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皝一直为离开桃源居做着准备。
米芃芃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陶明看不懂这二人,如坠迷雾中。
三个人呆在工作间里时,往往各有忧愤,各怀心事。
“汪汪------”远处传来狗吠声。
亓皝率先跳起来,“是棋子。”
圣贤失踪后,棋子也不见了踪影。今日忽然围着桃源居狂吠,可定有事情发生。亓皝有种不好的预感。
棋子窜进了工作间,咬住亓皝的裤脚,猛往门外扯。
“有情况。”亓皝说。
“跟着棋子走,看看什么情况。”陶明说。
棋子撒丫子,一直朝白河方向飞奔。三个人在它身后紧跟不舍。
到了白河边,棋子跳上停在那里的快艇,“它这是要渡河吗?白河对岸,可就不是我们保护区的管辖范围了。”陶明说。
亓皝和米芃芃脸色严峻,谁都不应答他的问话。亓皝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告诉他们,或许是圣贤出了危险状况了。
陶明一下子跳上船,“他奶奶的,管它是不是保护区范围,什么都不管了。”
横渡过白河,棋子就往山上飞奔。它很快就没了踪影。
他们三人急匆匆上山。
山腰的小木屋前,棋子蹲坐在那里,眼巴巴盼着他们。
小木屋前面一个尖尖的土堆上,还插着白色的幡。那是圣贤妻子的坟冢。
小木屋光秃秃的木板床上,一人僵硬地横卧在那里,无声无息。
“妈呀,木屋里面有个死人!”陶明叫道。
“住嘴。”米芃芃和亓皝齐声道。
米芃芃心怦怦直跳。如果没猜错,床上躺着的应该是圣贤。
他突然失踪,难道是一直住在这里吗?这里有他妻子的坟墓,有他妻子种过的菜地。
“圣贤?”亓皝轻摇躺着的人的肩膀。
“这人你认识?”陶明吃惊地问。亓皝顾不上搭理他。
圣贤转过头来。
还好,他还活着!米芃芃松了口气。
可是,圣贤瘦得脱了相,气息奄奄。
“你怎么啦?病了吗?”亓皝焦急地问。
“是不是棋子把你们叫来的?”他的声音很微弱。
“我们带你下山,去找何乙,让他给你看一下。”亓皝说。
“找他有什么用?他是妇科医生。”圣贤咧开嘴笑了一下,“不用麻烦了,我已经不行了。”
“跟我走。”亓皝强行要背他起身。
“恩主,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活够了,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结束生命,去那边陪着翠屏,我很高兴。”翠屏是他妻子的名字。
陶明瞟了一眼亓皝,显然这声“恩主”让他心中又有了问号。不过,现在病人危机时刻,他压制住了疑问。
“你绝食?”亓皝环顾四面透风的房间,又看看圣贤。
“恩主,我死后,不想进山洞了。我死后,就把我埋在白龙山吧。我想和翠屏在一起。”圣贤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渐渐微不可闻。
“还是把他送医院吧。”陶明催促,“送医院,才能跟他的家人做个交代。倘若,他死了,才可以拿到死亡证明,才可以凭证明火化------然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比如注销户口------”
“陶哥,你住口。”米芃芃低声制止陶明。
“陶明,我就是他的亲人。他也没有什么户口,无需注销。”亓皝忽然严厉起来。
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久以来,亓皝第一次对陶明的喋喋不休表示反感。
陶明猛然住嘴。
圣贤生命体征渐渐消失。眼睛血红,皮肤忽然变得黑紫,口里吐出粉色泡沫,呈现出溺水昏迷一样的体征。
就在他们的无奈痛惜地注视下,圣贤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是绝食自尽的。
米芃芃心头顶着一块大石头,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咕咕叫着,喘不来气,叫不出声音。她亲见圣贤渐渐死去,受到强烈打击和刺激,几乎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陶明,你把芃芃带到外面去。”亓皝吩咐目瞪口呆的陶明。
陶明搀扶着米芃芃,找了块岩石坐下来,不停捋着她的后背,努力给她顺气,让她呼吸恢复通畅。
其实,陶明并不理解,米芃芃为何对这个陌生人的死这么伤心。
米芃芃除了对圣贤,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震惊之外,她内心深处忽然生出的绝望,让她无法自持。从翠屏身上,她放佛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从圣贤身上,她看到了亓皝的影子。
他们的现在,就是自己和亓皝的将来。
她忽然明白了亓皝执意要和自己分手的原由。
“陶明,麻烦你下山,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让他到这里来。”看米芃芃筛糠一样的哭泣,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亓皝只能求助陶明。山上没信号,打电话也得下山去打。
“好。”陶明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急匆匆下山去了。
“别难过了。他遂了自己的意愿,没什么遗憾的。我忽然很理解他。”亓皝坐在米芃芃身边。
“我去给他弄点水擦洗一下。”亓皝说。
米芃芃什么都听不进去。
亓皝进屋去给圣贤擦身,米芃芃站起身,跟着他进屋,“我来帮你。”
“不用,你会吓到的。”亓皝打算关上门。
“不会的。我愿意为圣贤做点事。没想到,他是这么痴情的人。”米芃芃哀叹。
“有过幸福,尝过甜蜜的日子,就惧怕孤单。以后漫长无边的日子,对他来说,很难熬。跟着妻子去,是对自己的成全吧。”
亓皝脱去圣贤的衣服。
米芃芃没有觉得难为情,只觉得这是一件圣洁的事。为死者沐浴,为他扫去尘世的污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圣贤平躺着,神态安详。
米芃芃看到了他身下,那与众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