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萧璞分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新居,那时也不兴装修,分到的房就可住。可听人说腊月间不能搬家,萧璞心里很矛盾,看来这个年还得在旧屋里过。苏雪心急的问:“妈妈,为什么腊月间不能搬家?”萧璞说:“腊月间灶王爷上天述职去了,咱们搬了家,灶王爷回来认不得门了。”苏波夫不讲究这些说:“哎哟!夫人,你这是迷信!”萧璞横了丈夫一眼,“什么迷信呀!你这个假洋鬼子根本不懂中国文化。”
苏雪嘿嘿笑了说:“妈妈,咱们给灶王爷留个字条,告诉他新家地址不就行了。”苏波夫连忙说:“对!对!”萧璞说:“你们懂个屁!灶王爷认吃不认字,他回来见冷锅冷灶的,还不掉屁股就走。”苏雪惊讶的说:“神仙能不认得字?”萧璞笑了说:“他要是认得字,咱们就不用腊八粥糊弄他了。”说得大伙都笑了。
三人正说着,净云回来了,一家人异常高兴,苏雪高兴地抱住姐姐又搂又亲。净云说:“一家人这么高兴,争论什么?”苏雪高兴的说:“姐!咱家分了新房子,三室一厅呢!可妈妈说腊月间不能搬家。姐,你说这是迷信吧?”
萧璞见了萧云尽管高兴,但也少不了埋怨,话中有话的说:“她是个出家人,无家无业,屁股一抬,说走就走,你问她不是白问!”净云笑笑说:“我是佛教徒,不是迷信徒。腊月间不能搬家,这肯定是迷信。但迷信一但演化成风俗,大家遵照风俗也无可厚非。再说,年关将近,都要忙着过年,搬什么家?在这里过个怀旧的新年不也挺好?”苏波夫说:“我才不主张怀旧呢!这土围子你们还没住够?现在改革开放,祖国面貌日新月异,我想搬新家,住新楼。”
萧璞笑着指着丈夫说:“你爸是个猪脑子!他根本不懂怀旧是一种情结,怀旧不等于流连旧事物。人人都有怀旧情结,我们常常怀念抗日战争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可有谁愿意回到那段岁月?云儿一个出家人,能够回来看我们,不也是一种怀旧情结么!老头子,不说别的,赶紧做饭。”
苏波夫皱着眉头问:“夫人,做什么好哇?她又不吃荤,那就包韭菜鸡蛋饺子。”萧璞瞥了丈夫一眼说:“这你就不懂了,韭菜才叫荤,包地菜鸡蛋饺子吧。云儿,这个你能吃吧?”净云说:“可以!”
萧璞笑着说:“什么出家人不杀生?要知道,鸡蛋里也潜伏着生命。”净云笑道:“那好,就请妈专打没受精的蛋。”萧璞扑哧笑了。苏雪莫名其妙的问:“妈,你笑什么?”萧璞支吾说:“你姐说把那些没精神的鸡蛋打了,没精神的蛋孵不出小鸡来。”苏雪好奇的问:“妈,鸡蛋有没有精神你能看出来?”
姥姥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净云立即上前搀住姥姥,姥姥颤抖的手拉住净云说:“哎呀!敢情是云丫头回来了。阿弥陀佛!想死姥姥了。”萧璞说:“哎呀娘,你可有了知音了,你俩就谈佛论道吧,我去做饭了。”
吃过饭,一家人坐下说话,无非是叙亲怀旧。萧璞才知苏雷下了煤矿,不免双眼噙泪心烦意乱。到了九点多种,净云起身告辞:“爸!妈!我去庙里住。”气得萧璞说:“难道出家人就这么薄情寡义?未必在家里住一夜都不行?”净云说:“妈!年三十我还要回来的。小雨迎春他们也要回来的。”
到了腊月二十七,苏雨迎春回来了,路过公厕时,迎春先去方便。苏雨便和两个侄儿先回了家。苏雨把肩头的大包小包卸了下来。龙儿凤儿欢快的叫了爷爷奶奶。萧璞奇怪的问:“迎春呢?你嫂子呢?”
苏雨捣蛋说:“嫂子不愿意和我一起回来,说搞得我们俩像两口子似得。”萧璞说:“你要和她做两口子,我看也挺合适的,比雷子那个负心汉要强得多!”苏波夫笑眯眯的跟着说:“是啊!小雨,要不你娶了迎春得了。那闺女,我怪喜欢的。”这话恰巧被后边赶到的迎春听到了,迎春心里一惊一愣,迟疑了片刻,还是大大方方进了门,笑着说:“爸妈,你们让我无地自容了。”
萧璞尴尬的笑了说:“闺女!快坐,回来就好。妈就放心了。知道吗?雷子有消息了,他在矿上做工呢。”迎春摘掉围巾说:“他给我来过信,年前还寄回一百块呢。”萧璞高兴的说:“那好!说明雷子心中还是有你的。”迎春笑着说:“妈,你们还是做好接纳另一个儿媳妇的心理准备吧。我看雷哥和梅竹姐挺般配的。”
苏波夫笑着说:“你看这闺女,咋能把自己的丈夫当礼品呢。”萧璞认真的说:“咱们实话实说,他和梅子成一对确实也挺好的。可问题是任何事情都要讲个秩序,不能乱来。你和雷子已经有了事实婚姻在先,他就不能昧着良心抛弃你。迎春,说实话,我和你老公爹都非常喜欢你,可以说我们全家都欢迎你。”
苏雪跟着说:“就是!迎春姐,我最喜欢看你了,还有揖夏姐姐,我妈说你俩是大乔小乔。要不我二哥,见了你俩咋就走不动路呢!”苏雨揪了苏雪的耳朵说:“叫你糟蹋二哥,我要是走不动路咋回来的?”苏雪故作痛苦状说:“哎哟喂!疼死我了!二哥,求你松开好吗?”苏雨松开了苏雪的耳朵后,苏雪调皮的说:“那是迎春姐要回来,你是个跟屁虫!”
