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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思如回来了

2017-04-16发布 3481字

中秋将至,天上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这几日,晓遥没事就仰望月空,希望月亮能早点圆满。

月圆,团圆。

虽然知道二姐就要进京的消息,可每过一天,她的心反而就越焦急,恨不得二姐一下子就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实在太想二姐了,心中只有她,外界的一切事情似乎都和自己无关,就连丽媛兴高采烈地和她说起父亲晋升为礼部侍郎时,她都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仿佛升官的那个人和她毫无关系。

实在待得烦闷,她便去景阳宫和长信宫,央求着邵琳教她些舞步,亦或是和黄雯学学临摹。

她确实慧根不浅,虽是刚刚接触,但无论是舞步还是绘画,她都学的有模有样,特别是临摹,就连黄雯都自叹不如。

晓遥最喜欢的是画人物,因为她想画非离。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出现在她的梦中,自始至终,从未间断。

这日用过午膳,她又拿过画笔在纸上构思起来,正当勾画出人物轮廓的时候,却见喜顺堂管事太监孟祥童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姑娘有喜了!姑娘有喜了!”

这两句口无遮拦的话,弄得晓遥一阵脸红。一旁的丽媛看不下去,忙走到孟祥童的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说小童子,你是吃了糊涂糕还是喝了迷魂汤?说起话来怎么颠三倒四的?赶明儿我告诉皇上,看他老人家怎么打你!”

虽说孟祥童名义上是喜顺堂奴才们的老大,可丽媛是晓遥在家时的贴身丫鬟,连中元都要对她讨好三分,他这个小小的掌管太监又怎敢得罪呢?

见丽媛怒目而视,孟祥童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哎呦!您瞧我这张破嘴,一着急就不利索!”

丽媛白了他一眼:“你着什么急啊?莫不是你娶得小老婆跟别人跑了不成?”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一个太监,娶哪门子老婆啊?跟您说吧,咱们遥姑娘的二姐回来了!”

“真的?”听到这个并不“意外”的喜讯,丽媛一下高兴得跳了起来,两步来到晓遥身边,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小姐!您听见了吗?二小姐回来了!”

倏来之喜让晓遥也高兴得不得了。忙放下手中的画笔,她快步走到孟祥童身边:“孟公公,你说的是真的?”

“哎呦我的遥姑娘啊!这么大的事儿我敢骗您吗?二小姐一大早就进城了,先是在太原王府安顿,后万岁爷下旨召陈大人一家进宫,这会子怕是已过东华门了!”孟祥童越说越高兴,唾沫星子止不住的乱飞。

“怎么才过东华门哦?”

闻听此言,晓遥已是迫不及待,拉着丽媛飞一般地跑到东华门。她的脚步实在太快,以至于丽媛一路上都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她慢一些。到了东华门,两人只见四下静悄悄的,除了两个把门的守卫和两名太监外,再无一人。

等了半晌也不见一个人影,晓遥未免心生失落。跟着急出一身香汗,丽媛忙问一个太监看没看见一群人从这里走过。太监答道说之前见过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从这进去,其中还有一个洋人。

听罢眨了眨眼,丽媛一跺脚:“哎呀!小姐,我们来晚了!”

微微一怔,晓遥急得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上前细问那个太监,她才知道二姐跟娘已经面见太后去了。没办法,她只好和丽媛回喜顺堂去等。

坐卧不安大半晌,她又见孟祥童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遥姑娘,大喜啊!韩总管陪着二小姐和老夫人正往喜顺堂来呢!”

话音未落,晓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丽媛和孟祥童等一干宫女太监奔到喜顺堂门口,抬眼一望,但见远处一群人正朝这里走来。他们大多穿着宫里的衣服,当中只有两个人例外。未几,她一眼便认出来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娘。

眼圈一红,晓遥不禁泪往上涌。进宫已经一个多月,除了晃儿,她还未见过亲人一面,如今看见娘,不免几分伤感。

再往旁边看,她见也是一个女子,穿着一条非常短的白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根黑色带子,头戴一顶棕色宽檐帽,正挽着娘的胳膊有说有笑。

虽从未见过如此装束的女人,但见她和娘如此亲密,晓遥料想那就是自己的二姐陈思如了。

心忽然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来人越近,它也便跳得越欢。当那群人来到自己近前的时候,晓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

“二姐!”激动得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思如的身边,她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二姐,恨不能一下子钻进她的怀里。

微微一愣,思如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娇美的女孩子,片刻唇角颤抖了几下:“你是……遥遥?”

“二姐!是我!”说着扑倒思如的怀中,晓遥放声痛哭。

陈思如离家已整整四年。在这四年里,晓遥无时无刻不挂念这位姐姐。有时候时间长了不通信,晓遥便会胡思乱想,以为二姐遭遇不测,以至于常常在夜晚躲到被子里哭。今日见二姐合浦珠还,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紧紧抱着妹妹,思如任由泪珠滑过脸颊。轻抚晓遥的后背,她唏嘘道:“几年不见,妹妹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姐妹重逢这温馨的场景让冯氏和丽媛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看了泪人一般的陈家女眷,韩德全忙过来劝解:“老夫人,遥姑娘,这好容易团圆了别光顾着哭啊!”

