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芝芝闻言,愤怒与恐惧顿时在胸口炸裂蔓延,她神色慌乱而又愤怒地瞪着站在一旁的如意,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否认,可是这在场的人仿佛认定了是她,无论她说了什么,他们始终是展露出那种看盗贼小偷的鄙夷神情看着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到底说了什么。还未等王义齐的手抓住赵芝芝,一根筷子便凌厉地打断了他的腕骨,王义齐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啊!是谁!是谁干的..........”那腕骨断裂的声音很是响亮。
“怕是有什么人看不过眼出手惩罚了他吧。”围观的群众里忽然飘出了一句话,未等众人反应什么,站在王义齐身边的如意突然跪了下来,像是有人在她的膝盖骨里踢了一脚一般,她整个人跌跪在地上,而就在她的身子倒地的同时,一锭银子从她的衣袖里面跳了出来,那银子上面有着官府的官印,一看便是出自县衙之门,那锭银子王义齐自然是认得,还是他今天出门前特意去找他大哥要的。
“如今才真的算是铁证如山。”人群里倏地响起了一句话,紧接着,众人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众人讨伐的对象一下便成了如意。
嘈杂声渐渐消失在身后,被竹离子牵着手步入长巷的时候,曲华裳忽然开口唤住了他:“竹离子,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都是这样的以貌取人的吗?这是曲华裳心里面的疑问,方才那个王义齐伸手要来抓住赵芝芝的时候,她是在是看不过眼,便动手打断了王义齐的腕骨,之后竹离子便帮着她顺势让如意跪了下来,还说了那两句话,这才让那些人怀疑起了如意,虽然事情是解决了,可是不知为何,曲华裳心里面总是有一个疙瘩。因为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从头到尾,赵芝芝说的都是大实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也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而那个如意明明是个盗贼,却有一大堆的人维护她,这二人之间的差别,便是这容貌上的高低。曲华裳想起了方才在布庄那个绣娘说的话,心里面忽然很是烦乱,不知道雪域外面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微微挑了挑眉,竹离子显然对曲华裳纠结的事情很是不理解,“裳儿,此时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这样自寻烦恼,安安心心想着与我成亲的事情不好吗?”他们两日后便要拜堂成亲了,于情于理,曲华裳应该要对这件事情上心才对,何况曲华裳如今纠结的点,竹离子也觉得很没有必要,不过到底是深爱的女子,若是换做了别的人,竹离子早就不作回应了,只是曲华裳不一样,于是他耐着性子和她说道:“裳儿,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会成为赵芝芝,也不可能和她遭遇一样的事情,那么这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想太多不就是自寻烦恼了吗?这皮相呢,是个人都会看的,不过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始终会爱着你。”这是竹离子的心底话,虽然他知道曲华裳很是貌美,而且他自己也确实是很看重女子的相貌,不过往后的漫长年月里面,他会老去,曲华裳也会老去,再美的容貌也禁不起时间的消磨,所以他想,往后若是两个人一起慢慢老去,曲华裳的美貌不在了,他应该也不会嫌恶的。
听见了竹离子的一番话,曲华裳波动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良久,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应道:“好。”隔着薄薄的一层面纱,竹离子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是从那一双漂亮得仿佛开满了灼灼桃花般的倾世眼眸中,他能感受到她的安然,蓦地,他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忽然好想看看,你的模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完全全是一时的感慨之情,只是曲华裳闻言,便很是自然地,轻轻抬起了手似乎正欲将脸上的面纱揭开,说起来,从雪域初遇到现在,她还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真颜。眼见着曲华裳的指尖触碰到了面纱的一角,竹离子倏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俊美阴柔的面容微微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道:“两日后我们成亲之时,再给我看吧。”他话音刚落,曲华裳的手指便渐渐放了下来,应了一声,“好。”
