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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融洽

2017-05-10发布 3004字

山环水,水环山,偏僻处有个破草屋。大概这句话说的就是此间穷乡僻壤之景,没有人气也没有人烟,草屋看起来也不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那草屋一片破败,漏风的地方漏风,漏雨的地方漏雨,周围又没有田地,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突然咚地一声响,像是什么撞到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小小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不由得添了几分阴森。

细究这声音从哪边来,就能大致判断出是从破草屋中传来的。不过听着里面有声响,再看着还有个小哥从里面走出来,倒也有几分稀奇。

小哥衣服穿的不是很讲究,就是普通的平民打扮,但是身上的气质掩饰不住,尖锐如鹰般的眼睛更是暴露了他不是普通人的事实。

小哥只是走出来在屋外蹲下,像是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再起身时手中还拿着个包袱,再向着屋内蹲下后就慢条斯理地解开。

里面是一些城镇上才会有的吃食,一只小碗,一双木筷。都是些粗糙做工的东西,很普通很平常。

不过这里放眼望去没什么人烟的样子,最近的城镇也是要翻过七八座山的地方了,这包袱里装的东西也是稀罕玩意。

小哥把吃食盛在碗中,自己没有动一口,向屋内端去。其实如果仔细听也能听得他是腹中空空的,饥肠辘辘的那种声音正在不断传来。

宁可自己不吃,饿着肚子把食物留给其他人。这不由得让人疑惑,他是为谁服务,如此忠诚自律;或是如何的深爱,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随着小哥走进破草屋里一看,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这破草屋从外面看很破,连强盗都不会有搭理的心思,但实际上内部另有乾坤。是一间和產隐居的小屋非常相像的一间屋子,屋内还燃着香味浅淡的香,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香炉在烧着。看起来屋顶是双层的,这内屋并不漏风漏雨,光线也很少有溜进来的,室内照明全靠案几上一盏烛火支撑。

小哥慢吞吞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不绊倒屋内杂乱的物件,看起来是刚刚到这里居住,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刚刚那一声绊倒东西的声音,应该就是小哥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把东西撞到了的声音。

碗被小哥放在案几上,是估计为了让榻上的人醒来后再吃,侧身坐在榻边,专注地盯着沉睡着的人。

正睡着的是一位少年,他看起来和小哥年岁差得不大,眉头微皱,在睡梦里也有无尽忧愁的样子。少年人长得眉清目秀,还带一点淡淡的羞怯温软的滋味,就已经被尘世染上了愁绪。他身上穿着和小哥一样的粗布衣裳,膝关节处还被敷上了药。

仔细一看不是阿出又是谁?

忽而榻边的小哥坐直身体,只听榻上躺着的阿出呻吟了一声,又看他身体动了动,正是醒来的征兆。

阿出是在精疲力尽中睡着的,又从一阵恍惚中醒来。

有一根弦提醒他,该醒了。

阿出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时候,一个青年正跪在他的床边。那青年非常敏锐,听见他呼吸声改变,直至再次平稳以后,才恭敬地起身查看情况。

阿出看着青年的动作,就是看着自己信任的仆人的那种感觉,他的记忆告诉他自己,这个青年的名字叫闽。

阿出起先是以为自己的身体里,和產那样,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不过无措过后,除了有关这个青年,阿出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凭空多了很多记忆。

难道这是……

阿出看着正为自己端茶送水的闽,咬着嘴唇小声问:“產他,去哪里了。”

阿出既期望听到回答,又不希望听到坏的答复。

“他为您去取药材了,吩咐我来时,约好三日后城郊见。”闽似乎早就想好了,很流畅一点都不拖拉地就回答了阿出的问题。

“是吗……”阿出听着这不好不坏的答复,低声呢喃着,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但他还不能轻举妄动,姜息虽然没有教过他不要轻信于人,但他在遇到姜息之前就知道这条需要注意的准则。

现在闽虽然说得很好,没什么漏洞,谁知道这套说辞是不是编出来的,那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是不是因为什么奇怪的药物。

