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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江湖是个滑稽的存在

2017-05-12发布 5773字

【1】

七级堂开堂会。

马元成与正妻马王氏坐于宝座之上,堂中"无"字辈元老列坐于台下两旁,"我"字辈分坐于大厅的两侧;"勒个去"尽皆侍立于不碍人眼的地方。

马阿福提着几只鸽笼,陈列于厅堂中间的场地上。鸽笼有空鸽笼,也有装着鸽子的鸽笼。

马阿福一边演示,一边捋思绪,说道:"堂主在咸阳小住,每隔两个时辰会释放一只鸽子回来,带了信儿的收在这个笼里,不带信儿的收在那个笼里。需要谁回信儿的,以最快的速度让谁回复,再用带信来的鸽子把回信儿再送往咸阳。不需要回信儿的,和其它鸽子放在一起,定时地又放飞出去,飞向咸阳备用。有了紧急事务需要报告堂主,也靠这些咸阳来的鸽子传递消息。"

“嗯”下又说:"这一笼.是放在堂内专供弟子用的,有行动时被带出去,到了目的地.有消息了用鸽子传送回来。那天去蒙山的带去了这里边的两只,当然啦,他们诓骗我说带鸽子外出玩儿,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去蒙山;他们从蒙山放回来的鸽子,带着紧急请示,我记得我又把请示绑在咸阳来的鸽子腿上放飞了。十天一签到的规定,我承认.还有使用鸽子签到的现象存在,他们辈份大又写话儿求情,我就……,反正不是我把笔迹模仿的象,而是没人仔佃看不加分辩。"

马元林道:"说正事,不追究代签。"

马阿福说:"堂主去咸阳还从这笼里带去了几只,用来传唤指使某些人的,我担心堂主回信儿时忙中出乱,把送到堂里再送向蒙山的信儿,误送给别人了吧。"

马元成颌首,道:"也许我还忘了回复。他们说在蒙山碰见了晴天腾雾的怪象,是不是好兆头,我也犹豫呢,我当时生气的是,他们不务正业.还打着七级堂的名义,竟然去了那么偏僻之地打猎,居然还有脸儿和我说。我怎么能知道那天还有赎人之事进行。"

马元成叹气,"话说回来。他们若是有些实际经验,又有些策略,不仅不会受到土匪偷袭,反过来还把土匪打败俘虏了,岂不是一桩大功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已经过去的事儿,我不想再去责备谁了。"

【2】

金锁子和几个外乡人,在野地里研究盗墓笔记。葛三蛋来了,买来了酒肉。

葛三蛋说:"锁子,听说七级堂提拔你干副堂主儿了。"

金锁子道:"没人通知我呀。我不够格。"

葛三蛋笑道:"都说七级堂是慈善堂,只要会拍拍马屁捧捧场儿,任个虚职一月也给两角钱花。"

金锁子说:“别笑七级堂是乌合之众,驱逐两任督军,七级堂营造的声势最大。七级堂混水摸上鱼了,借着影响把买卖做的风声水起哩。”

葛三蛋说:“马元成时来运转命好罢了,让他再囤积居奇,又押上一百担生货试试。马元成不如只做粮食,光明正大的用不着与道上的强人争财路,也就不用虚涨声威搞啥七级堂,花费很多的。”

金锁子呵呵一笑,说:“不挣钱就不争财路,哪管做什么生意,土匪抢劫还看金子银子是不是干净呀?七级堂事务多了,押镖、保人头收保护费,代为收租收债,难道没有赚头儿。七级堂弟子想在七级堂干正事,也能挣到钱.补贴家里的。”

葛三蛋说:“你说。马元成把侠义武德教到哪儿了,你去打听打听,那帮小子胡欺负人可干下坏事不少了,这回死的.让方圆各村人拍手称快哩。不是我不敬,马元成就是个大混帐。倒是马元成的几个儿子、马元成的兄弟们,都算精明强干的。都说马家有良田百顷,才有几亩是马元成置下的呢。七极堂养些闲人懒汉不算什么,有些人偏偏消息灵通,打了七级堂的名号,身在七级堂外面也好混吃混喝,也会给七级堂招来是非怨言。不怕马元成的半吊子劲儿,就怕马元成执拗上了可是个难缠的鬼,他要是掐上谁了,非把谁整个七浑八素不可,谁比马元成更会搅局?就拿这一回来说,别说余世恩利用七级堂拢络了一帮人,也别说余世恩领人闯祸七级堂替余世恩背了锅,走着瞧吧,余家自招的晦气还没有光临呢。我在七极堂也挂个名号吧,我也不想狗仗人势,至少七极堂不会和咱过不去对不对。七极堂就那么容易散伙么,哼,若是马元化接管了七极堂,或者马英接管了,七极堂就会金蝉脱壳展翅高飞了,变得象同兴会、龙兴帮一样强大也未可知。”