成亲的日子如约而至,竹离子是孤儿,自小便被收养在清溪谷,在那里长大,谷中没有外人来访,而今他的师傅也云游四海去了,曲华裳那边也没有什么宾客需要宴请,于是竹离子便请了一个老妇人将别院收拾干净并在门匾上贴上了喜字。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天色渐渐暗了,窗棂外一片寂静,曲华裳坐在床榻边沿,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着竹离子,头顶上盖着红色的喜帕,她的眉睫微微垂着,隐隐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色嫁衣,这一身红色的嫁衣与她在雪域上时常着的红色衣裙颜色无异,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如此紧张。虽然在雪域之上,她早就和竹离子拜过了天地,只是那一次在雪域上,没有像今日这般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而且那天拜过了天地之后,她并没有和竹离子同房,所以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她忽然生出了一丝紧张和不安。忽地,屋门被推开了。
身姿玲珑娉婷的女子端坐在床榻边沿上,葱般白的手指正略略有些不安地绞动着,似乎很是忐忑的样子。
“裳儿,”竹离子轻轻柔柔地开口唤了唤曲华裳的名字,步子轻缓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即便没有回应,他知道此时曲华裳一定是能听见的,“往后,我会好好待你的。”这一次,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拜堂成亲,先前在雪域上的,竹离子多半是把那个当成是曲雪柳信任,将她交到了自己手上的仪式,所以如今,他的心情也是百般复杂的高兴,一方面,他自然是很高兴能娶曲华裳为妻,而在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曲华裳为了他不惜舍弃了雪域之主的位置,愿意跟着他四处游历,想到这里,竹离子的心头不禁微微泛起一丝暖意,他格外柔软的声音仿佛是一根轻轻的羽毛,话语落在曲华裳的耳畔边仿佛是微风掠过一般,
“裳儿,你为何,愿意嫁给我?”这个是竹离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并非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曲华裳,而是他略微有些疑惑,一个答应换来一桩亲事,这曲氏一族能为了守诺做到如斯地步,也未免太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因为,你要娶我。”没有任何的铺叙,曲华裳清婉袅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言简意赅的六个字,竹离子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良久才缓了过来,看着仍旧是顶着红色喜帕的曲华裳,眼眸中似有万般柔柔的波澜在浮动着,他如玉一般修长的手指微微伸出的同时,他喃喃说道:“裳儿,”红色的喜帕被渐渐抬起,伴随着灼灼的烛光微微扇动的影子晃动,那盖在曲华裳头上,遮住了她面容的红色喜帕便悄然落了地。
“我很是高........”微微凝神垂眸,目光触及曲华裳的面容之时,竹离子口中的高兴二字还未完全吐露,神色蓦然僵住了,他原本覆满了柔柔情意的眼眸倏地惊起了万丈波澜。
...............
“所以,你就逃了?”牢笼里,烈璃彧原本是四下敲敲摸摸,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机关什么的,能够打开这个牢笼出去。只是听到竹离子给越云瑾叙述那段往事说到了那个节点,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开口打断了他,微微挑了挑眉,烈璃彧干脆也学着竹离子一样席地而坐,颇感兴趣地看着他此时黯然神伤的面容,继而问道:“就因为曲华裳没有脸,你就在新婚之夜弃她而去,而且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这真是武林第一大奇闻,本来烈璃彧觉得曲氏一族没有完全灭族,还余下了一个曲华裳,而这个曲华裳曾经与竹离子有过一段情缘已然是很匪夷所思了,可是这无脸人的说辞,又让他觉得奇上加奇。与烈璃彧兴致浓烈的询问举动相反,越云瑾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倏地,他神色一凛,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比起方才烈璃彧寻找机关的举动还有更为急切想要破开这牢笼出去。烈璃彧被越云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目光,妖娆得仿佛颠倒众生的妖孽面容浮起一丝邪笑,半是挖苦半是嘲讽地朝越云瑾问道:
