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山体,浑浊的水带着砂石飞下来,沐风抓住了一根树藤才没有让自己再次掉入水中。
这恐怕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沐风在心中冷笑,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到我的跟前半跪着,用尽全身力气按压我胸腔中的水,来回按了几次,水渐渐被我从喉咙中吐了出来,吐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再一口一口地朝我嘴里吹气。见我慢慢地恢复了气息,他神经一松,整个人摔倒在我的身上,一动也没有再动。
大风大雨在天空中呼啸着,地上两个不知死活的人静静地躺在石壁底下,不知时日。终于,一个响雷将我从睡梦中喊醒,我打了一个大大的湿湿的喷嚏,迷迷糊糊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身上,俨然千金之重。
难道我被石头压住了?
天色渐暗,我努力想要推开压在我身上的巨石,但如何也推不动。
我现在不会已经到阴曹地府了吧?不然怎么会动不了呢?还是我从上面摔下来,然后像中了五百万一般被石头砸中了?会不会砸碎了骨头压断了腿?
我惊得睁开眼,想瞧一瞧到底是何方巨石想将我压在它的五指山下,却发现姓沐的臭小子躺在我的上面——这是神马情况?泰山压顶?叠罗汉?
“喂,兄弟,你不觉得这样躺在别人身上很不文明么?”我使劲晃他,他却无动于衷。
不是吧?我为了他,拿出了女中豪杰该有的义气,他这小子就这么对我这个英雄的?
“喂,醒醒,天黑了,可以出门偷鸡摸狗了!”我又晃了晃他,“你小子能不能挪挪屁股,你这死沉死沉的,小心压坏了姐姐我!”
沐风还是没有动。
这小子是无动于衷,还是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姐姐我从那么高”——我指着瀑布的方向,发现瀑布并不高,只好改口,“姐姐我从那么危险的瀑布上面陪你跳下来,我都没有晕,你晕什么晕啊?你丫快点给姐姐我死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伸出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准备使劲掐上几把,然而他的脸烫得跟烙铁一样,“咦?怎么这么烫?这家伙发烧了?”
我凭借自己精湛的缩骨功从他的身下,像一条虫子一样扭了出来,然后蹲在他的旁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叹了一句果然好烫之后,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又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妈妈咪,真发烧了,怎么办?会不会烧坏脑子?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从哪里出去还是个问题,怎么给他降温?”
沐风的唇白得起了皮,脸上却有着不该有的红晕,好像一个人化妆化反了,让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脸上挂着泥泥水水,更衬得他邋遢不堪。
“臭小子,没想到你这大少爷也有今天这副鬼样子吧?”我一边将他扶起来,拖到石壁上靠着,以免风吹雨淋,一边唠叨他,不想我这脚还没踏出去,他就摔倒在泥巴里,我赶紧冲回去将他靠回去,这次试了试,见他没有再倒下来,才敢放手,“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脸,干脆钻泥里不出来啊?放心,你没脸见别人,还是有脸见我的,反正你的脸在我面前已经丢光了,姐姐我不会更嫌弃你的。而且姐姐非但不嫌弃你,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你,要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姐姐今天就是你的大圣人,你给我好好记住了,要一辈子对我好,爱我疼我关心我……”
(苏同学,你能不能别这么啰嗦,救人要紧啊!)
我用衣服将他脸上的泥水擦了擦,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脸,这才打算跑出去勘测地形,但想到他的烧还没退,我又停住了脚步——要是这丫烧傻了,或者病情加重怎么办?
我想起小时候发烧的时候,苏老太总是往我头上不断敷毛巾、冰块,现在要弄到冰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而毛巾呢?我愣了愣,望着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丫的,这是要逼死我这个大活人?!
我摸了摸兜里早已不知去向的手机,又在他的兜里翻找一遍,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通讯的设备。迫不得已,我转身跑出石壁,寻找可能离开的道路。
外面的雨水已经变小,似乎有停下来的迹象,连奔腾的河水似乎都消停了一些。我沿着石头路小心翼翼地跑出来,朝前望了望,突然,我的眼睛一亮,犹如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在不远的地方,便有一条通往山林的路,路已成型,像是很多人走过。但道路两边长满了杂草,又像很久没人来过似的。
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西凤山么?即使这边是没开放的,也不至于连个人烟都没有啊?