金锁子道:“你乱七八糟说的啥,牛头不对马嘴的。”

【3】

七级堂的大堂门上扎了一把匕首,匕首上扎个纸条,上书:"蒙山摆了咱一道,秋前睡个安稳觉,秋后算帐。"

马阿福第一时间发现了,拔下匕首和纸张呈送给马元成,马元成老婆马王氏吓得不轻,马元成却是不以为然,说:"写的倒是个屁。送错地方了。"

马元成把马阿福拉到外面,吩咐马阿福:"趁晚没人注意,把这钉到姓余的谁家的院门上。"

马阿福害怕,嗫嚅道:"老爷,这样做不妥吧?余世恩就是鲁莽……,这纸儿对咱不该,对余家也不该,对谁都不该,死了四个呢,又不是讨了土匪便宜了。土匪讨了便宜还卖乖了……"

马元成说:"啰嗦啥呢。你也忌惮余世恩,对不对?你敢说,去蒙山的人马不是余世恩纠集的,你敢说你提前不知道他们要去蒙山?"

阿福先是不语,继尔又道:"老爷,你说过不提不计较了。"

马元成说:"我不计较,可是士匪和咱过不去了呀。你老实说,余世恩除了吃饭请酒,平时还给过你们啥好处。"

阿福看到马元成真恼了,就说:"向他借钱好借,还不生利息;他还请大伙游山玩水。我以为您都知道。"

马元成:"那帮二少子对余家人言听事从,是不是都给余家押过镖扛过活儿。"

阿福:"押镖我可没去过,不要我。他们给谁家干活还不一样呀,都是挣工钱养家糊口哩,给别人干活到七级堂喝茶休息倒是不该,我早说过这样不该的不行的。"

马元成:"你也会说B话了。利用七极堂给余家干正经事儿,我也不会计较。为了这七极堂的安乐,我倒贴钱也不惜,还都把我当傻子耍了呢。你看一看,余世恩干下惹祸的事情了,却是让七极堂来承担。你说这公道不公道?我那一百多大洋的丧葬费,支的冤不冤。出事了也有活着的,却是都象死人一样,都害怕余家人的权威,就没有一个敢说实情的,没关系呀,既然没人说,我也不把戳破了。咱就走着瞧。你不敢把扎到余家门上去,你是葛家庄的,你把扎到葛仁旺家的门上。"

阿福哀求道:"老爷,堂主,别让我在我村里干这种事儿,好么。对了……你还记得那祸陕小贼许五根吧,这次要不是许五根急中生智,割断挽具让葛仰新骑马奔逃,兴许就让土匪追上一枪打死了。"

马元成略一想,说:"你恨葛仁旺?你昐葛仰新死呢,你安的啥心。"

阿福:“葛仁旺欺男霸女,葛仰新也学上了,父子俩身强体壮的盼死是盼不来的,我盼他们多受一点儿活罪。”

马元成:“难道……,我比葛仁旺能好到哪儿去呢?”

阿福笑道:“我没说葛仁旺坏,只是葛仁旺不雇我当差,不给我一碗儿饭吃呀。”

阿福又说:"我去上岭,把刀子和纸片儿扎在许五根二嫂家门上,那女人嘴贱嘴还厉害,帮她娘家人和我家吵过架哩。"

马元成失笑,说:"好吧,不管那些乱七八槽的,就为让你出上一口恶气。"

【4】

余世杰与余世恩在余家花园里练剑,见招拆招地对练,打得很是胶着。

为什么在花园里论剑,而不在开阔平坦的习武场里?因为他.娘的和他.妈的一样,都是敏感闹的。他们刚刚在竹林里踩着竹枝梢头打过,立刻落到平地上去比试,这种落差引起的急剧变化,会引起疑聚的剑气爆裂使剑刃受损,他们驾驭剑术的技艺尚未到达炉火纯青和出神入化的境界,明白了吧,亲爱的读者。