“怎么?越公子这会儿倒是害怕起那个无脸人了?”他的言语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挑衅。而与烈璃彧悠闲得还有时间在讽刺他的姿态截然相反,越云瑾是完全地坐不住了,绝美仿若梨花般清冷的面容此时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冷冷地甩出了八个字,
“无脸人,需要一张脸。”闻言,烈璃彧顿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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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要吓,吓我啊,人,人怎么可能没有脸呢?你,你开玩笑的吧.........”四肢被重重的铁锁链缠绕着无法逃离,沐珞只能干笑着打哈哈,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透露着些许的恐惧,笑容也格外勉强,妈呀,这简直就是在她眼前放3D惊悚大片一样,不,沐珞觉得自己比在影院里面看3D版的惊悚大片还要惨得多,因为这影院里面的3D惊悚大片特效再怎么好,再怎么逼真,也始终隔着一层的屏幕,不会真的跑出来攻击她,可是眼下这个曲华裳,可是真真实实站在她眼前,而且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这就意味着,只要曲华裳一将自己头上的黑色布块拿下来,她就可以看见那个传说中连竹离子看了都要屁滚尿流、马不停蹄地逃跑的,曲华裳的真面目了,一张没有脸的脸?唉,沐珞此时此刻觉得真的是好扎心。
“你想看吗?”看见沐珞似乎是有些恐惧,可是仍然是端正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与她相视着,一个人的恐惧大到了极点的时候是无法掩藏的,即使沐珞的面容上有多么地波澜不惊,可是那一双漂亮得仿佛是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却浮动着浅浅淡淡的恐惧之意,当年,竹离子看见了她面容的刹那,眼眸蓦然睁大,尔后不发一言便落荒而逃了,不知那个时候,竹离子的眼眸之中,是否也是如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一般,透着竭力掩藏,却无法欲盖弥彰的恐惧。
“不,不,不用了........”倘若说方才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沐珞还能强装一下镇定,在听见了曲华裳似乎要摘下面巾的询问之后,沐珞立刻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将自己的恐惧暴露无疑,“我,我是真的害怕.........”鬼怪是沐珞少有的十分恐惧的东西,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生,沐珞一直信奉科学,对于鬼怪这种无稽之谈的东西甚至是觉得不可信的,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样在她看来觉得不怎么可能是真的的东西,让她恐惧不已,也许人生来就是矛盾的,有些事情无法控制,就像当初竹离子在看见了曲华裳的面容之后,那个出于本能的,仓皇而逃的举动。蓦地,沐珞忽然是感悟到了什么,竹离子的负心,弃曲华裳而去的行径,也许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是当下的那个他无法控制的。
“呵...........”看见沐珞如此竭力拒绝的模样,曲华裳忽地嗤嗤地笑了,眼眸布满了讥讽和冷意,她的话锋忽地一转,眼瞳里迸发着寒光,“小丫头,方才护着你的那两个男子,哪一个是你的夫君,或者,你喜欢哪一个?”用这么阴森森的眼神问出这个问题,必定有诈,跳过了无脸人这个话题之后,沐珞努力平复自己恐惧的情绪,心绪渐渐安定下来的片刻大脑便开始飞速地思考,喜欢哪一个?曲华裳阴晴不定,而且沐珞与她接触不多,所以一时之间,沐珞没有把握摸透她的用意,她喜欢的,要认定做夫君的,当然是越云瑾,只是倘若她道出了越云瑾这个名字,万一曲华裳是要对她喜欢的那个男子要做什么不利的事情,那么便是害了越云瑾,可是若是她说的那个人是烈璃彧,万一烈璃彧就这么走运,曲华裳要放了她喜欢的那个人,那就便宜太烈璃彧了,慎重地思量了一下,沐珞十分不要脸地仰着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望着曲华裳,说道:“他们都喜欢我。”沐珞心里面已经盘算好了,要是接下来曲华裳说的是好的,她便说自己也喜欢越云瑾,若是不好的,便拉着烈璃彧一起死。
