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老面对六名藏身暗处的狙击手还敢大发厥词的时候,关羽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她是一名渴望与巅峰武者实战的武痴,而今日愿望已了,她自然不会耽误钟山的计划。她举起右臂示意后,狙击手们便将起到警示作用的瞄准激光关闭,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将吕老狙杀。
眼见着吕老即将命陨此处,一枚红痣般的光点突然凭空落在了关羽的眉心。
关羽脸色铁青,怒道:“谁?!”
来人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迅速关闭了瞄准激光,踪迹也就彻底不见了。
“你有六名狙击手,但我的身体状况还可以进行躲闪。而我虽然只有一名狙击手,但是你却已经不行了。补充一句,这名狙击手叫曹奉先。”吕老镇定地宣布说,“同归于尽,或者让我过去,你自己选。”
关羽暗中提气,打算殊死一搏,不料千米之外的树丛里突然站起一个身影,那身影身着野战迷彩服,双手斜持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狙击步枪。那人迅速跑到关羽身边站定,虽是面向吕老,但同时也是对关羽说:“总舵主说,这里的事情到此为止,请您通过吧。”
吕老点点头,对关羽道:“钟山待你如女,绝不会让你和我这个糟老头一命换一命。”言罢,他大步走去,直奔庄门。
关羽攥紧双拳,无声地接受了这个命令。
进庄之后,吕老本以为会遇到人山人海的阻击,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活人。他凭借着极好的视力和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一串脚印。与其他村民的脚印不同,这串脚印的主人显然有习武的功底,想必在村中也有不清的分量。考虑到这点之后,吕老循迹追踪,很快来到了高建国家的院子附近,看到了走到院门口又临时折回的高忠一行人。
吕老借着月色扫视院中,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两男一女,见那名女子明显不是叶嫣然后才暂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能在村子里遇到活人已经是一大突破,他打算抓住这些人逐一询问,或许可以打听到叶嫣然的下落。
就在这时,高忠抓起高红的头发,在她的哭喊声中大吼道:“告诉俺!那个女人在哪里!”
高红尖叫道:“俺真的不知道啊!”
高忠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精神已经到达了癫狂的边缘,他把高红扔到地上,整个人骑在她身上,左右下手撕扯她的衣物,嘴上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天俺就让你好看!”
正当他欲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一名打手突然发声呵斥,道:“什么人!”
吕老从阴影中走到月光里,露出了真容。此刻的他左臂已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了内着的灰色线衣。他用右手拇指抹去了嘴角的血渍,沉声问道:“你们在找谁?”
好事被突然打断,高忠倒是冷静了些许。但待看清来人是个落魄至极的老头之后,他心中的戾气复盛,态度倨傲地反问道:“你是谁?”
吕老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道:“你找的那个女人,是谁?”
“哟,老头,难道你见过?”一个打手摊开双手,道:“就是昨天被俺们扛回来的那个女人啊,难不成你的相好?”
至此,吕老确定眼前的几个青年正在寻找的人就是叶嫣然。他回头望向在黑暗中沉寂的整个山村,不知道刚才持狙击枪支援自己的曹奉先身在何处、有没有发现叶嫣然行踪的线索。他收回目光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男人以及即将受辱的这名村妇,惋惜道:“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小姐现在在哪里。”
高忠站起身,用右拳不断地锤击着左掌,道:“老头,你到底是谁?我在游客里从来没见过你。”他见吕老低着头喃喃自语,便示意两名打手左右围攻,打算拿下他再好好审问。
不料两名打手还未近身,便被迅速打倒在地,甚至连惨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高忠的眼皮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一种恐怖的情绪渐渐在他的心底产生。他回忆着两名打手被击倒的整个过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清吕老的动作。若是换做平时,机警如他,一定会想办法避其锋芒,等召集大批人马再行动作,但今天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特别暴躁,总觉得身体飘飘欲仙,仿佛无所不能。
他弓着腰,将双手支在身前。这是他最强势的摔跤技,曾经将一头山虎抱杀怀中。见对面的老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忠便迈着进击的步伐冲入了攻击领域。一开始,他先是假装用右手掏向老头右腿的腿窝,在临近腿部时又猛然变向,用左手环向了老头左腿的腿窝。高忠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佯攻逼真而实击迅捷,完全不逊于职业的摔跤悍将。
当高忠认为自己即将可以将眼前的老头整个掀翻在地的时候,吕老的一记鞭腿自右而来,宛如石柱撞山钟,力道可谓是雷霆万钧。高忠的脸部突遭重击,整个身形也彻底失去了平衡。他无力地横飞出一米才摔倒在地上,闭眼的瞬间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显得特别不真实。
高红不敢置信地看着独自伫立院中的吕老,如见真仙。
吕老看着她,问道:“他们在找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虐待你们?”
