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仪说笑着拿出一套西服说:“明天是圣诞节,这是我送雷哥的圣诞礼物,换上试试。”说着帮萧静听脱去黑呢子中山服,问道:“雷哥身高多少?”萧静听说:“一八六公分。”“体重呢?”“也是一八六,市斤。”杨萱仪笑着用粤语说:“哇!两个‘要发喽’,大‘给’大利的啦!”
萧静听听岔了,笑道:“大个就是力大。我有一身蛮力,默默要是用得着雷哥出力,我一定给力。”杨萱仪打量着换上西装的萧静听,又替他打着领带笑道:“雷哥穿西装真酷。我现在就想让雷哥给点力,吻我一下好吗?”萧静听走到穿衣镜前审视自己,笑道:“张明敏不是唱了么,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洋礼就免了吧。不过我非常感谢妹妹的赠送,我正想买一套呢。春节时我想和迎春正式完婚,得一套礼服。”
杨萱仪心里猛然一震说:“雷哥,你这样做不可以。咱两家都是诗礼之家,你和迎春的婚事,二叔不同意,他会很生气的。”萧静听说:“现在两岸还没实现三通。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向父亲解释清楚。迎春真的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孩,我相信家父要是见到她的话,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杨萱仪从背后揽了萧静听的腰,把脸贴在萧静听的后背上,动之以情的说:“雷哥,你这样做叫默默情何以堪?我只有终生不嫁了。”萧静听闻之一震,他转过身来拉住杨萱仪,想吻她一下,给她一点安慰。
这时有人敲门,杨萱仪推开萧静听喊道:“进来吧。”杨成刚进来后杨萱仪介绍说:“这是我表弟杨成刚,三玉公司住港办事处的经理。这是雷哥。”杨成刚上前握手说:“雷哥真像二叔,果然是一表人才。”杨萱仪开玩笑说:“你真会拍马屁,一句话把现在的总经理和未来的董事长一起拍了。”杨成刚嘻嘻一笑说:“那就是说雷哥肯定会成为我的二姐夫了?”
萧静听听出话外音,笑道:“也就是说我只有成为二姐夫,将来才可能做三玉公司的掌门人?”杨成刚说:“那当然,二叔和三叔各占公司三成的股权,杨家占四成,如果你娶了我二姐,你将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理所当然就是三玉公司的董事长。”
萧静听轻轻一笑说:“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妹妹,她也有继承权。”杨成刚算了算说:“就算云姐拿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和萱仪姐还合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是俱有绝对的控股权。”萧静听玩笑说:“我明白了,股份制企业是谁拥有最多的股份,谁就拥有最大的话语权。那样的话,对外我是总裁,在家默默是我的总裁。我得听她的。”
杨萱仪笑了说:“成刚,别把雷哥当土老帽,他比你聪明得多。今天是平安夜,咱们应该尽兴狂欢。雷哥,你会跳迪斯科吗?”萧静听说:“我连三步四步都不会走,迪斯科就更不会了。”杨萱仪说:“交谊舞你必须学会,商场上肯定是要应酬的。二叔坐在轮椅上都能跳。而且很潇洒。”
萧静听笑道:“我下了车就匆匆赶来见你。现在肚里已经提抗议了,怕是扭不动了。”杨成刚说:“没关系,舞会上有香槟和甜点。”萧静听说:“我不习惯吃甜点,最喜欢吃油炸臭干子蘸辣椒酱。”杨萱仪剥了一片口香糖喂到萧静听嘴里说:“你要习惯嚼这个,这是文明,美国文化。”
镭射灯在旋转闪烁,切割出忽明忽暗的一张张人脸。疯狂的迪斯科音乐搅动了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他们抖动着肩膀和扭动屁股在狂舞。萧静听吃了两块蛋糕,端了一杯法国香槟坐在沙发上慢慢品味。红色的射灯转到他的脸上,他的脸色变成了鲜艳的中国红。随之绿灯转来,他的脸上立刻荡涤出美钞的颜色。他的脸上明暗交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在思念妻子……
此时的叶迎春正坐在书桌前批改作业,一盏八瓦的荧光台灯照射在三尺书桌上,她的背后笼罩着黑暗的夜色。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她应该很孤独。但翻动作业本唰唰声音,和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音,仿佛是一曲美妙的舞曲,伴随着她和孩子们共舞欢乐。批改完作业,她站起申了个懒腰,把台灯翘起,让灯光投射到对面墙上那张丈夫的画像上。
她看着画像默默地和丈夫对话:雷哥,下午放学路过林场,接到妈妈的电话,说你的户籍已经恢复了。因为证明上写的名字叫苏雷,上户口时派出所还是采用了苏雷的名字。派出所的户警说,如果想改姓名的话,还要开证明材料。妈妈说麻烦死了,名字不过是个符号,叫苏雷也好,叫萧静听也罢,反正都是一个人。雷哥,现在的萧静听还是过去的那个苏雷吗?我觉得你变了。妈妈特意叮嘱说,等放了寒假让我早点过去,一定记得在村委会开上结婚介绍信。雷哥,我不想和你结婚了,咱俩分手吧,什么原因?因为我爱你。
杨萱仪和杨成刚舞过一曲后坐了下来,精力过剩的杨成刚又寻了舞伴去疯狂舞动。萧静听为杨萱仪倒了一杯酒,杨萱仪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说:“雷哥,你好像很疲倦?”萧静听说:“有点。跑生意么,当然很辛苦。”
杨萱仪说:“是啊,敢拼才能赢。二叔刚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放弃每一次挣钱的机会拼命的做,他是用一条腿支撑起全部的困难,他有着军人的坚毅和商人的精明,所以他成功了。”萧静听说:“父亲身上的优秀基因我也有,我相信我也会成功。”杨萱仪问:“你一年挣了多少钱?”