显然是没有料到沐珞竟然如此大胆,丝毫没有赧然之意点破她与那两个男子的关系,曲华裳神色微微怔了一下,尔后眯起了眼眸细细打量着沐珞的模样,方才沐珞出现的那一刻,她便注意到了她过分精致的容貌,与那个武林第一美人沈碧颜比起来,这丫头的模样要灵动许多,一般的男子,兴许第一眼会为沈碧颜绝色的美貌倾倒,而看久了,便会发现沈碧颜美则美矣,眉眼却狠厉。而这个丫头精致稚嫩的模样,甚至比起雪柳,还要美上许多,小小年纪便有如斯美貌,若是再多过几年张开了,该是多么的祸国殃民,这样的一副容貌,也难怪方才那两个卓尔不凡的年轻男子如此护着她,果然这世间的男子的心思,都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小丫头,你说,若是你没了这张脸,他们两个,谁还会理你?”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曲华裳的笑越发地疯癫。沐珞心头隐隐浮起一丝不安,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她看着曲华裳微微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不发一言地观察着曲华裳的动作。细长的指甲轻而缓地在沐珞精致宛若花瓣般粉嫩的小脸上扫动着,曲华裳的眼眸里冒着像黑夜里野狼一样森森寒寒的光芒,
“没了这副容貌,你便会沦落到跟我一样的地步了,哈哈哈哈..........”曲华裳的言语笃定,笑声越来越大,近乎癫狂。
一丝尖锐的刺痛在脸上炸开,曲华裳竟然用指甲在她的细嫩的脸上划开了一道约莫半指长的口子,沐珞觉得脸上有些温热的液体在流淌着,只是她仍旧是冷着一张精致粉嫩的小脸,也不哼唧半句,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近乎疯狂的曲华裳而言,她的任何求饶或者懦弱都会更加刺激她的兴奋,所以她不能露出半分怯懦和讨饶的神色,也不能露出半分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反而会激发曲华裳的癫狂,因为她此生最失败的,便是没有一张完整绝色的面容,沐珞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微微翕动,软糯糯的声音是一派冷静,
“曲华裳,你口口声声说,要毁了我的脸,证明这世间上的所有男子都是看中皮相,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若是你有了一张像样的脸,竹离子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的吗?你如今的一切失败,不就是当初竹离子看见了你的无人脸,才会变成这样的吗?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顺应习俗,去为自己找一张脸呢?”这话虽然说的有几分不人道和残忍,竹离子的负心,沐珞相信在这世间上是占少数的,而这一切的悲剧,不应该由曲华裳来承担,倘若曲华裳为了竹离子去换一张脸皮,那么这样的感情是卑微而可怜的,而且一旦曲华裳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就意味着会有许多貌美的女子遭到伤害,但是眼下,沐珞为了拖延时间自救,只能把曲华裳想法往另一个方向引去了,她软糯糯的声音轻轻地,仿佛带着几分天真的蛊惑,在无形之中,一点一点地瓦解着曲华裳心里面的缺口,曲华裳恨极了竹离子,却也是爱极了竹离子,这旁人看不出,可是对于善于琢磨人心思的沐珞而言,还是能判断出来的,如若不然,曲华裳早就杀死竹离子了,不会自己在这迷都上躲了那么多年,也不出去对他下手,这就跟上官蓉儿对风九术的感情是一样,哪怕认识到自己是被风九术抛弃了,心里面恨的藤蔓疯狂地滋长,掩盖住了那满心的爱意。可是那份细微的,深埋于心的,被掩盖在恨意之下的爱,却不曾消弭,而日渐浓厚,这便是上官蓉儿痛苦的源头,这样的感情,也是曲华裳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缘由。沐珞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听侯昰和侯云娘说,他们的弟弟侯禹上迷都为病重的娘子求药,没想到反而被毒娘子剖心挖肺,曲华裳这么恨侯禹,肯定不是因为之前结了什么仇结什么怨,最主观的原因,沐珞觉得是因为侯禹那么爱他的娘子,曲华裳妒恨,所以痛下杀手。