另外,他们的轻功已经到了仙境,练武之前两小时内绝对不能吃黄豆,否则身轻如燕之时,不小心放个屁,也许就自崩到大气层外挂上了。电视剧里明明会飞的功夫高手,偏偏有时一步一步用脚逃生,把脚板都磨出血泡儿了,“为了接地气”只是说着好听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吃过黄豆了。

笔者以为,余世杰的剑招是从降龙十八掌演化而来的,而余世恩使着独孤九剑的招式。当然,独孤九剑已经过气甚至老土了,然而就象越老的名车越高贵一样,余世恩开着一百年前的劳斯莱斯,而余世杰驾驶着电动特斯拉,这么比喻着,读者也许就明白了二者的剑术修为何以难分高下。

两人终于打到练武场了,休息了一下,余世恩想起了在蒙山遇到的那个蒙面土匪,那蒙面人的剑术更在自己之上,于是努力回忆,把蒙面人使过的招数教给余世杰,然后余世恩把余世杰当成那蒙面客,自己试着用经过自己改编升级的七极剑招来化解。

练完了剑术,余世杰想聊聊天儿。

余世杰说:“马化成爱搅事儿,到底有什么用意。”

余世恩道:“国民军根基不稳,须要拢络地方势力。保安团受咱掌控,却是花销公费的,七级堂组织起来也是兵强马壮的一支队伍,却不向上边索要经费。国民军缺兵也缺钱哩,没准何时就把七级弟子整编了,所以七级堂在国民军眼里是香包子,马英爱看兵书还是个当军官的人才呢。”嘿嘿嘿一笑,“马家从正面不和咱余家抗衡,净打一些小盘算。”

余世杰道:“马堂主有时不着调,却是宅心仁厚哩。”

余世恩说:“马元成有钱时左拥右抱的就象是个好人,马元成一旦变成穷鬼就会坏透了,他那种人没有明确的实际的目标,唯恐别人不乱,只想把水搅浑了。”

余世杰:“别人乱了…,对马家有啥好处。”

余世恩说:“七级城多么坚固呀,牢不可破,马元成那个变态就当只有他家不怕乱了。”

余世杰:“你有明确的实际的目标?”

余世恩:“也没有,只能将就一个,就是打败马元成打败马家。”

【5】

马化成三岁的儿子丢失了,一天了遍寻不着,也没有消息。四太太象疯了一般。

四太太待在上岭庄园,又打牌又看戏很晚才睡,发现孩子不见了责打丫环,自己害怕又不敢立即报知马化成,开始也瞒着其他家长,只发动身边的下人和娘家亲戚寻找。

到第二天早上,四太太绝望了要投井,下人阻拦了,这才慌忙去往镇上通报。

金锁子领着一帮人出外打探了两三天,毫无着落。回到余家渡,一样的仍然没有丝毫线索。

金锁子向马元林交差,马元林说:“那就等着吧,最不济就当孩子活着,在某地被人收养了。我大哥有钱吧他肆意妄为,别人也拿他没办法。七级堂在蒙山惹事儿,何止是添乱。赎葛仰新回来,确保葛仰新平安,这只是第一着棋,七级堂一搅,后面的棋没法儿下了,葛仁旺搭进去的可是百两黄金呢。”

金锁子心想,马元林在暗示,把马家孩子失踪和葛家事件往一起扯。

金锁子说:“七级堂不搅和,还能怎的。”

马元林说:“你说呢,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你被人勒索的一干二净,你就能甘心,你就彻底认命啦?何况葛仁旺背后还站着余家兄弟,就此罢休.息事宁人了还凭什么立世呢。这次绑票又不是无端而起的,不是付钱赎人之后就没戏了,套路多着呢。假如你夺厉害人一百金你也睡不安稳,你还愿意退还五十金求和平求安宁哩。这次绑票又不是几个人偷偷摸摸,过些日子就会探察清楚谁主谋的。我听人说,许五根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也靠帮人讨还公道赚钱哩。”

金锁子说:“别扯远了,也不要说模棱两可的话。只说马堂主当天已去在咸阳数日,不知道有蒙山赎人之事,那些冒用七级堂名义惹事生非的,干吗不加以处分。这是一个清理七级堂的机会呀。”