“净利润还不到二十万。”萧静听又说:“我向迎春许过愿,把赚来的第一桶金为她建一所漂亮的小学。她们的学校很破旧,每到下大雨的时候,孩子们要撑起雨伞才能上课。可是我现在又需要资金滚动。”杨萱仪说:“这样吧,雷哥,这笔善款由我来捐出。”
萧静听说:“你捐,她不会接受的。”“你把咱俩的关系告诉了她?”杨萱仪故作惊讶地问。“我提到了你,但是我还没告诉她我们定过娃娃亲的事。迎春她很善良,我怕告诉了她这段凄美的故事,她会主动地放弃我和她的婚姻。默默,我没有理由抛弃她。”
杨萱仪试探的问:“你想和她分手,只是苦于没有适合的理由?”萧静听说:“你理解错了。我——”这时换了轻音乐,邓丽君的歌:“我要美酒加咖啡……”杨萱仪挽起萧静听的手说:“雷哥,暂时丢开烦恼,让我们尽情享受快乐的生活。”
迎春洗罢上了床,外面刮着大风,风从瓦缝里钻进,屋里凉飕飕的。被窝里冰凉,她靠在床头上把脚蹬在了热水袋上,看着对面墙上的丈夫沉思。今天是平安夜,她虽然没有西方文化这个概念,但她此时正为丈夫衷心的祈福平安。迎春心里念叨:雷哥,咱们从凄风苦雨中走到今天不容易,现在日子好过了,而且会越来越好,你用不着冒险去做违法的买卖。
雷哥,你和杨萱仪定娃娃亲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来找过我了,希望我放弃你。我当时很生气,把她赶走了。可她走后我静心一想,觉得她挺真挚,为了父辈们在她儿时许下的一句诺言,她竟然苦苦地等待了你三十三年。我忽然觉得她挺伟大的,我却很自私。我的存在似乎是一种罪业,是我破碎了她的美丽的梦。
她说愿意出二百万买下你,她虽然很富有,我忽然觉得她好可怜,在爱情上穷得只剩下钱了?于是我对她恶搞了你,说你连一分新台币都不值。可雷哥,我知道你的价值不是用金钱衡量的,所以我爱你。这一点我比她幸福得多,我至少拥有过你。雷哥,她说要为我捐建一所小学,看来她的心很善良,我忽然想到我应该与人为善,那么我把你当善款捐给她好吗?
在轻快的圆舞曲里,萧静听被杨萱仪牵着手笨拙地旋转,杨萱仪笑道:“放松,踏对节拍,一、二、进,三、横步,四,后退……”萧静听玩笑道:“默默,你不要折磨我了。我是当兵的料,你让我上战场冲锋陷阵,我绝不望而却步,舞场上我是裹了脚的老太太。”杨萱仪笑了说:“二叔三叔他们是铁血军人,可他们的舞跳得很好。”一曲旋罢,他们回到了沙发上,萧静听若有所思的看着旋转的彩灯。杨萱仪把头靠在萧静听的肩头问:“雷哥,你想什么?”
萧静听说:“默默,美国是一个很自由开放的花花世界,你在那里未必就没恋爱过?”杨萱仪说:“谈过,上大学时被一位美国小伙追求过,我动心了,答应了他。可是受到母亲的坚决反对。”“那我父亲呢?他应该是开明的。”
“是啊,二叔不反对我恋爱,但他不主张我嫁给美国人。我只好放弃了这段爱情。人生有失就有得,于是我就拼命地读书,读完两年硕士,又读了三年博士。对于男人来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苦读,等于自己就失去了颜如玉。所以高学历的女人没人爱。雷哥,你看我是不是变成黄脸婆了?”
萧静听说:“默默,你还年轻,再勇敢地去爱一次吧,比萧静听优秀的男人有的是。”杨萱仪闭上眼睛说:“雷哥,不说这个好吗?我困了,让我靠在你的肩头做会梦,好吗?”
此时的迎春也困了,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说:“雷哥,好冷啊,你要是在就好了,我要把手伸到你胳肢窝里去焐,你身上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