沐珞的三言两语,成功地引起了曲华裳的茫然和思虑,只要拥有了一张绝色无双的脸,那么竹离子便可以回到她的身边了,竹离子回到她的身边,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就在曲华裳摇摆不定的时候,上方的地牢入口顿时下落了一抹纤长的身影,眉眼的神色一凛,曲华裳几乎是瞬间便迎上了越云瑾的长剑,曲华裳的武功深不可测,越云瑾的也一样强大得难以让人预料,十几招下来,两人一直不分伯仲,倏地,曲华裳放弃了与越云瑾的打斗,一旋身便落到了沐珞的身侧,左手五指紧紧地扼住了沐珞细细的颈项,曲华裳的声音嚣张而狠厉,“越家小子,你若是敢再上前半步,我便撕碎这个小丫头。”哎呀妈呀,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同时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不是掐死,是撕碎,这话若是换作了别人说,沐珞或许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可是偏偏这话是自曲华裳的口中说出来的,让她不由得心肝儿一颤,远的先不说,侯禹侯昰还有侯云娘的尸首,她可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她不怕死,可是也不要死得那么难看啊。
“云瑾哥哥.........”沐珞很配合地一声虚弱弱的呼唤,越云瑾顿时止住了一身的内力浮光,静静地立在曲华裳的身前,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妥协的意味,“曲前辈,请你放了珞珞。”在这个节骨眼上,越云瑾仍旧是尊称曲华裳一声前辈,不过是看在竹离子以及以往曲氏一族为武林作出的莫大贡献,否则,以毒娘子这个名号,早就惹得武林中人的讨伐和诛杀了。只是这一份尊谦之情,曲华裳并没有领,屈成了爪形的五指依旧将沐珞细细的颈项扣得死死的,曲华裳却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容绝美清冷的越云瑾来,
“你喜欢这丫头,是吗?”她冷笑着开口。沐珞还沉浸在越云瑾方才对曲华裳说的那句话里面的珞珞二字,自从她变回了司空珞之后,越云瑾便从未对她喊过珞珞二字,一时之间,恍若隔世,沐珞有些心酸地晃了晃神。而在这片刻的出神之后,曲华裳的一个问题便将她拉回了现实,不自觉下意识地,沐珞微微屏住了呼吸,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望向了长身玉立的越云瑾,此时越云瑾月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了些许的尘埃,可是那一张绝美恍若梨花般纤尘不染的容颜,仍旧是那样出尘清冷,他墨染般漆黑的眼眸仿佛是一块纯净的黑曜石,又似泛着清光的墨水,泠泠染染地,叫人捉摸不透,曲华裳问越云瑾的那个问题,也正是沐珞心中想了很多次,可是却从不敢向越云瑾问出口的问题。
良久的对视着,越云瑾却不发一言,那双满溢着墨水一样漆黑颜色的眼眸,由始至终,不掺杂一丝情意。渐渐地,沐珞从最初的希冀紧张之意,到了最后的冰冷和落寞之情,长长的睫毛失落地微微垂落着,她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曲华裳,他不爱我.........”越云瑾虽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可是沐珞知道,此生她背负着司空珞这个身份,背负着沈碧芷这条人命,越云瑾是不可能会爱上她的,正如她最后那一刻,恨极了丁彧一般,现在的她在越云瑾心里,应该也像是丁彧在她心里面一样的存在,一个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如此正道的越云瑾,又怎么会喜欢上沾满血腥的司空珞呢?沐珞虽然很恼怒越云瑾的是非不分,只是她更怨恨的,还是烈璃彧的算计,倘若没有那一个局,如今她依旧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安安静静地跟在越云瑾身边,而越云瑾,也会和往常一样,对她施以保护,所以这一笔账,沐珞是怎么也不会算了的,既然她现在没有办法杀死烈璃彧,那么,不如就借曲华裳之手好了,“我爱的人,是烈璃彧。”待沐珞再度抬起眼眸望着曲华裳的时候,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已然覆满了泪水,“姐姐,其实我爱的一直是烈璃彧,为了他,我刻意接近越云瑾,就是为了帮他拿到澜雪剑,而且,我还怀了烈璃彧的孩子,可是那个负心汉,他由始至终只是在利用我,不仅没有喜欢过我,反而是要踩着我的尸体往上爬,你方才所看见的他护着我,不过是因为我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他早就算计着,要取我的命.........”话说到了最后,沐珞已经泣不成声了,那一声软软的姐姐,还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曲华裳忽然想起了曲雪柳,那个傻孩子,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喜欢上了那个凌昊天,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连自己的一张脸,也保不住。不知道是出于对曲雪柳的亏欠,抑或是被沐珞可怜的遭遇所打动,曲华裳渐渐松开了手,