马元林说:“依我说就该把七级堂解散了。我才不想参与堂中事务,七级堂又没有我的钱,听我的话也把举办不成样子了,不成了我让人家经济上受损失么。我大哥有时黑白不分,那些弟子去收拾土匪,在他看来还是可以褒奖的好事儿呢。”

金锁子说:“那帮年轻的,可是一茬儿好身手,马英马跃难道驾驭不了?怎么都不上心呢。”

马元林说:“什么好身手?四死五伤的。上什么心?都有正经事儿缠磨哩,有那么多地,还有这样那样的营生,只有马元成有闲工夫调教。”

金锁子说:“四死五伤也不尽是七级堂弟子。余世存还管着保安队呢,余世存难道没田地没生意。”

马元林说:“各有所恃,余家靠的什么?马家依赖什么。保安队是准军事组织,有饷银呢。余家掌握权势还能假公济私。七级堂怎么能够一样。马家要是地少也没有啥买卖,那就把七级堂经营成武馆镖局,精精悍悍的只容留二十三十个弟子,那也亏不了。现在乌合之众又往七级堂相聚了,名义上关心孩子找寻孩子呢。”

金锁子叹口气,笑说:“姓马的都想不到一处,怎么会做到一处呢。成立一个保乡团怕什么,宣誓效忠国民军,国民军会当尾巴把甩掉?农闲时集训,平时保持个十来人有个班底儿,……行啦不说啦。要么你几个就坚决反对,把七级堂解散了也好,你几个也只会说说马元成长啦短啦的风凉话儿,你几个都明确一致了不支持,马元成还能有多么任性。”

【6】

马阿福见到王二狗就呜呜地哭,好伤心难过。

王二狗慌忙安慰,连问怎么了。

马阿福就说小四儿找不见,不知死活,说着又擦眼抹泪。

马阿福说:“叔,我出钱雇你,你去过的地方多了哪儿都有熟人,你带我去寻找小四儿。”

王二狗说:“憨娃哩,我不挣你钱,我带你去找找看,到处打问打问。咱可说好了,我只能搭赔两天工夫儿。”

马阿福说:“行,就依你。”

四姨太去法王庙求神拜佛,在庙堂碰见了余世恩几个,相互没有理睬。

法王庙是个清凉之地,庙园有凉亭有参天巨树,戏台上更是凉爽宜人。余世恩和几个少年闲逛至此,坐在台上玩骰子。

余世恩起身趋前,从庙堂门儿一侧旁观,佣人陪伴着四姨太人烧香磕头,合十祷告,起来了又在一边功德箱里捐了钱,悲伤的四姨太婀娜多姿,完事就离开了,一直视而不见不看余世恩一眼。

王二狗用手指弹出了一个小小石子儿,金锁子急挥手接住了,站在街上左右张望,看见王二狗一个人在巷子里站着,朝自己点头示意。

金锁子和王二狗走在僻静的胡同里。

王二狗道:“我见你为了马家的事儿辛苦着急,我忍不住告诉你,马家孩子失踪当晚,余世恩翻了马家庄园墙头儿,八成是日B去了。我向你说了不该说的,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金锁子拍拍王二狗:“你啥也没有说,我啥也没听见。”

马元成堂主招见金锁子。

金锁子说:“我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咱孩子还是没问到线索。今年咱县发生的绑票事件,报了官方的有八桩,私下寻求解决的不少于十桩,葛金旺儿子是索要赎金最多的,差不多等于其他案值的总和。那些案子有的解了,有的还没有解,撕票的倒还没有听说。至于咱县今年失踪的儿童,那可就多了,有的穷户养不起把儿女卖了还怕丢人,就慌称孩子丢了失踪了。”

马元成道:“咱连冒名索要赎金的信儿也未收到一个。咸阳赵根成孙子丢了,过了几天,勒索信象雪片儿一样多,有的说把孩子绑了,有的说把孩子找到了,有的说提供线索,都是瞎编想捞钱的。”

金锁子心里想:你比不上赵根成有面子呀,也许你小气你半吊子,连骗子也懒得理你。

金锁子说:“咱又没有和人结下冤仇,只要不是报复咱的,就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吧。”

马元成:“怎么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金锁子无语了,笑笑说:“往坏处想想也好,反正不能再陷在这没头没绪的事情上了。”

马元成:“小四儿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奇才,是否有被世外高人掳去授徒的可能。”

金锁子笑说:“当然有这个可能啦。”心里想:你不可笑,我也是个有着江湖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