高红瘫坐在地,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昨天晚上是俺男人把她从水里捞起来送到俺家修养的。今天下午她去村长家开会,回来后就受了伤。高忠他们在追捕她,一直找不到人,就来拷打俺们了……”
听到叶嫣然还没有被抓到,吕老多少松了口气。他追问道:“那个女人伤的怎么样?”
“她后背上中了一箭,箭上有毒,是俺们村打猎用的麻药。”
吕老点点头心中有数。他知道眼前的女子一家遭受过拷打仍然坚称不知道叶嫣然的去向,说明他们真的不清楚叶嫣然的行踪。便记下了这家人的特征,诚恳道:“我还要去救她。非常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日后必定重酬。”
高红见吕老说走就走,连忙叫道:“您要去哪里?”
吕老微一皱眉,道:“我说了,我要去救那个女人。”
高红用双手狠狠地揉去了眼角的泪痕,开心地笑着说:“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吕老震惊地望着她,心中翻滚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待确定高红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戏谑,所说应是实话之后,吕老心底那份无人可知的绝望情绪轰然散去。“扑通”一声,他突然跪倒在地。
高红连连摆手,慌乱地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是不信鬼神、不敬权贵、不怕生死的“阎罗”,此生唯一一次跪人。
今天,他向着一位普通的农妇下跪,为了谢恩。
在高家庄的田地里,三十多个青年手持火把站在村长周围。在他们面前是被捆绑着的其他游客。这些游客不仅被麻绳束缚了双手、双脚,眼睛也戴上了黑色的罩布。就在刚刚,村长命人在他们的嘴里塞入了毛巾,总算是终止了他们的谩骂和哭嚎。
站在游客周围的三百多名村民表现不一,有胆子大些的直接问道:“村长,您叫俺们是弄啥啊?把这些人弄一起也不好吧,王警官……”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村长一声怒喝后,满面愁容地看向天空。高忠迄今还没有回来,但已经到了王吏要求的时间。
他一咬牙,朗声道:“俺们村的人天生都有遗传病,祖祖辈辈都活不过五十五岁!但是从今天起,这一切就都成了过去!”村长说话的时候,一个青年拎着箱子走到了他身旁,用双手把箱子高高举起。村长感受到村民们疑惑的目光,大声道:“这就是俺之前给你们打的那种药!现在,你们只要再注射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病了!”
村民们的目光瞬间变得灼热起来,很多年近五十五岁的男人女人更是热泪盈眶。他们有的甚至拥抱在一起,不断地感慨和歌颂。
村长仰望苍天,动情道:“高家的列祖列宗啊,从今天起,俺们高家的香火会越来越旺的!”
在他的组织下,两个练习过注射技巧的青年拿出药剂,熟练地开始给村民们一一注射。人群沉浸在狂热的氛围里,还没有注射的人眼中全是憧憬,而已经注射过的人则用欣慰的目光看向正在注射的村民。
游客们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只能依靠挤在一起来缓解一点严寒和恐惧。他们看不见、说不了,但至少可以听得到。他们可以听到村民们的赞叹和歌颂,听到一些村民唱起了嘹亮的山歌,听到更多的村民开始高呼村长的名讳,将他比作救世的神。
直到,他们听到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惨叫的声音之尖锐、持续之长久,实乃是他们生平仅见。这惨叫的主人,简直就是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通过嗓子叫唤了出来!
这惨叫如同瘟疫般迅速散播,一个接着一个地响起,此起彼伏,源源不断。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着他熟悉的这些村民们一个个捂住喉咙跪在了地上,他们瞪大了双眼,伸长了舌头,拼命地探出手抓向自己。那眼神里是何等的不甘、痛苦和愤恨?
村长也跪了下来,他的惨叫是无声的,就如同他体内那无形的伤痛。两行眼泪顺着他皱纹纵横的脸庞流下,很快融入了这片沉默的土地里。在这土地上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植物,它们的枝叶在风中舞蹈,仿佛因为人们的惨叫而更显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