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各处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吵得人睡不着，可又懒得起来。挨到八点钟，苏波夫只好起了床，他要去学校给值班的老师和校工慰问拜年。苏波夫洗漱完后下了饺子在厨房里吃。萧静听起来上厕所后说：“爸，我给你买了四瓶伏特加，还有两条骆驼牌香烟在包里放着。”说完又去睡了。苏波夫吃完后到客厅打开包拆开香烟拿了两包走了。苏波夫戒烟了，但这是俄国烟，拿给同事们去抽个新鲜。

苏雨在椅子上睡得不舒服，父亲起床后他转到行军床上睡，转个窝后反而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到建国家去拜年。苏雨匆匆洗漱后拿了准备好的两包茶叶和一篓鲜草莓要走。萧璞披着棉袄过来说：“小雨，下饺子吃了再走。”苏雨说：“我懒得下，到建国家吃也一样。”

萧璞亲切的说：“儿子，你已经是奔三十的人了，该成家了！你爸表面不说你，可他心里也急。龙儿是萧家的，不是苏家的，你要是不结婚，苏家不就断了香火。建国的妈跟我说几次，人家丛丛愿意跟你。她是没揖夏那丫头长得好看，可揖夏不能起死回生啊？其实我们也明白，你心里能接受的第二个姑娘是迎春，你爸也很愿意你和迎春结合，可你哥死而复生了，你说……”苏雨不想听老娘啰连，不耐烦的说：“我晓得，我晓得！”

苏雨走后半个多小时，建国和龚心如牵着儿子就过来了。这时萧静听也起来了，建国上去抱住萧静听激动的说：“哎呀！雷哥，想死兄弟了。雷哥，你是真没死，还是吃了仙丹，阴转阳了？”接着推开萧静听说：“我怀疑你是从阎王爷那儿来的，怎么身上阴气沉沉的？雷哥，我晓得你放心不下兄弟回来看我。是我给阎王爷打的电话，我说雷哥是我老张的结义大哥，你要照顾他，年关批几天假，回来和老张聚聚，看来阎王爷是还买我的帐。”龚心如搡了建国一把说：“大过年的，尽说这些晦气话。”

萧静听套上西装整整领带说：“兄弟，你闹药的性格一点都没改。”龚心如教儿子说：“龙龙，叫伯伯好。”龙龙不肯叫。萧静听弯腰抚摸着龙龙的头说：“不叫就不叫，莫像你爹成了小闹药。”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十卢布说：“来，大伯打发你压岁钱。”龙龙接了钱才叫：“伯伯好？”

建国哈哈笑着说：“我的儿子就像我，见钱口开。”细看那钱不认识，说：“龙龙莫要，这个大伯么样搞得啥，拿冥币来忽悠我们？”萧静听把钱反过来给建国看：“瞧准了，这上边是谁的头像？”建国看是列宁的头像，哈哈笑着说：“列宁同志不愧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到了阴曹地府也把阎王爷推翻。雷哥，你在苏维埃地下银行当行长吧？难怪搞得西装革履的。对了，我来时，碰到蚊子，他也是西装革履的。不过他穿西装咋看都像汉奸，雷哥穿上西装咋看都像地下工作者。”萧静听哈哈笑了说：“兄弟说对了，我就是搞地下工作的，挖煤的。”

迎春穿了棉袄扣着扣子走出卧室，笑嘻嘻的说：“建国哥，你一来气氛就热闹一大截。”建国张开双臂嘻嘻哈哈的说：“嫂子，我来拥抱你一下好吗？”迎春笑着说：“还是照老规矩，给嫂子跪安吧。”建国滑稽的说：“哎呀嫂子，人家谈恋爱的都在大街上公开接吻了，你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解放前呢？”

迎春对龚心如说：“谁说我不开放，来，咱俩拥抱一个。”迎春抱了龚心如说：“嫂子越发漂亮了。建国哥是不是在大街上就亲吻你？”龚心如说：“他，就图个嘴快活。”迎春嘻嘻笑了说：“可不，接吻不就图个嘴快活。”龚心如扑哧笑了说：“你理解错了，我是说他只是嘴上大胆，实际他敢吗？”

萧璞被逗得直笑说：“干儿子，正经你还没给我行大礼呢。”建国嘻嘻笑着说：“我磕头不打紧，害得老娘要破费，我可是要美元啊！你又没得。”萧璞卖弄说：“哎，你还别说，美元我真还有。前几天有个在美国读硕士的学生来看我，送我五十美元……”

建国赶紧说：“老娘，我现在就跪下给你磕头。”萧璞哈哈笑着说：“磕也白磕，我把钱推回去了。我说你在美国端盘子洗碗，挣几个钱也不容易，只要你能学成报国，我这个当老师的就高兴。”

萧静听问：“他是学什么的？”萧璞说：“学金融的。”萧璞接着叹气说：“唉！雷子，你要不是十年牢狱给耽误了，恢复高考那两年，你稳准能考上，这会说不定也在美国读博士呢。”转而又严肃的说：“雷子，啥时候学都为时不晚，你考电大吧。你媳妇正在上函大呢。”

苏雪遇冬被闹醒了，苏雪探起半个身子揉着眼嚷道：“建国哥，你真是个闹死鬼！吵死人了！”萧璞催说：“快十点了，你们也该起来了，我这就下饺子了。”建国说：“老娘，我们还没吃，听到小雨说雷哥死里逃生回来了，我就连忙赶过来了。”遇冬和苏雪抱了衣服到卧室去穿，迎春把沙发翻好让建国和龚心如坐，然后泡了茶端在茶几上，回卧室去经由两孩子起床。苏雷则和建国说着话。

