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环境的不顺,司马文思只能通过另一种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不断地招揽门客,想要效仿战国“四君子”,以此博名。可是世道终究变了,司马文思没能博出个好名声,反而不如他那个老实本分的亲爹司马休之。但司马文思没有气馁,招揽门客只是一种方式,他还可以带着这些门客飞鹰走狗,聚啸山林......总之,朝廷总有一日会注意到他的,而不会让他闲居京城,老死国都。
“驾----”一声清脆的吆喝,司马文思骑在大宛宝马上,如狂飙般疾驰,前头就是最近才开发的山林野苑,趁着这大好春光,他可得好生感受一番。
明媚风光三月天,三月三日是修禊的日子,野游踏青、曲觞流水、吟诗写赋乃是晋王朝上层士大夫应有之事。今日的一早,萧正峰就被臧爰情早早地喊了起来,说是要和他一起踏青游春,可是临了的时候,臧爰情没来,匡映雪却是跟了过来。
萧正峰明白臧爰情的好意,这段时间,他也多少感受到了匡映雪的情意。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着,萧正峰总觉得他与匡映雪之间隔着点什么,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有些迷糊了。
美恩恩重,难以推却,萧正峰只好带着匡映雪和几个家仆,乘坐一辆安车随性地出门去了。今日游春的目的地是鸡笼山附近的五溪泉,听说那里是新开发的胜地,凡是游春,如今已是必去之地。萧正峰此行,对他来讲仿若例行公事,所以他也就随大流地与游春的人群一道去了。
建康的附近很少有不被世家大族圈宥的山林,因为鸡笼山附近的世家众多,大家相互制衡下,反而这里的地界多数变作了共有的状态,而五溪泉就是一处能供众人游玩的景地。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萧正峰等人就来到了五溪泉附近,这里有五条较大的山溪从远处的覆舟山潺湲而来,奔涌在山林之间,最后汇入鸡笼山南边的玄武湖中。沿途山势较缓,在山林沟壑间也有小块的平地供人休憩,登上鸡笼山,能远望东面的覆舟山,周围一带的山林之景可尽收眼底。
一路赏着春景,萧正峰却有了乏意,他实在不知道匡映雪的身体里怎么蕴藏着那么多的能量,自从一进入五溪泉这山林的世界,匡映雪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路跳着、蹦着、唱着......无休无止,萧正峰突然感到自己已老,他有点恶心思地想到,纵是自己遂了臧爰情的意,娶了匡映雪,但恐怕自己是满足不了这小妮子的。自家知道自家事,因为身具先天之血,即使他娶了匡映雪,至于诞下子嗣,他是不抱有任何希望。
正午已过,萧正峰实在陪不动匡映雪,他只好叫上家仆跟着匡映雪,而自己则来到山间的一条陇上歇憩。
“神上----”匡映雪现在在萧正峰的身边越加娇俏了,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嗲嗲的,而奇怪的是,冥冥之中,萧正峰总认为这匡映雪的声音本该如此。
“别呀,映雪,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叫我大人抑或老爷,别神上神上的。”萧正峰有些不满地说道。
见萧正峰着恼,匡映雪却是笑了,他拂了拂发髻之上的杏花,有些促狭地说道:“老爷,贱婢玩闹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我想去湖里洗洗嘛!”
“什么?”萧正峰扇了扇耳廓,这匡映雪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说出的话总是让自己一阵酥麻,而且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这匡映雪的肤色也是越来越白皙了,几乎赶上爰情了。
“那,去湖里?”萧正峰犹自不信地说道,“湖太大,恐怕有些危险吧。”
“喏,那里!”匡映雪抬起纤手向远处一指,臂钏一顿震响,引得萧正峰的胸口却是一跳。
“哪里呀?”萧正峰眯缝着眼向远处看去。
“就是那里嘛!”匡映雪越加靠近了萧正峰,“那处山涧底下有一处小湖,贱婢就在那里洗洗啰!”
