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卫脂怡也给朱长青写过信,不过写了三次后便再也没有写过。
晚上,朱长青一人在院子里舞剑,回想着与卫脂怡相识的点点滴滴。
想着今天晚上,换皮人的伤就能完全好了,邢飞柏也要离开了,他心中更是伤感无比。
夜过三分,朱长青收起剑回了房间。
看着缓缓打开的密室大门,朱长青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了。
一开门,满满的都是药草的味道。
朱长青缓步走向密室深处那个坐在药坛子里的人,他将银针从换皮人的头顶拔了出来。
换皮人头顶一热散发着一股热气,随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还疼不疼?”朱长青一根根的拔下换皮人身上的银针。
卫脂怡怕换皮人受不了这种疼痛,于是将他浑身穴道都用银针封闭起来,防止他因为疼痛伤到自己,结果前功尽弃。
“咳咳!”换皮人不停的咳嗽着,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干的都快冒火了。
朱长青赶紧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下。
一个月不吃不喝,只靠这药草滋养着,身体确实吃不消。
“我,我感觉浑身都好痒,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一样。”换皮人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自己的皮肤。
这一身的皮肤都不是他的,而他不知道还要经历过多少次这种疼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解脱。
想起这些,换皮人就恨不得将那些人拆皮挫骨,生吞活剥。
“你的皮要跟你的身体重新契合,自然是奇痒无比,你先忍过这两天,两天后你就能行动自如了。”朱长青把银针收好,坐在药坛旁。
“多谢庄主的大恩大德,我邢飞落没齿难忘。”邢飞落想要起身拜谢朱长青,被他阻止了。
“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朱长青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
“庄主请问!”
“你觉得,现在是该告诉飞柏了么?毕竟你马上就要去做自己的事了,难不成你要一直隐瞒着飞柏?”朱长青也不愿意提及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想最后邢飞柏什么也不知道的蒙在鼓里,直到邢飞落死的那一刻。
“我……”邢飞落也不希望邢飞柏掺合进来,要是让邢飞柏知道真相了,怕他就不能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邢飞柏就要背上沉重的复仇包袱,灭门之祸、血海深仇。
如果可以,邢飞落宁愿这些痛苦都让他一个人承受,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又何必再让飞柏也陷入这旋涡之中呢?
“你可以不用先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两天后我再来找你吧。如果你不想飞柏掺合到这场复仇里,我可以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至少,你们该兄弟相认。”
血缘,是这个世上最分割不断的东西。
“知道了又当如何?随后,再告诉他,他这个哥哥每三年都要经过一次换皮之痛,每三年都要从鬼门关走一遭么?”邢飞落的脸上都还被纱布包裹着,只能看到他那一双与邢飞柏一样的双眼,只是这双眼睛早已经被仇恨灌溉,与邢飞柏的眼神相差太多了。
邢飞落,邢飞柏的双胞胎哥哥,如今早已被烈焰焚烧了全身,每三年都要来义和山庄换皮经历痛苦折磨。
他的身心,早就已经被磨练的冷酷无情,只余下心中的那一点执念。
“飞落?”朱长青同样心疼这个孩子,只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他的信念就与他们相差如此之大。
他也不愿意看到邢飞落被仇恨蒙蔽双眼,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选择。
“多谢庄主好意,我会好好想想。”飞柏那边,能不说还是尽量不说好了。
面对他的绝境,朱长青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叮嘱他好好休息,两天后再来找他。
朱符颜坐在树上,看着下面那两个切磋武艺的人。
戎战君的武功真不是吹的,跟邢飞柏打了一下午,居然还能打个平手。
只见他们两人手持木剑,来来回回大战了这么长时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朱符颜从怀里拿出绿豆糕吃了起来,看他们打架比自己打架还要过瘾呢。
邢飞柏飞到树上倒挂着,手中的木剑飞舞着,刺向下方的戎战君。
戎战君一个转身,从另一棵树上跳到邢飞柏上方。
“砰铛~”两把木剑同时折断。
邢飞柏、戎战君同时从树上落到地上,两人彼此相视一笑。
朱符颜依旧坐在树上,她冲着他们挥手道:“喂,你们两个打够了没有?”
邢飞柏将地上的两把残木剑捡起来,“符颜,我也饿了,你还有吃的没有?”
朱符颜看了看手里的绿豆糕,再看看打的大汗淋漓的邢飞柏,赶忙的把绿豆糕藏到了身后:“没有了!”
她这一举动惹得戎战君哈哈大笑起来,弄的邢飞柏倒是挺尴尬的,没想到在朱符颜心里绿豆糕比他还重要。
邢飞柏默默的叹口气!
