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名荷锄的老农不做声不做气地跑开了,他是当地水围谢氏家族的佃农。那几座坟茔虽不起眼,但却是谢家分支水围谢氏先祖的坟茔,现在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要刨谢氏祖坟,他得赶紧向东家禀报消息。
日已过午,天光黯淡了不少。谯王府的家仆们挥动着随身携带的铁铲,水围谢氏祖茔一带顿时尘烟漫飞,细小的颗粒在阳光的照射下,飘忽迷离。
司马文思与身旁的三个门客站在远处,他们俱是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坟茔,密切观察着会随时冒出头来的白狐。
一根骨棒,不知被哪个谯王家仆挖出又被一铲子带了出来,它在空中画着美丽的抛物线落在了一位老人的脚下。
老人虽是白发白须,但是精神尚且矍铄,他拄着拐杖,这时候将杖头敲击着脚下的地面,发出“砰砰”的震响。
“快,快----贼子敢尔,快阻止贼子!我谢氏祖茔不容冒犯啊----”老人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完这句话已是唾沫横飞,险些跌倒。
周围的子弟赶紧搀扶住老人,他的身后更是涌出百来位年轻力壮的后生,各带着锄头、木棒等趁手的家伙向着坟地冲去。
后生们来到坟地,不由分说,对着挖坟的谯王家仆马上开打。谯王的家仆在发现有人向自己奔袭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手搭弓弦,对着涌过来的众人就是一顿攒射。谢家的后生因此倒下了一片,这些人虽没有被伤及要害,但却暂时失去了战力。
一些后生冲过谯王府家仆们的攒射,来到近前与家仆们紧身搏斗。谯王府的家仆是给谯王看家护院的,在拳脚上都是受过训练,而且随身带着马刀,两方甫一交手,虽然谢家子弟众多,但是时间不长,谢家子弟就有多人受伤,有的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造孽啊,造孽啊----”族长谢西坡捶胸顿足,眼看自家子弟死伤众多,不禁哀嚎道,“族老,看样子,这挖坟的贼子不是一般人,我们是否要停战!”
“停什么停!”白发白须的族老稳稳地拄着拐杖,“西坡,你记住,就是我们谢家子弟战至最后一人,那也不能堕了我谢家的名头。虽然我们是谢家分支,但是我们血脉里仍然流淌着我们祖先的血液。当年老夫跟随谢大将军抵抗八十万羌奴,尚且没有怵过,现在面对挖我祖先坟茔的蟊贼,难道要退缩吗!”
“诺,族老训得甚是,侄孙受教了。”谢西坡拱手为礼,“我谢家子弟听着,不惜一切代价,将挖我祖坟者格杀。”
“族长,族长,大光哥来了,大光哥来了!”一名十六七的后生呼哧带喘地跑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长相魁梧的大汉。
“大光,你可来了!”谢西坡见到谢大光,顿时喜道。
“族长,”谢大光向谢西坡拱了拱手,走向族老的身旁,躬身为礼,“大光见过族老。”
“好孩子。”族老眼中闪出神采,“这些年来,我水围谢氏多少子弟跟随刘太尉南征北战,奋勇杀敌,有多少没有归来,但是老夫认为那样做----值!你现在已然是太尉府帐下都督,现在有人要挖我祖宗坟茔,你说怎么办?”
“杀!”谢大光没有废话,他的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眼中闪着狠绝的光芒。
“好,你去吧,现在这里所有的谢家人供你调配,也包括我这老头子。”族老再一次用拐头将脚下的地面敲得“砰砰”作响。
谢大光点点头,他稍微观察了一下坟茔周围的情况,然后对着周围的谢家子弟沉声发着命令:“谢五七、谢三,你俩分别带着十五人从敌人左右侧翼进行攻击,谢武你带二十人从敌人的后面迂回包抄,其余的和我一起,正面进攻敌人。大家注意了,我们的武器不如敌人,尽量与敌人游走缠斗,不可硬拼!我们的优势在于人多,一旦敌人力泄,定然被我们所擒。”
“大光哥,你看那不远处的洋槐树下的四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这伙挖墓贼的主事人,我们要不要派几个人 ,将他们拿下!”谢武在谢大光旁边小声说道。
谢武的话让谢大光的心一紧,其实在他达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四人,尤其那个锦帽貂裘的人,当谢大光望见此人的时候,再看看流血的现场,他心里就是打颤----现在自己骑虎难下,一面是族人,一面是谯王,自己一个不慎,皆是万劫不复啊!
