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在这暗无天日的潮湿之地,能够借以视物的物什便只有两个身穿制式黑色劲装,头戴鬼状面具的两个守卫身旁的微弱烛火。
处处皆是水声,这便不难理解这空气中四处弥漫的酸腐之气与沾黏身上挥之不去的湿重。
这便是御安司闻名远扬的森冷水牢。
黑暗中,不时地有着黑影,或是抬起双手,或是厉声嘶吼。
不过无论怎样的动作,随其响动过后,始终有着铁链的“叮铃”脆响传出。
正在御安司丙字水牢当值的两位守卫,此刻看上去很是悠闲。
二人推杯换盏,暖酒下肚,扫去身上常年来,始终留存的湿重之气。
“叮铃”一声。
铁链微微响动。
这最是正常不过的声响,却使得牢中这两位守卫心中一惊,赶忙扭过头,紧张的望向一处漆黑角落。
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也正是如此,才使得他们二人这般紧张。
暗暗松了口气,不过是个小响动而已,无需担心。
说来还真是见了鬼,那个家伙,北齐探子。
自被投入水牢之时,便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断去一臂,嘴是真的硬。
每每提审,必是破口大骂。
尝遍各式御安司残忍酷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是倍加精神的静静待着。
他们看过那人的伤处,这般苛苦的条件下,齐肩而断的伤处依旧好好的复合,并无脏水泡过的溃烂。
这看守水牢的差事并不好,整日里不言一句,闷得人心里发慌。
因着这般,这位“新来”的囚犯便成了这两位无聊守卫打发时日的“工具”。
“怎么样啊?还能喘气儿吗?”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守卫,边抿着手边儿的热酒边冲着那边喊道。
一旁的年长守卫笑而不语。
“哼,整日在这圣水里泡着,老子精神着呢。”黑暗中,传来一声气洪隆钟的回音儿。
“哈哈。”哄然大笑,这两个守卫不自觉的大笑起来。
还头一次有人称这个鬼地方叫做“圣地”。
笑罢止声,那年轻守卫接着笑道:“老子还真是信了你的邪,这么多年过来,遇到的人里,能这般嘴硬的,你算第一。”
“是个人物。”
黑暗处一声闷哼,这次并无回声传来。
“不过你也别TM上脸儿,这才来几天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那守卫笑中带着一丝凶意。
“就你这种北齐探子,哪个不是一开始嘴硬的要死,不过享受几月,还不是跟条狗一样,把你的那些狗同伴,一个一个的咬出来?”
“哈哈哈。”那年长些的守卫,看着同伴这般调笑着那个北齐囚徒,不禁抚掌大笑起来。
“叮铃”一声铁链的脆响,这次的声响很是激烈。
很明显,黑暗中的人已是心生怒火。
“去你N的,你们这些蜀狗,蜷缩一隅之地,但有一日,我大齐举兵来讨,你们便只能做一丧家之犬,瑟瑟发抖。”
“就你这般货色,一辈子看着水牢,能有什么前途,若在平日,连与老子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
那黑暗中传来的喝骂声渐大,更是喋喋不休起来。
两位守卫脸上也越加阴沉。
“啪”的一声,只见年轻守卫狠狠摔碎手中酒碗,便要去教训一番。
那较为年长的则挥手止住,愤愤道:“何必与其计较,将死之人,有的是罪受,算了,来来来,咱们吃酒便是。”
怒“哼”一声,这才坐下。
黑暗角落中,叫骂声却还是不断,也不知这家伙哪来那么大劲儿。
......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起。
“轰呀”一声,铁门缓缓开启。
黑暗中,一个黑影从楼梯处慢慢走了下来。
白发长须,一身黑色长袍。
牢中两名守卫赶忙起身,横刀在手,一脸警惕的望向楼梯处。
一般旦有人前来水牢之中,事先上头必有通喊,现在这般异常之事,由不得这两人不这般警惕。
那老者慢慢走来,苍老的面庞逐渐出现在灯火照耀之下。
两位守卫看清之后,赶忙收起手上兵器,躬身见礼道:“卑职参见大人!”
那老者正是二统领墨重,挥挥手,淡淡道:“无需多礼。”
说罢,便向地牢黑暗处望去。
一流高等武者,无论是目力,亦或是听力皆要比常人强过十倍。
只见黑暗中,一断臂中年男子静静被锁在末腰的脏水之中,看上去很是规矩。
墨重淡淡的说道:“怎么样,此人可还老实吗?”
“禀大人,额...刚刚还在高声喝骂。”其中较为年长的守卫恭声回道。
墨重点点头,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墨重走向那处黑暗之中,渐渐隐入黑处。
待到那囚徒跟前,墨重方才缓缓蹲下。
轻声在那人耳边喊道:“赵胜?”
