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峰依据巴蜀地方京口卫的情报进行综合分析,他认为了解蜀国的水道部署,谯纵的王妃安氏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安氏乃是谯纵的发妻,自从谯纵据蜀地称帝,他对安氏的恩爱已经不在。但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凡是谯蜀的军国机密,谯纵还都会让安氏知晓,甚至一些军国机密,譬如全蜀地的战略部署,谯纵信不过身边的武将,他就将这样的机密部署图交给了安氏保管。
这些年来,虽然恩爱已经不再,但是安氏享受着母仪蜀地的尊荣,所以她也无怨无悔地为谯纵守着各种军国机密。可是最近安氏有些变了,她依旧吃斋念佛,只是不在深宫中,而常常往大宁国寺跑,经常要拜见柔明大和尚。
这一日,大宁国寺来了五位特殊的客人,他们指名道姓求见柔明和尚,说是和尚的俗家哥哥来找和尚叙旧。负责接待的知客僧一看领头的人的长相果然与自己的师叔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并不像兄长,而是更加年轻些。他不敢怠慢,赶紧到后院知会柔明前来前殿接见。
“不用了,小师父,你头前带路,我们跟着你到后院去见我那弟弟就是,一别十多年,我还真是想念他。”年轻人善意地说道。
“不行,不行。”知客僧连忙摇手,“师叔禅修的地方不允许旁人打扰,就是主持要去见他,也要提前禀报的。”
“你们庙里,这是什么和尚这么张狂,连主持也要低他一头。”一名长相颇为灵动的青年,扑扇着大眼,语气虽有些生气,但让别人觉得仍是亲善。
“檀越说笑了,”知客僧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笑容,“师叔佛法高深,经常到皇宫中给皇亲国戚宣扬佛法。他是宫中的座上客,有他在,我们寺院就能得到皇室的支持,香火也就自然鼎盛,寺里的和尚包括主持因此对他礼遇一些也是应该的。”
“这----”灵动青年迟疑了。
“好了,鱼儿。我那弟弟张狂些又如何,那是我弟弟!”年轻人发话了,鱼儿则是一吐舌头,不说话了,“好了,小师父,你自去通报柔明吧,就说他的俗家哥哥来见,我们就在前面的偏殿等着他。”
“好的,诸位檀越先行到偏殿歇憩。稍候片刻,自会有人奉上香茶。”知客僧合掌为礼,口宣佛号。
“有劳了。”中年人也合掌回礼。
一行人来到偏殿,看茶过后,鱼儿望望四周,见没有外人,嘻嘻笑了起来:“萧叔,你居然长得像那淫和尚,还真是奇了怪了。”
“池鱼儿,不要仗着你叔父是京口卫中的老人,就敢对卫主无礼!”又一名长相颇为俊雅的青年叱道。
“陶亮,我只是开个玩笑,况且萧叔都没说什么,你瞎嘚瑟个什么劲,跟你家老陶头一个劲,就是假正经!万知秋,你说是也不是?”池鱼儿反唇相讥,顺带将话头抛给一旁的万知秋。
池鱼儿与陶亮斗鸡眼般地望向万知秋,万知秋砸吧了下嘴,喝了一大口茶,左右望了望两人,质朴的面容上摆出习惯性的微笑:“叶子姐姐,你怎么看?”
“嘁----”
“嘁----”
池鱼儿与陶亮同时发出轻蔑的笑声,两人是新晋京口卫队主,又出身世家大族,这次作为晚辈,共同随萧正峰西征。一路之上,萧正峰面对这群小辈,护犊情深,对他们约束甚少,对他们有些不敬的话也不以为忤,所以也就养成了他们说话没有什么顾忌的习惯。
四人之中,除了池鱼儿与陶亮外,还有万知秋,也就是万山的儿子,当初万金刚与万山一见如故,就收了他的儿子万二子为徒,将他带在身边,并为他重新起了名字。本来万金刚想为万二子取名“万秋叶”的,因为当初萧正峰一行是在秋天的枫叶林中与万山一家相识,但是萧正峰觉得万金刚起得名字太过浅白,就将他重新起名为“万知秋”,取“一叶而知天下秋”的寓意。
羊叶子是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其伯父羊侃因平灭卢贼有功,现升为南阳太守。四人之中,只有万知秋出身较弱,不是世家子弟,虽有师父万金刚罩着,但终归隔了一层。所以池鱼儿、陶亮两人经常拿长相敦厚的万知秋出气,而大智若愚的万知秋也会很巧妙地向羊叶子求助,将难题抛给羊叶子处理。
羊叶子同样是京口卫的新晋队主,同样出身世家,面对池鱼儿、陶亮两人,自是不怯,而且作为女性,她最见不得弱者被人欺负,所以每每她都心甘情愿地为万知秋“挡箭”。
如今面对池鱼儿、陶亮两人的刁难,万知秋又习惯性地向羊叶子求助,果不其然,问题到了羊叶子这里,羊叶子只是一瞪眼,一横眉,池鱼儿、陶亮两人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两人望着羊叶子,眼中皆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羊叶子虽是作男子的装扮,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多少会流露年轻女子的风范,对于二十来岁的池、陶两人自是魅力无穷。
萧正峰静静地看着他们,默默地呷着茶,却不说话。物是人非,当年跟着自己的老一辈队主要么死去,要么已经独当一面。自从潘十二当上名义上的京口卫卫主以后,他就大力提拔了年轻新锐当上了新的队主。看着年轻人在一起嬉闹,萧正峰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变老了很多。
一阵稀疏的脚步声打破房中的喧闹,萧正峰也从感悟中醒过来。
“阿弥陀佛,请问哪位檀越找贫僧,贫僧的俗家并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务农的弟弟与我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一名僧人,身着月白袈裟,他来到室内,似乎让明室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啧啧,啧啧,”池鱼儿砸吧着嘴,“大和尚,你好俊呀!”