傍晚时分,后山小河边。
朱符颜同样坐在树上,只是这次她不是看邢飞柏与戎战君比武,而是看着他们两人抓鱼。
邢飞柏已经抓了两条鱼,戎战君却是一条鱼都没有抓到,惹得朱符颜频频摇头。
戎战君擦擦头上的汗,硬是把手放到河里去抓鱼,可是抓了半天他除了把衣服弄湿了之外什么都没有抓到。
再看邢飞柏,一抓一个准,真是要气死他了。
戎战君从小就养尊处优,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哪里做过这些活啊,今天亲自做了才发现原来这么的难。
想着想着,戎战君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河里,还弄了邢飞柏一身的水。
邢飞柏无语的笑了笑,上前去将戎战君拉起来。
戎战君脱下外套搭在树枝上烘烤着,坐在那边赌气似的盯着邢飞柏烤着的鱼,弄了半天他还是没有抓到鱼。
突然,一只灰色的小野兔落入了戎战君的视线,他嘴角微扬,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直接击中了兔子的头,兔子抖了两下便失去了生气。
他的速度快很准,就连朱符颜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朱符颜一抬头,一只死兔子就在她面前了:“今天的晚餐还真够丰富的啊,一会儿这兔子要留一半,带回去给爹尝尝。”
邢飞柏暗暗赞叹,戎战君只用一个小石子就打死了这只兔子,内力当真非比寻常。
“好啊,既然今天如此尽心,不如请蝶娘为我们吹奏一曲如何?”戎战君把兔子拿到河边,开始剥皮。
朱符颜看着邢飞柏烤鱼、戎战君处理兔子,自己坐在树上却最是自在,不由得拿出腰间的白玉笛。
这笛子还是娘亲送她的生辰礼物呢,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娘现在也不知掉在哪里,过的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里,朱符颜难过的闭上眼睛,倏尔又睁开,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她不能让飞柏担心。
将笛子放到嘴边,悠扬的曲调缓缓流出,与这溪间流水声互相呼应,沁人心脾。
夕阳西下,只听那草地上传来两男一女欢快的声音。
尽管再过美好,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义和山庄内,朱长青独自坐在庭院中喝着酒,桌子上放着卫脂怡的画像。
他喝完一杯酒后,将目光转移到画像上,想着卫脂怡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哪怕只是回来看一眼也好。
半个月前收到卫脂怡的信后,就再也没收到过。
朱长青也派人去打探过卫脂怡的消息,可是神宗隐藏的太深,他派出去的人皆是无功而返。
两天后,朱长青再次来到密室的时候,邢飞落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打坐,看他的样子是恢复了不少。
朱长青没有打扰他,坐在一边喝着茶等候。
半个时辰后,邢飞落睁开眼睛。
朱长青问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这两天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我觉得暂时没必要告诉飞柏,我不想让他担心。”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你打算何时动身?”朱长青也有私心,邢飞柏在义和山庄生活了这么久,他早就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更是把他当成朱符颜一生的依靠。
卫脂怡刚离开山庄,他着实不想让邢飞柏也这么快离开。
“今夜,我便打算离开了。”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他怕黎叔那边出什么变故。
“今夜?会不会太匆忙了?如若不然,你再多休息两天?”他的伤才刚好就急着离开,朱长青还是不放心。
“无妨,一会儿黎叔派的人就到了,一会儿我便直接离开了。叨扰了数日,还请庄主替我好好照顾飞柏。”邢飞落下地,给朱长青磕了一个响头。
因为邢飞落脸上的白纱还没有拆除,看不见他的脸,只是换了皮后的邢飞柏身材不再臃肿还是修长,比一般男人要削瘦一点。
从他露在外面的手看,皮肤更是比一般人白一点。
“那好吧,你先在此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朱长青知道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只能依着邢飞落的意思来。
朱长青出去拿了点药丸,等他再返回密室的时候,密室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了这件密室,看来他们联系也不是一两天了。
那人一见到朱长青便跪了下来:“多谢朱庄主救我家少主,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丁昂就算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
朱长青上前将他扶起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夜深露寒,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少主,暂时莫要让他动武操劳。”
丁昂点头称是!
朱长青把药丸交给了丁昂,亲自扶着邢飞落离开了密室。
夜晚,义和山庄外,一辆马车早已准备好。
丁昂给邢飞落披上白色狐裘,扶着他上了马车。
“告辞!”丁昂坐在马车上对朱长青拱手道。
朱长青点头,一路看着他们远去,直到他们陷入黑暗中不遍踪迹。
朱长青抬头看着夜空,又一股江湖新势力即将诞生,究竟,这个江湖何时才能休?
就看他们这群年轻人的了,邢飞落,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回来与飞柏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