萧正峰鼻端闻有一股甜腻,香气氤氲,让人沉醉。但是理智上,萧正峰懂得要克制,他稍稍移走了两步,“嗯,好吧,你去吧。”
“那我可去啰!”匡映雪眨巴着眼。
萧正峰没有答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匡映雪高兴了,一路蹦蹦跳跳的,犹如一只小兽向远处的林涧蹿去。萧正峰下意识地随着匡映雪的身影向前移动了几步,这时,一只小胳膊却是横档在了萧正峰的胸前。
“师父要去沐浴,男女有别,还请大人自重。”一位少女做女冠子的打扮,她的面容非常精致,只是额角淡淡的疤痕打破了少女应有的柔和。
萧正峰本能地感到少女对自己的敌意,但是他有些莫名其妙,自从自己从蜀地回来一个月后,他就时常看见匡映雪的身边跟着这么个少女。他向匡映雪问起过少女的来历,匡映雪的回答很含糊,只说这名少女家中遭了变故,自己收下她做个小妹妹,在外面以师徒相称,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道真”。
萧正峰也没过多地关注这个叫道真的小姑娘的事,随口一问,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可是现如今她陡然挡在自己的面前,萧正峰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至少有很大的成见。可是自己在哪里得罪过她呢?自己实在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萧正峰也不愿多想,他索性坐在陇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中噙着,远视着山涧湖泊处。由于勤练锁鼻术,萧正峰的眼力越发惊人了,当匡映雪脱下束身的抹胸,萧正峰几乎晃了眼,他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转过头颅,一副无所谓地仰望着蓝天,轻轻哼着小调。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最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身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啊----”一声惊叫,将萧正峰的神思又拉回现实。
“怎么啦?怎么啦?”萧正峰急忙问向发出惊叫声的道真。
道真没有答话,只是抻着胳膊,用手指着远处的山涧溪水间----一群身着猎装的公子哥正擎鹰走狗地闯进了那处山林中。
“妈的,春日让百兽休养生息,朝廷明文禁猎。他们竟然顶风作案,我看是不想活了。”萧正峰愤愤然地吐出嘴中的狗尾巴草,急步向前跑去,几个家仆也紧随其后。
可惜的是等到萧正峰一行人来到匡映雪沐浴的水涧,那群猎装的公子哥已走得远了,水中也不见了匡映雪的身影。萧正峰尝试着呼唤了几声匡映雪,可是水波渐趋平静,伊人已不在。
“大人,这是师父的衣裳。”道真将匡映雪的衣裳递到萧正峰的面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嗯,你们几个赶紧追上那拨人。妈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掳老子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萧正峰一急,口不择言,他心里清楚自己腿上的速度,所以他命令家仆赶紧追上去。
几个家仆眼见自家的“二夫人”在眼底皮下被人掳走了,自是不敢怠慢,他们个个争先,朝前奔去。
鹰飞狗走,一群人跟在几头畜生的身后,呼哧带喘地跑着。
“主公,刚才‘阿西’嗅到湖边,我还以为有什么猎物,没想到是个正在湖中沐浴的美人。小的怕冲撞了美人,本来不想打扰,可是‘阿西’这畜生就是狂吠不止。说也奇怪,一闪眼的功夫,那个湖中的美人就不见了。”门客秦舞阳恭声说道。
“‘阿西’是我亲自豢养的,他的嗅觉定不会有错,一定是你出现幻觉了。现在虽然到了春天,但是倒春寒,有哪家的仕女会冒着春寒在大白天沐浴,那真是活见鬼了。”司马文思肯定地说道。
“主公说得甚是,老秦肯定是错了。”门客彭春雷蛮不迭地应道。
秦舞阳脸上露出笑容,谄媚地笑着,只是他扫向彭春雷的眼神,偶然露出一抹痛恨的凶光。
“咦,真的,主公!我看见的仿佛是头白狐,似乎钻进前面的坟茔里去了。”一向老成持重的徐孝伯颇为兴奋地说道。
“嗯,本王也看见了,好大的白狐子啊。众人听好了,不要伤了它的性命,尽量抓活的。”
司马文思一声令下,众人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大家纷纷拾柴,要想在洞口点燃,将白狐给烟熏出来。
“主公,俗话说‘狡兔三窟’,狐狸比之兔子更加狡猾,我们在这里烟熏可不是办法,它恐怕从另一处逃走了。”秦舞阳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司马文思乜斜着眼说道。
“不然我们掘了这坟茔吧。”秦舞阳建议道。
“这----”司马文思有些犹疑,这攫人祖坟的事,可是大忌啊。
“主公如果担心,不如我们封了这山,反正这里的坟墓也像是无主荒坟。”彭春雷舌绽春雷。
“可是这里世家众多,之所以这里还是无主,就是因为各家的制衡啊。”司马文思虽然跋扈,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觉悟。
“嗨,世家归世家,主公您可是堂堂皇族啊,他们世家不要,我们皇族接管,理所应当。”秦舞阳同样鼓励道,他知道彭春雷怂恿司马文思占山封林,是因为前年他在这里强抢当地人家的民女而吃过苦头。自己鼓励司马文思这样干,则是看上了山中的资源。
“孝伯,你怎么说?”司马文思也不是很有底,他向持重的徐孝伯问道。
“嗯,我听主公的。”徐孝伯外表谦恭地说道,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贪婪的神色,转瞬不见。
“好,既然本王座下的三大谋士都没有意见,来人啦,你们一起将这几座坟茔挖开,我倒要看看,那头白狐你能逃到哪里去!”司马文思意气风发,在阳光的普照下,他的背部似有烟尘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