“牵连无辜干嘛,也许只是游春之人,被打斗之声吸引到此处看热闹的。”谢大光悻悻地说道,“还是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为是。”
“诺。”谢武一拱手,不疑有他,带着二十个谢家子弟急速从后围包抄过去。
谢氏祖茔旁的战斗已经全面打开,而另一边萧正峰一行人正在逐步靠近谢氏祖茔这里。山林道艰,萧正峰出门的时候只是乘坐了一辆马车缓行,众仆皆是步随,现在深入山林中,马车不得用,萧正峰为了加快行走速度,让两个仆人用树干与木枝做成了一副简易的腰舆,一路抬着他前行。虽然简易的腰舆乘坐感觉并不是很舒适,但是速度却比萧正峰自己步行快了不少,萧正峰对此也已经很满足了。
先前追踪的家仆已然出现在萧正峰的眼中,八名健仆一字排开,躲在了一片灌木林的边缘。萧正峰来到他们的身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妈的,你们这些懒货,是老子太娇惯你们了还是咋的?怎么不找了,映雪小姐呢?”
“看----老爷,前面打起来了!”臧家的老仆臧嚭一副看热闹的兴奋样。
“来,让我看看!”萧正峰跳下腰舆,也来到近前,“嗯,两方面旗鼓相当啊,一方人少,却都是练家子;一方人多,却都是些乌合之众。咦,不错,这人员的安排看似杂乱无章,实是有迹可循,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见分晓了。人多果然力量大,有懂行的呀。”
“老爷,哪一方会胜啊?”臧嚭问道。
“其实对面人多的一方早就该胜了,他们那里肯定有个懂得行伍布阵的高手,只是好像他有什么顾忌,到了紧要的关口,总是止步不前,放了对方一马。不过像这样耗下去,最终赢得还是人多的一方。嗨,管哪方面赢呢。映雪呢,你们还不快给我去找!”萧正峰一想到匡映雪还生死未卜,不禁怒道。
众仆闻言,皆是作鸟兽散,虽然对面有好戏,他们也顾不得瞧了。
“老爷,我在这呢!”匡映雪的声音突然在萧正峰的身后响起。
“啊,你怎么在这啊。”萧正峰回头,满眼一片白花花的,原来匡映雪正在道真的配合下穿戴亵衣,那高耸的乳峰,凹凸的蛮腰丰臀,萧正峰尽收眼底。
“呃----”萧正峰有些尴尬地砸吧着嘴,只是他的眼珠深陷旖旎的风光之中,不得自拔。匡映雪似乎感应到了萧正峰的目光,她故意轻解罗衫,妖娆地勾起了小腿,微微转首凝视着萧正峰,脉脉含情。
“男女有别,大人还请自重!”道真一个小丫头,却是身着道袍,让人感到怪怪的。不过她这时义正言辞地站到两人中间,倒让对面的两人有些难堪了。
萧正峰无奈地用手摸了摸鼻子,而匡映雪却是媚然一笑,尽显万种风情。
“停手,停手,停手......”眼见自己的人死伤殆尽,秦舞阳高举着双手来到了斗争场的边缘叫嚣着。虽然他嘴中嘶吼,面色稳定,可是两腿肚子之间却是打着摆子,颤颤巍巍的,只是因为衣物的遮挡,众人看不清而已。临危受命,司马文思点明他来求和,不想来也不可呀!
谢大光右手单手一举,谢家子弟陆陆续续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谯王府中家仆眼见如此,也都背靠背相互依赖,单手举刀护胸,警惕地看着周边的敌人。一番争斗,谯王府的人死伤殆半,而满地的谢家子弟的尸体更是触目惊心。
“咦,怎么不打了。”眼看就要将挖坟贼消灭殆尽,己方突然停止了动作,这让族长谢西坡感到蹊跷。
“西坡,去将大光这小子给我喊过来。”族老将近百岁,他吃过的盐巴比年轻人吃过的米饭还多,谢大光既然命令子弟停止了攻击,肯定事出有因。
谢大光匆匆跑了过来,朝族老躬身行礼。
“大光子,为啥不打了?”族老问道。
“禀族老,对方有意求和!”谢大光恭声说道。
“大光子,世间必致对方于死地者,无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刨人祖坟者,犹有甚之!这种仇恨,不但阳世,就是阴间也是不死不休。断人荫功的勾当,祸及子孙啊!”族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说说吧,我谢氏一族与王家并称这大晋的两大豪族,我们这支虽是旁流,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谢家人自是会帮着谢家人的。”
“族老,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光天化日之下敢刨人祖坟,您老觉得他是一般人吗?”谢大光长了一张面容刚正的脸,这时候却也苦涩地像个皱巴的茄子。
“说吧,是谁?”族老迷上了眼睛。
“谯王司马文思。”谢大光一字字地说道。
“谯王?嘿嘿,自从他们祖上司马逊受封为谯王之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的谯王尽然干上了挖坟掘墓的勾当。好,好呀!”族老笑着摇了摇头,然而他的笑看在谢大光的眼中却变作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