那人眼角微微一抽,虽是极力按压住内心的震惊,但在墨重这般纵横多年的强者面前,却还是显得有些幼稚。
“没想到你竟然没死,当年为了杀你,我御安司可是费了一番大功夫,连带着老夫,也在床上躺了不少时日。那场面,咂咂咂,近千人混战,老夫捡回一条命,还真是庆幸。”墨重嘴角露出微笑,但很冷。
站起身来,墨重随意拨开横在面前的铁链,淡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废话,老夫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被称作赵胜的中年汉子冷冷的望着墨重,一眼不发,就好似在看死在自己手上的敌人一般。
“有人不知为何,竟出了很高的价码,要赎回你这将死之人的性命,真是奇怪。”墨重装作一副奇怪的样子,接着道:“不过好消息是,你还可以多活几日,一直到......老夫带着你去交易时,你们死在一起。”
丝毫不理会墨重言语上的威胁。
站在深水之中的赵胜,只是一直呆呆的嘴中轻喊。
“莺儿,莺儿。”
墨重眉头一皱,凑上前去,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赵胜脸色狠厉,猛然出手,左手便要直取墨重面门。
却被死死钉在墙上的铁链牢牢锁住,丝毫不得动弹。赵胜状若厉鬼,嘶吼着不断扭动着身躯,直往墨重靠去。
不过却尽是枉然,腕粗的铁链锁遍全身,他完全不能靠近墨重分毫。
墨重抚着长须,平静的望着赵胜这番无用之举,脸上缓缓浮出笑容。
“好吧,我知道了,又是一条大鱼。”
说罢转身离去,无视身后那道怨毒的目光。
冲着恭然站在两侧的守卫,沉声诫道:“看好了,这个人我有大用,但有闪失,老夫宰了你们。”
那两位守卫赶忙应“诺”拱手目送。
待到墨重走后,方才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心有余悸的望向那黑暗角落处的黑影,对视一眼,赶忙打起精神来,持刀戒备。
......
清晨,洛呆早早起身前往五皇子府上。
胭脂倒是听了自己的“建议”,不再动手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饭菜。
洛呆换上金边丝线遍布的侍卫华服,骑着清早起来买到的高头大马赶往城中五皇子府。
倒是想看看,这府上一众新老侍卫训练的如何。
“吁~”
洛呆停下马,翻身落地。
自有门房下人小跑着走过来,堆笑着接过洛呆手上的马缰。
“洛大人,今儿个来的倒早啊。”
洛呆疑惑的望向这个正对脸儿略显肥胖的下人。
“哎呦,是小的啊,周富,那天您问过了,嘿嘿。”那唤自己的门卫下人指着自己,赔笑道。
洛呆想了想,倒是有点儿印象。记得自己还在疑惑为何原先的看守为何被调开了。
周富笑着牵过洛呆身后的马匹,说道:“大人快进吧,这大清早的,瑟风大,小的办事,您放心。”
洛呆点了点头,看着周富将自己的马匹牵到府边儿的马桩子上去。
这个人倒是不错,便是这份激灵劲儿便可留府任用,应是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慢步向里走,一路走过,便觉整个府上侍卫完全不同于原先那般轻浮。
洛呆还是能认出几个当初校场上的“二世祖”,不过看着他们这般纹丝不动,站正兢兢之态,心中倒是服气这大勇的训练之道。
洛呆一路走过,径直之往正是五皇子殿下书房方向。
“洛大人。”房外一个侍女欠身见礼道。
洛呆拱拱手,客气道:“劳烦通告一番,洛呆求见。”
那侍女洛呆听大勇,二勇说起过,正是五皇子贴身侍女露茶,听着不过是个小小侍女,不过却是五皇子母妃丽妃亲自选派在五皇子身边儿之人。
会些功夫,深受丽妃的喜爱。
露茶听过,面露难色,低声道:“洛大人,五皇子吩咐过,大人无需通报便可进入,不过今儿个是殿下习文的日子,大人怕是要等些时辰。”
洛呆了然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姐姐可知平常的话,殿下几时下学?”
“恩...这个不好说,殿下一直课业不好,殿下的座师又是当朝左都御史文涛,最是严厉,若是殿下没学好,慢的话,一天也不算多。”露茶微皱着眉,低声道。
洛呆笑了笑,冲着露茶拱手道:“那洛呆便先去忙,若是殿下下学的话,劳烦姐姐派人递个话。”
“洛大人太客气了,婢子会的。”露茶笑吟吟,欠身见礼道。
洛呆笑了笑,这才缓步离去。
些许时日未来,也不知这批新来的侍卫们训的怎么样了。
刚到后院“校场”站定,便听到阵阵的高喝声。
却见“校场”高台之上,大勇正坐其上,阴着脸,双目似嗥的不断扫视着下首众人。
洛呆走上前去,笑道:“怎么样大勇哥,这群人练的如何?”
大勇听到洛呆笑声,扭过头来,笑着拱手见礼。
“唉,还真像我想的,这些个“二世祖”个个都是滥竽充数之辈,别说咱们府上的石墩了,就连标式二百斤的衡量石都举不起来。真气死我了。”
洛呆闻言,抱着胳臂,淡淡的望向下首正在操练的众人。
“既是如此,那便将那不成器的,发还回去便是。”
大勇叹口气儿,无奈道:“哪能啊,这要发还回去,说真的,还真剩不下几个儿。”
洛呆皱了皱眉头,这倒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若是这般发还,府上侍卫人手却是不够。一个王府,再不济也得有个三四百人的卫队才是。
可若是将这些人留下,基本功便这般不扎实,何谈武艺?
很无奈,这还真是件头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