(此时的苏同学,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飘出西凤山很远很远,来到了一处人烟罕至,不,荒芜人烟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曾经并不是这样,只因一个决定……)
我疑惑地望着远方,考虑到沐风不能再等,立马跑了回去。先是吃力的将他背上自己的背,想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将他背出这个鬼地方。然而事实让我很快认识到,想要背出这个看起来并不沉重,实际并不轻的男人并不容易,我得借点外力。
至于外力?无外乎人,物。现在想找个人,不说比登天还难,至少也是人迹难觅,那就只能借助外力了。
石壁上无数根藤条垂下,虽然叶片不多,但看得出依然非常健壮,我试着拽了拽,承受力非常之强。为了安全起见,我两手绕了几根,吊在上面又扯了扯,几根细藤竟可以承受住我,我这才放心地准备弄几根来运载石壁下的沐风。
可问题是,我要怎么才能弄断这些藤条呢?用牙咬?用手扯?还是用石头磨啊?估计等我弄到藤条,沐风都不知烧成什么样了。我的脑中突然闪过沐风为我砍断布条的场面——对了!
我在沐风的身上很快找到了那边瑞士军刀——臭小子,关键时刻总算救了你自己一命。话说,这刀子实在不错,完全有削铁如泥的潜质,因为刚刚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弄断的藤条,经过这把小小的军刀比划了几下,它居然没原则地立马断了!
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苏同学,你此时还有心情吐槽这个,你的心还真不是常人能预测的。)
我学着电视里见过的山民打结的样子,将藤条捆在一起,企图搞个什么垫子的样子,垫在沐风的背后,到时候再将他捆住,我只需拽着藤条往前走就好,省时省力。
计划一般都是完美的,现实往往是想得美。从未干过体力活的我,突然要搞定一堆藤条,实在是盲人摸象——根本无从下手。打了几次,便失败了几次,最终我只能面对它们束手无策。
我又企图直接用它们将沐风捆起来拖着走,结果差点将沐风摔进泥坑里。
丫的!我还没辙了?姐姐我赤手空拳也要将他背出这块地!
说干就干,我蹲在沐风面前,将他往背上一背,一鼓作气起身准备往前走,谁知缚鸡之力不堪沐风的重负,我们两个瞬间跌回地上,我还往后面垫背的沐风身上倒去——
惨了!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砸伤了什么人,那也一定是个意外,我绝对是一片好心想拉他一把,不想力度不够,才……
“咳!”昏迷中的沐风被我这么一撞,竟醒了过来。
“苏苏……”他的声音极度虚弱,“你是怕我死不了……想……想帮我一把吗?”
“我,我没有……”
此时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狡辩,从我现在的姿势来看,确实有种将他往鬼门关踹上一脚的态势。我立刻从他身上跳起来,“我真没有,我是想帮你来着……”
就是帮了倒忙而已。
沐风没有说话,眼睛一直合着没有睁开,看来真的受伤不轻,我只好自顾自说,“我看你这样呆着也不是办法,我还是得将你弄出去,只是你这秤砣,哦不,你这瘦弱的身体对于我来说实在有点力不从心,不知道再背你一次会不会……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他微微动了动眼皮,“你,你扶我……走……”
“我扶你走?”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这样子能走得了吗?”
我表示非常怀疑!
“总要试一试。”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为了保存他走出去的体力,也为了大家不至于再次摔跤,我连忙阻止他继续解释,“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话,注意保存体力,我这就扶你起来,不舒服的时候咳嗽一下。”
他轻轻点了点头,也许没有点头,只是我错觉他点头了,不管是不是点了,我也必须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将他弄起来,再这么下去,他就得病入膏肓了。
由于沐风的配合,加上我使上了吃奶的劲,最后在汗流浃背中,我们一步一步朝着不远处的山林艰难的前进起来。一步三滑,无数次差点跌倒,我们总算离开了河边,来到了一片神秘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