苏雨问道:“妈,你不是说要搬新家吗?”苏波夫说:“本来要搬的,你妈说腊月间不能搬家。”迎春说:“是的,我们那里也有这种讲究。”萧璞说:“听到没?懂行的人都知道,家是不能乱搬的。”高兴地唱道:“集上称回了二斤面,带回家来包饺子,欢欢喜喜过个年……”苏波夫笑着说:“嗨嗨,夫人,咱家可不是杨白劳过年啊。”苏雨说:“我看你连杨白劳还不如呢!杨白劳还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你给迎春姐扯什么了?”
萧璞打量着迎春说:“你看这闺女,做女人也不能太亏待自己,怎么还是十年前的那件棉袄?等明天妈陪你上街,买件呢子大衣。”迎春笑着说:“人都喜欢怀旧,这衣服还是雷哥给我做的呢。”苏雪说:“对了,迎春姐。我姐给我了件红呢子大衣,送你吧。”萧璞说:“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拿旧衣服打发我儿媳。”迎春见苏雪又长高了,心里明白萧云的衣服现在雪儿穿了肯定嫌小,笑着说:“小妹,拿出我试试,要是我穿的,我出钱给你买件新的,咱们换。”
等苏雪把呢子大衣拿出迎春穿了说:“这还是新的么!我穿正合适,雪儿穿了显短。我明天给你买新的。”苏雪说:“关键是胸脯扣不上。妈,有什么停止发育的药没?再长我就对不起观众了,就现在许多男孩见了我都惊讶,哇!练柔道的,还是重量级的。”
苏波夫说:“你也十八了,发育该停止了。关键是你妈说话要算话,该给迎春买的咱们还是要买,轻易不回来一趟。还有两个孙子的,明天一并买。”迎春说:“爸,不要造成浪费,我穿这件就挺好,红红火火过大年,多好!对了,姐呢,她不是回来了吗?”萧璞生气的说:“出家人哪来的家?孤魂野鬼在外游荡呢!”
到年三十,净云回了家。苏雨正在门口贴对联,见姐姐回来了,高兴的叫道:“姐!”净云或许还有苏雨的气,板着脸说:“我不是你姐!”苏雨打小就怕净云,讪讪笑道:“你是我姐呀,你就是成了佛祖也是我的姐!”
萧璞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拎着母鸡走出来说:“小雨,把鸡——”突然看到净云,既高兴又生气的讽刺说:“哟!这是何方圣僧,大年三十光顾寒舍,是祈福呢还是来化斋?”净云笑笑,接过鸡来说:“当然是祈福,惠及众生,包括这只鸡。”说着一扬手把鸡放了。
这时建国和龚心如刚巧走来,鸡从建国头顶扑棱棱的飞过。建国举手护住头顶嚷道:“嘿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云妹妹,见你一面比西天取经还难啊!”面对建国的嬉皮笑脸,净云也无可奈何,只是拉了龚心如说:“心如,还好吗?龙龙呢?怎么不带过来?咱们家里坐了说话。”萧璞讽刺说:“你出家人哪来的家?”
迎春听得门外热闹,赶紧迎了出来,建国急步上前,拉住迎春的手摇着说:“哎呀!嫂子你好哇?兄弟想死你了!”迎春笑道:“可不,时光荏苒,一晃十年,建国哥还是这么热闹。听说梅竹回来了,正好云姐也回来了,咱们应该好好聚聚。”
建国哈哈笑着说:“老娘,今天的年夜饭我在你家吃啊!”萧璞笑着说:“不行!各是各一家,你去孝敬你亲娘老子去。对了,丛丛过来没?”建国挤眼看看苏雨,笑嘻嘻的问:“老娘,啥意思?想挖我家的墙脚?”萧璞说:“是你妈挖我的墙角,小雨一回家就到你家住了三天,我这大的儿子白养了?”
建国哈哈笑道:“老娘!咱们两家还分你我?我不也是你儿子嘛!小雨要是能娶了丛丛,那的确是美事一桩。”苏雨瞪眼说:“莫扯淡啊!”迎春抿了嘴儿一笑,方知还有这回事。由于是年三十,各家都要吃团圆饭,建国和心如只是小坐了一会便告辞了。建国走后迎春着急的拉了净云到里屋里叽叽咕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