等大家各自洗漱完，萧璞端饺子上桌催大家吃。建国看着遇冬说：“小丫头越长越漂亮了。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一笑两酒坑。这模样咋看都像未来的明星李想。”遇冬斜瞅着建国问：“既然是未来的明星，你咋知道长得跟我一样？”建国愣了一下说：“哟！小丫头反应挺快的，上高一了吧？”

迎春怄气说：“体面苕一个！高中没考上，在家待业。建国哥，让她到你剧团唱戏去，她的班主任说她的嗓音条件特别好，建议她学声乐。”遇冬反感姐姐掉了她底子，负气说：“本姑娘才不当戏子呢！”迎春摆头苦笑说：“都是叫小雨惯得，那年不知从哪弄回一本《射雕英雄传》，从此迷上武侠小说了，学习变得一塌糊涂。”

遇冬不满地瞅了姐姐一眼，问建国：“建国哥，你家住哪？我去找小雨哥。”建国拉着脸逗她说：“你莫去啊！小雨正在和丛丛谈朋友，你去当电灯泡？”遇冬闻言，把碗一推说：“我就是要去当电灯泡，免得小雨哥找个丑八怪回来，让人恶心的吃不下饭。哼！鼻子底下就是路，我不会问？”大家只当遇冬是说的玩，也不在意她。

十七岁的遇冬有了自己心中的爱，这就是从小把她抱在前胸，背在后背，扛在肩膀上哄她玩的小雨哥。在遇冬心中，她可以接受小雨哥做二姐夫，也可以让他升级做大姐夫。但是别的女人绝对不能夺走她心中的偶像“靖哥哥”。否则，她会像黄蓉一样给她们难看。遇冬走过一条街，在路口看到一个卖灯笼的，灯笼是装电池的，一块五一个，她买了俩，龙儿一个，凤儿一个。她提了两只灯笼心里想，见到丛丛照一照，看她是不是打两只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

遇冬拐过街口猛然看到苏雨跟丛丛向滨江公园走去，就悄悄尾随着。遇冬看着丛丛的背影心里一阵高兴，原来是个小胖猪，绝对没有大姐的身材好看，比二姐更是差远了，肯定是个丑八怪，小雨哥百分之九十九看不上她的。遇冬的数学似乎不错，经过一秒钟的快速心算，马上换算出百分之九十九，等于万分之一百。不由得心里一惊，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会造成千古恨，这万分之百那还得了？不行！我得使用话隐无形剑来制止他们。

苏雨和丛丛走到一排小叶女贞墙旁的木条椅上坐了下，丛丛抓了一把瓜子倒在苏雨手里，两人嗑瓜子说话。遇冬蹑手蹑脚，悄悄迂回到他两面前，突然举起两盏灯笼照着丛丛，面色惊悚，语带哭腔的说：“小雨哥，你怎么找了一个小胖猪呀？幸亏我带了两盏灯笼，你看她满脸都是肥肥肉吔！”

丛丛气了个七窍生烟，厉声说：“苏雨！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没一点家教！”苏雨被气得够呛，举手要打遇冬，遇冬梗着脖子扬着头说：“你打吧，我二姐在天上看着呢！”苏雨又不好真打她，拽了她的胳膊拉到一边说：“遇冬！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一个姑娘？”遇冬嘟囔说：“她那像姑娘啥？分明是个胖大嫂。”

丛丛愤愤的说：“苏雨，咱俩的事反正谈不拢，那就算了吧！我走了！”苏雨喊住说：“丛丛，咱俩的事是另外一回事。我必须叫她给你赔礼道歉。遇冬，你这样做很不道德！去，必须给人家赔礼道歉！”遇冬很恭顺的说：“道歉就道歉，不过你不能跟过来，要不人家不好意思检讨。”

遇冬撵着喊：“丛丛姐姐，等一等。”遇冬跑过去装作愧疚的样子说：“丛丛姐姐，其实我是为你好。苏雨他不是个男人。”丛丛停住脚步回头讨厌地看着遇冬问：“什么意思？”遇冬装作扭扭捏捏的样子说：“丛丛姐姐，大概你不知道，他为了练绝世武功，自宫了。”

“子宫？他有子宫？胡说八道！”丛丛不知所云。遇冬装得羞答答说：“就是那个么，哎呀，亏你还是护士，你咋不知道呢？人家是小姑娘说不出口么，就是男人把他那个，自己割了。”丛丛总算明白了，苦笑说：“好了，你就不要编故事了。我坦率地告诉你，他正是为了了却家族繁衍的使命才勉强和我来往的。如果他真像你说的自宫了，他还有必要和我在这里谈婚论嫁吗？”

遇冬急了，发狠说：“哼！这个小雨哥，哪有这么快就谈婚论嫁的？”丛丛轻蔑一笑说：“看来你很幼稚，因为我们这个年纪已经错过恋爱的花期，所以我们就直奔主题了。”遇冬装得傻乎乎的说：“幸亏你们直奔‘猪’蹄，要是直奔马蹄，恐怕连小伢都有了。”

丛丛气得哭笑不得，心想这丫头恐怕是个智障儿，也就懒得和她计较了，轻蔑的说：“原来是个傻妞！”转身走了。遇冬冲着丛丛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耶！你才是傻妞呢！”丛丛回头想说什么，却见遇冬向他深深地鞠躬，真弄不懂这傻妞所为为何，只好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