么还要在杀死得力的属下后留下这段录音呢?一念及此,洛阳判断王吏撒谎的概率微乎其微,于是选择了倾听。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间里,王吏将两种药物的研制过程娓娓道来,虽然有很多名词是洛阳首次听闻不解意思,但他也悉数记忆下来,以备来日交由专业人员分析研究。
最后,功放的声音说:“以上就是两类药物研制的流程了,具体该把它们用在何处由你自己决定。在录音播完完毕后你就可以打开大门,不用担心门外的爆炸设备。最后,祝你好运。”
在“运”字结尾的瞬间,洛阳迅速地拉开了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黄昏的余晖,随后则是一个饱经风雨的木屋。在木屋和自己之间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铁盒子,盒子旁边斜插着一把军刀,寒光凛冽。
洛阳走近铁盒子查看,发现里面果然有一个线路复杂的定时炸弹。由于自己按照要求在听完录音后才打开大门,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数字定格在了59秒。尽管自逃离后就一直按照着王吏设计的剧本行动,但洛阳并没有产生不甘心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虽然离开了囚室,但一直都还是处于绝对下风的。在重拾主动之前,自己必须隐忍,也只能隐忍。他拔起军刀迈步向木屋走去,在即将拉开房门的瞬间动作忽然定格。他沉默地看着木板上纵横的纹路,思绪也沿着某种奇妙而复杂的脉络急速运行。
囚禁、药剂、灭口、录音、军刀、炸弹……洛阳将所有关键的元素重新排列整合,计算出了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最好的情况是,王吏忌惮叶王的势力,这次仅是让自己和叶嫣然吃了一点苦头就作罢。而他所谓的钟山选中了自己一说,或许是因为自己在除掉文鸣和王虎时所展现出的某种品质让他十分欣赏而已。
那么最坏的情况是什么?自己体内的“战神”根本就是一种烈性的兴奋剂,随时会让自己爆体而亡。而叶嫣然或许早已丧生,那段录音仅是王吏为了脱身才施展的缓兵之计。
最终,洛阳选择以最坏的情况作为自己行动的参考。此刻,洛阳身处开阔地带,经过细致地搜查很快就排除了其他陷阱存在的隐患。他知道眼前的木屋里或许藏有重大的秘密,但也很可能留有致命的机关。考虑到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认叶嫣然的生死,他当机立断地舍弃了对木屋的探查,离开了木屋区域,向着南方的田地里走去。
一阵强烈的山风吹过,仅着单衣的洛阳嘴唇抖动的厉害,身体也不可抑制地哆嗦着。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确保步幅恒定,不断向前。随着对田地的深入,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种微弱的香气,这香气让人感到有些暴躁。洛阳大胆地假设,这或许就是王吏录音里提到的某种原材料。
行走的过程中,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白月接管了天幕,在山顶上洒下了一大片清冷的月光。突然,迎面而来的风声里掺杂着痛苦的惨叫声,洛阳脸色一白,豁然举目远眺。
此刻,只见远方人影绰绰,似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哭天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