阿出才想到奇怪的药物,突然记忆中就蹦出来一大堆能改变记忆,能诱使人产生各种情绪的药物的配方。

阿出对于这种状况有两三秒的不知所措,然后他转而生出实验的心思,他看着很恭敬的跪坐在他身前的闽,想通过分辨一些闽身上的表面特征,来找出其身上的隐藏疾病。

烛光虽弱,也能从肤色的对比中发现,面色明显比其他部位的皮肤颜色更加苍白。室内虽燃着香炉,也是冷香,并不热,额角却微有薄汗。跪坐得非常笔直,但从脊柱附近腰腹处能发现轻微的抖动。眼唇处干燥起皮,唇部没有血色……

长期没有办法得到规律饮食和休息的样子,可能现在还伴随着腹部绞痛。

就这么粗略一眼扫过去,阿出就感觉自己不自主分析出了好多东西。

紧接着就是无数治疗方面的药方闪现,可能这个病症非常的频繁以及多样性,直到阿出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时,这一切才停止。

脑海里的东西太多,阿出还没有整理完,还有就是现在他身处的环境也不明,看样子很明显不是那一线天上的小木屋了。

内忧外患,一刻都没有消停。还有眼前这个自称是被產拜托的闽,该怎么处理怎么沟通,件件都是头疼事。

阿出虽然是跟着姜息学习,人情世故这方面,姜息还是持着潜移默化的态度,并没有清晰告诉过阿出一些相处熟络的办法。而阿出自身,虽然有和不少人相处的经历,但大多数是阿出在扮一个乖乖小孩,能做事能出力,讨人喜欢不被抛弃。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需要阿出一边以较高的姿态来交流,一边警觉着任何不对的地方。

阿出对于这个同样比较沉默寡言的闽才只有一个非常浅淡的了解。生活环境不好,可能是產手下的仆人,也可能是有所图谋的人。话从何说起,说些什么都是难题。

阿出非常认真地想了片刻,还没有说什么,就被闽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

“临行之前,產先生曾叮嘱我,您尚且还小,平日饮食一定要规律,身体底子本来就弱,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从案几上双手端起盛有吃食的碗送到阿出身前,闽的一番言辞说得格外恳切。

不知为何,阿出看着闽真诚的眼神,再生不出一点怀疑的意思。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个整体一样,心灵是互通的,想法的交流的。

对面闽的心思单纯到一片洁白的地步,不由得让阿出心生愧疚。

“你……先吃点吧……”阿出用自己已经沙哑得不行的嗓子说话,自从產走的那天,他哭了很久以后,他的嗓子也有点坏了。之前眼睛也不怎么好,若不是闽坐得近,他也看不太清楚的。

阿出知道或许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好感不太对劲,不过真要他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痛死,也不太可能。

这是……心软吧?

阿出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情感,好像恢复了不少,在產走之前,他就有恢复,现在更是更像一个正常人的那种情感程度了。就算有什么冷淡的地方,也只会被认为是很平常的古怪性格。

“这样就多谢您的体谅了。”闽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会听到这样宽容的话的样子,乍一看是有点惊喜,不过仔细感觉,还是很浮在表面的那种很虚假的感情。

阿出看出了这一点,但不准备说明,冥冥之中,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如果说穿的话会有什么他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发生。

闽也不是那种再三推辞的人,阿出怎么说,他就毫不客气地照做了。因为碗中吃食也就那么一点,他挑了一样雪白的糕点,细细咀嚼咽下。当阿出再让他多吃点,他就称已经饱了,再不多动一筷子。

“您还在病中,应多吃些口味淡,易吞咽的食物,我还在山林中抓了兔子,但因为您现在是忌荤腥的时期,也就只能等您病好了再吃。”闽把碗放回案几上,又为阿出倒了些水一并放在旁边,就准备起身出去了。

阿出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添了几分复杂的思绪。

闽确实是处处都想着如何更好地维护阿出,阿出也对闽有仿佛与生俱来的好感,可阿出自己迈不过自己那一关,也就只能把关系堪堪主仆的地步上了。

屋外闽沉默地烤着兔子,屋内阿出沉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两人在某种意义上也能说是默契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阿出昏昏欲睡,闽的兔子也烤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