说着他向孟祥童一使眼色。

旁边的孟祥童立马会意,也在一旁劝道:“是啊,韩公公说得对,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快快进屋吧!”

一干人拥着晓遥和思如进了喜顺堂。几人落座,思如擦了擦眼泪,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晓遥身旁,忙问:“这孩子就是丽媛吧?”

刚才姐妹相拥而泣,一直没机会说话,如今见思如问起自己,丽媛忙过来施礼:“丽媛见过二小姐!”

伸手忙扶起丽媛,思如从头到脚好好地打量了她一番。

“哎呀,丽媛妹妹也长这么大了!记得我走的那年,你还是个小孩儿呢!如今也这么高的个子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丽媛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思如。容貌倒虽与之前变化不大,双眸还是如清水一般明亮,皮肤依如细脂,白里透红,一双朱唇依旧浅笑嫣然,只是她束怪异,又与苗人不同,特别是那裙子,短的出奇,让人一看就不由得脸红。最奇异的是她的头发,红不红黄不黄,还净打着卷,与画中的鬼怪倒有几分相似。

丽媛觉得好玩,便伸手摸了摸思如额前的那一绺黄发道:“二小姐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不然头发怎么会变成如此颜色?”

一句话竟逗得思如哈哈大笑。微微一怔,晓遥也觉得奇怪。二姐好端端地怎么发笑呢?丽媛说得没错啊!若不是风餐露宿,号寒啼饥,头发又怎会变得如此焦黄?

嘴角微扬起一丝笑意,冯氏却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来。伸手将丽媛拉到怀里,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就你这个小丫头精怪!我先前也是和你一般疑惑,后来听思如一说才弄明白,原来她这是染的!”

听冯氏这么说,丽媛更好奇了。又跑到思如身边,她揽过那耳旁的一丝黄发,左看右看看个不停。

看着丽媛不明就里的样子,思如不禁淡淡一笑:“好妹妹,你轻些,莫把头发扯下来。”

“二小姐,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弄成这般颜色呢?”

“因为洋人的头发都是这样的啊!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些染料,你也可以像我这样的。”

见思如慷慨,丽媛欣喜得蹦了起来。围着思如转了一圈,她手舞足蹈,都不知该怎么高兴才好。

听二姐提起洋人,晓遥忽地想起什么:“二姐,听说你嫁人了,还是个洋人哦!”

“嗯!”颇有自豪地点点头,思如脸上旋即拂过一抹淡淡的幸福,“是个米利坚人,叫霍华德。”

一旁的韩德全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这洋人有什么好?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竟然远渡重洋找了这么个东西,难道我大越没人了么?

眼珠一转,孟祥童倒觉得新鲜。来到思如身前,他轻轻问道:“二小姐,这洋人怎么也和我们的姓氏一样?”

“他叫霍华德,可不姓霍。”

“霍华德,霍华德!不姓霍叫什么霍华德呢?”孟祥童一下子糊涂了。

思如见一时和他说不清楚,便抿嘴一笑不言语了。

推开挡在面前的孟祥童,丽媛的好奇心又涌了上来。她扯住思如的衣服,撒娇道:“好姐姐,那个洋人在哪儿?你就带我去看看嘛!”

见丽媛上蹿下跳地不安分,孟祥童便存心挖苦。将丽媛拉到一旁,他坏笑道:“洋人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都猴头八相,丑着呢!这会子你又要染发又要看洋人,莫不是心里也想嫁一个洋人?”

这孟祥童比丽媛大不了几岁,因常年在英华宫当差,为人机敏,深得中元赏识,故而坐上了喜顺堂总管之位。自从丽媛进宫来,他处处留意,却也被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弄得有苦说不出。今日得此机会,他便极尽调侃讽刺之能事,想将丽媛弄得面红羞臊,难堪一时。

不想丽媛的性情颇为泼辣,见平日里对自己低三下四的孟祥童竟敢和自己这么说话,不由怒火中烧。使劲揪着孟祥童的耳朵,她大喊道:“小童子!你真是喝了迷魂汤了!竟敢挖苦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被丽媛揪着耳朵,孟祥童疼得直咧嘴,暗想这小丫头的手劲怎么这么大?实在挺受不过,他急忙告饶说好话:“好了,我的小姑奶奶,我说错了还不行嘛!”

然而丽媛并不吃他这一套。她非但没松手,反而又加了把劲儿。

“那你说!是谁想嫁给洋人?”

这下孟祥童更是难受。流着眼泪,他一个劲的作揖:“哎呦小姑奶奶,我说错了!是我……是我想嫁洋人还不行嘛?”

眼前的场景逗得思如和冯氏哈哈大笑。虽是心绪不佳,但晓遥见孟祥童的丑态也不禁扬起嘴角,心中的苦楚倏然减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