“阿弥陀佛,小檀越说笑了,只是一副好皮囊而已。”僧人双手合十,法相庄严。
“你就是柔明大师吧?”萧正峰离席站起,他端着茶碗,仔细端详着僧人,僧人生得唇红齿白,眉儿弯弯,如果有了头发,与女子无异。这样的相貌难怪谯纵的王妃安氏按捺不住了,简直太过俊美了,刚才的知客僧说自己与他有六七分的相似,倒是抬举了自己。
“正是小僧。”柔明面对萧正峰,他的态度更加谦恭了,常在谯纵的皇宫行走,察言观色正是他的看家本领。眼前之人显然是几人之中的主事人,从他的衣着气度,柔明感到他绝不是常人。自己也常常见到谯纵,眼前人虽然衣着没有谯纵华贵,但胜在气度上,霸气之中透着一股睿智,那是岁月承载的积淀,是一个上位者的应有姿态,这一点他从谯纵的身上丝毫没有看到,但是今天他从这人的身上看见了。
“找大师的正是在下,之所以找大师,是想让大师帮我们一个忙。”萧正峰放下茶碗,缓缓说道。
池鱼儿与陶亮走了出去,轻轻阖上了房门。柔明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喊,只是他的眼角跳了跳。
“大师不要怕,我们这样做也是小心为上,大师请坐吧。”萧正峰索性坐了下来。
柔明见对方有谈的意图,也就稍稍放了心,也跟着结跏趺坐,坐在了萧正峰的对面。
“听闻大师与安王妃关系匪浅,能否引荐一二。”萧正峰开门见山。
“不知阁下找安王妃有何事?”柔明的称呼陡然变了,他竟用俗礼进行称呼。
“看样子大师是个明白人,实话告诉大师,我们是东面的人,来找王妃自然是图谋西边的事。”
“你们----”柔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大师也无需害怕,等西边并入东面,大师自然是有功之人。”萧正峰淡淡地说道。
“你们----你们就能确保一定成功?”柔明脸色变了数变。
“嘿嘿,自古以来,这西边的割据政权岂能长久,王朝的大一统才是恒久的法则。大师常年在谯纵的宫中行走,想必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消息吧。”萧正峰脸上带着笑意说道,“而且事成之后,这大宁国寺就权当在下送给大师的礼物,如何?”
“我怎么能够相信你?”柔明现出一副市侩的面孔。
“大师还有选择吗?如果在下将大师与安王妃的事捅出去,昭告这蜀地百姓。即使谯纵拿不到大师与王妃的实据,但是空穴不会来风,大师试想想,到那时,谯纵还会让大师这么安稳地呆在大宁国寺吗?恐怕到时性命都难保了吧!”
“这----”柔明仍是举棋不定。
“大师就不要再犹疑了,你和王妃的事虽然隐秘,但是难保有心人不知情,须知纸裹不住火。在下再加一条好处许与大师,事成之后,安王妃就许给大师如何?”
“这----”柔明面露苦涩,仍是不答应。
“怎么,大师难道这么不识时务!”萧正峰有些怒道,他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扣在了桌上。
柔明的眼皮跳了跳,他苦笑道:“檀越,不知你要让我于王妃干何事?如果是牵线搭桥,介绍檀越与王妃认识,小僧还可做到。如果是其他,小僧恐怕是无能无力了。”紧张之余,柔明的称呼又变了回来。
“也无他,在下知道安王妃的身边有个随身携带的锦盒,从不离身,除了她自己,旁人不得触碰。希望大师在与王妃欢娱的时候,能够将锦盒里的东西偷偷拓印一份给我,那大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萧正峰淡淡笑着,眼角却是起了数道皱纹。
“这个----既然檀越对安王妃身边的情况如此熟悉,何不让你的人去窃取了锦盒便是!”柔明有些纳闷地说道。
“锦盒里面的东西事涉机密,在下所要做的是窃取里面的秘密而又让对方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这样我们以后的行动才会有突然性。我这样说,大师明白了吗?”
萧正峰的简单直接让柔明感到了心惊胆颤,对方将自己的意图几乎全盘告知了自己,那明白着已经不给自己退路了。自己答应了还就罢了,如果不答应,如今在这偏房之中,恐怕要血溅五步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