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要彻夜难眠。

第二天天没亮，米芃芃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心急火燎直奔保护区。了解了亓皝的一部分，她迫切地想知道另一部分。

她搭乘站上的早班清运车，到了桃源居。

到时，亓皝还没有起床，仍在睡梦中。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一直是最早起床的那一个。

米芃芃默默做好了早饭，静等着亓皝醒后一起吃。

等待亓皝醒来的这段时间，她有些惴惴不安，也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心中不一样的亓皝。

亓皝起床很晚，陶明已经来上班了。

所以他们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或许，亓皝磨蹭到陶明来上班才下楼，也是为了避开单独面对米芃芃的尴尬。

米芃芃要去湿地那片巡视，“亓皝，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我有话想和你说。”米芃芃却容不得亓皝闪躲。她心里有一座大山的似的问号，想要跟亓皝验证清楚。

陶明这几天因为亓皝跟芃芃提出分手，一直对亓皝不理不睬的。

他对亓皝很失望，没想到，亓皝会是这种人！始乱终弃的家伙！竟然对米芃芃提出分手，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么好看的外表下，竟然掩藏一颗丑陋的心。自己还一个劲儿把亓皝当成好人！

陶明一厢情愿地痛恨亓皝玩弄芃芃的感情，认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感情骗子。

但是，同时陶明也有所怀疑，总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陶明对米芃芃建议。

“陶哥，你放心吧。亓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米芃芃为亓皝开脱。

“把你甩了，你还说他好。你是不是对他走火入魔了？”陶明讥笑她。

亓皝从房间取了埙，一言不发跟着米芃芃往湿地方向走。

米芃芃走在亓皝身边，第一次感觉到了压迫感。

“小时候，我也有一次跌入沼泽的经历。可是我那时还小，又害怕，迷迷糊糊，一直觉得救我的，是一只白鹤。而后的许多年，我一直做噩梦，梦见一个奇怪的生物，朝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就昨天，我忽然明白了，当年，救我的那个人，是你，根本不是我遐想出来的白鹤。我说的对吗？”米芃芃单刀直入。

“没错。当年把你从沼泽救出的人，是我。”亓皝承认。他摆出一副“你想问什么尽管来吧”的架势。

“我叔叔说，当年有个黑衣人把我放在了爸爸家门口，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黑衣人？”

“把你放在你养父家门口的，确实是我，我就是黑衣人。”亓皝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那我亲生父母是谁？”米芃芃最敏感的问题来了。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你的亲生父母，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是在树林里看到你的。当时，几只野狗正围着你转来转去。我赶走了野狗，把你抱回仙鹤山洞里，却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后来，我把你交给了周嫂。周嫂养了你一个多月。可是，周嫂没办法给你上户口，建议我给你找家需要孩子的人家。我打听来打听去，了解到，你养父家想领养个孩子，而且他是个老实人。把你交到他手上，相信他不会亏待你。于是，一天早晨，我把你放在了你养父家门口。”

“原来，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米芃芃曾试想过这种结果，但每次都被自己否决了。到头来，还是得面对残忍的真相。

“我身上的吊坠，原本真的是你的？”

“是我的。准确地说，不是我自愿给你的，是你抢走的。”亓皝忽然笑了。

米芃芃却有丝尴尬。是啊，自己小时候，或许是无意识地抓住了吊坠，没想到，竟然是抓住了一段奇缘。

“那么，我小时候的许多礼物，还有我家那些救急的钱，都是你暗中给的？”

“有时是我给你的，有时是何丙。”

“哑叔？”

“对。有段时间，我出国了，就让何丙照顾你，也由他来守护你手里的吊坠。”

原来，自己小时候，和哑叔生活的那段时间，也是他们计划安排好的。自己和叔叔对此却一无所知。

“那么，你一直在我身边打逛，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手里的吊坠？”米芃芃提出最犀利的问题，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她忽然对亓皝要给出的答案，产生了一丝恐惧。

“起初，是因位吊坠。但是慢慢的，不知不觉中，我的目标就变了。特别是你上了大学以后。我经常在校园里偷偷看你。我看见你和同学有说有笑，看见你夹着书大步走，看见你下雨的时候，和同学合用一把雨伞。你的一颦一笑，都吸引我的注意。只不过，那时候，你心中另有心仪的男孩，对在你身边游逛的我，视而不见。对你来说，我就像是个隐形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亓皝沉浸在过去细枝末节里。

这个答案，算是个折中答案。她最怕听到亓皝诚实地回答，只是为了吊坠。他说最初是为了拿回吊坠，后来慢慢就放弃了。

“其实，这枚吊坠在你手里，远比在我们手里更安全。”亓皝说。

“为什么？”米芃芃不解。自己一个弱女子，若真的有人想抢走它，易如反掌。

“这些年，经常有莫名的人，从我们家族的人身上找寻吊坠的踪迹。这些年，我们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吊坠会在一个和我们九皋家族毫不相干的小姑娘身上。”亓皝得意地笑道。

“这个吊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作用吗？”米芃芃疑惑。某些莫名其妙的人，不择手段，一心想拿到吊坠，不只是因为它自身具备的价值吧？珠宝世界可谓琳琅满目，全世界稀奇且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算少。这个世界除了缺少信任和亲情，珠宝什么的都不缺。自己手里这枚不起眼的吊坠，放在珠宝堆里，或许只是九牛一毛，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了。

“它的作用远远不止驱邪消灾。它真正的作用，世人尚未揭晓。夏教授也曾研究过，目前还没有眉目。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亓皝坦言。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手呢？”米芃芃转移话题。

“周嫂和圣贤老婆，还有你叔叔和周嫂，他们最终的结果，你亲眼看见了。凡是和九皋家族有关系的女人，都没有好的下场。周嫂，生下孩子必定会死去，她不是不知道，但她还是凛然选择了死亡。圣贤太太，和他相濡以沫五十几年，生活在冷清的山上，一辈子躲躲藏藏。原本，她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生几个孩子，和丈夫过平凡幸福的日子，然后相携老去。可是，她选择嫁给爱情，一辈子只能冷冷清清过日子，没有体会到做妈妈的幸福。这样的结局，我还敢让你重蹈覆辙吗？”亓皝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如果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呢？”米芃芃忽然有种悲壮感。仿佛自己立刻要献身爱情了。

“可是，我不愿意。”亓皝坚定地说。

“倘若，我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是否能天长地久呢？”米芃芃忽然执拗起来。

“你我殊途，真要在一起，就只能让一方毁灭。”

“你觉得那个魔咒真的存在吗？就没什么办法打破魔咒吗？”米芃芃不甘心。

“你知道何乙为什么学习妇产科吗？他这些年，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打破魔咒的钥匙，可周嫂还是走了。这对他打击很大。”原来如此。

“你对我的感情，我觉得是真的。是我的眼睛在欺骗我吗？我们不管什么魔咒，不行吗？”米芃芃眼里有荧光的东西闪烁。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亓皝的叹息声，传出很远。

米芃芃静默了。

亓皝把玩着手里的埙，“你知道吗，我的埙有通风报信的作用。送给你，你也学着吹吧。将来我们分开了。你若遇到什么难题，就吹响我给你的埙。只要我在你不远处，肯定就能听到，一定会赶过去帮你的。”亓皝说。

原来，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谁稀罕。”米芃芃腾一下站起身，气哼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