“丫头,你莫要伤心了,既然你唤得了我一声姐姐,那么这口恶气,我一定帮你出。”话音刚落,曲华裳便飞身出了那个地牢之口。这,剧情转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沐珞肚子里本来还有一大堆酝酿好了的更为悲情的台词,现在却都用不到了。方才她说的那一番话,自然都是胡编乱造的,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这曲华裳最为敏感的一个点,便是负心汉,所以装可怜不在于老套,有用就行了,况且曲华裳本来就是一个疯癫的女人,烈璃彧碰上了也算是他倒霉,怪不得她了。
沐珞默默在心里面为曲华裳加了个油顺便替烈璃彧默哀了一下之后,她正欲抬头叫越云瑾帮忙解开自己的锁链,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抹巨大的黑影便笼罩在了她的头顶,待她长长的睫毛抬起的刹那,她精巧的下巴忽然被越云瑾纤长如玉的双指捏住,不过片刻的功夫,越云瑾冰凉柔软的绯色唇瓣便顺势压了下来,沐珞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粉嫩嫩的菱形小嘴便泛起一阵刺痛,连带着被捏住的下颚也略微的有些疼,沐珞想说话,可是那些言语全被淹没在了越云瑾的亲吻之中,那吻像是酷刑一般,沐珞的四肢被背后的铁链锁得死死的,她一晃动那铁链便哗哗作响,可是身前的越云瑾却置若罔闻,一下一下地,仿佛是带着巨大的怒意一般,想要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
沐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越云瑾如此愤怒,抑或是自从她的身份被烈璃彧拆穿之后一直以来越云瑾的怒意都是强忍着,而今终于爆发出来,只是此时,她实在是被他强制而愤怒到了极点的亲吻吻得生疼,却又无法说出半个字,就在沐珞以为越云瑾要把她的下颚捏碎才甘心的时候,他柔软冰凉的唇瓣蓦地离开了。
“越云瑾,你..........”沐珞的声音气若游丝,这事情若是换作了别人,她早就破口大骂打过去了,即便现在她无法动弹,神色也会是愤怒得要砍人的,只是这个人,偏偏是她心上放着的越云瑾,那一丁点儿的愤怒,也被满心的莫名其妙压了下去。此时,越云瑾平素清冷绝美的面容覆上了一层寒霜般的冷意,墨染般漆黑的眼眸,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时的黑沉沉的天际,他的眼眸望着她,眸中一片霜色,
“沐珞,你果然很卑鄙。”他冷冷地讥讽着。沐珞从未看过越云瑾用这样的脸色与她对话,即便是在鬼雾森林的时候沈碧颜当着众人的面将沈碧芷的死嫁祸在她身上,然后烈璃彧出现拆穿了她魇狱门右使司空珞的身份的时候,越云瑾都不曾用过这样冷厉陌生的眼神对着她,可是如今,她莫名其妙被亲了一顿,又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满腹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蓦地泛起一层粼粼的水光,此刻她的下颚仍然被越云瑾纤长的双指捏着,她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因为被越云瑾的噬咬微微渗出了几分血痕,显得格外地可怜,而这样的可怜在她那张精致恍若花瓣般稚嫩无害的面容的映衬之下,无端地透出了一种惹人毁灭的蛊惑,美得勾人心魂。想起她曾是枕在他膝上快乐无忧的孩子,曾是为了担忧他的安危而吃不下东西的小家伙,以及总是用着一种依赖的眼神追随着他的那个小沐珞的模样,越云瑾到底是心软了,他另一只握着长剑的手一挥,便砍断了束缚住沐珞四肢的那层层重重的铁锁链。
“云瑾哥哥........”沐珞微微仰着精致粉嫩的小脸,看着越云瑾难辨喜怒的模样,软糯糯的声音充满了愧疚之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的,只是..........”只是之后,沐珞便不知该说什么了。打一开始,她就没有说实话的机会,再后来,事情一直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也没能寻得一个合适的机会,而今,她身上还背负着司空离的性命,所以,她无法放弃月溪珠的碎片。那么其中的那些前因后果,还有什么解释的意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