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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血脉

2017-03-31发布 3121字

太后似乎又是想起曲珍的任性来,对顾淑妃说道:“端阳那孩子是个心高气傲的,这几天不是又和她母妃闹的欢腾吗?你去派人告诉曲珍和她母妃。如果四境贵女入京之时她还不能安下心来,哀家有的是让他静心的办法!”

顾淑妃听闻此言,脸上更是蒙上一层灰色。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太后果然好手段。这句话是要她转告曲珍,可又何尝不是直接对她说?

曲容走到太后脚边坐下,把头轻轻靠在太后膝上,说道:“母后,嘉德将要远嫁渝国,端阳公主也要和亲天狼。但使千秋在,蛾眉敢爱身。无论是嘉德还是端阳公主,都不会有半分怨言。可嘉德想到将来无法侍奉在母后膝下,让母后尽享天伦之乐,心中实在手无比悲苦。嘉德实在是不孝。”

听闻曲容此言,太后的面色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曲容虽然不是她所出,但穆贵妃当年并无多少宠爱,又一向对她敬重。再加上曲容幼小之时穆贵妃便撒手人寰,一直是奉她为母后,虽然养在宫外,但也时常进宫与她作伴。论起情感,实在不收其余公主可以比拟的。想到将来曲容远嫁,一世不得相见,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悲苦。自然的伸手抚上曲容的头顶。

曲容眼中此时已经是水汽朦胧。如果不是深知这位长公主的行为态度,只怕顾淑妃都要被她迷惑,何况是太后。

曲容道:“嘉德知道母后也是为难,既感念着儿女亲情,祖孙情分,又掂量着大梁皇室,王朝颜面。嘉德断断不会使得母后为难。可是母后,嘉德的几位姐姐已经出嫁。如今留在长安城中,能够时时来探望母后的寥寥无几。皇兄更是不比母后,膝下只有六位公主。已经出嫁的四位郡主,只有一位靠近长安,却也不在长安城内居住。如今只剩下六公主研与端阳公主。端阳公主远嫁天狼部落,儿臣也不敢多言。可若再要六公主远离故土,母后日后,皇兄日后,又哪里来的安慰呢?”

太后眼里也浮上几分悲痛:“哀家自然也知道皇上为难悲痛之处,可你以嫡公主之尊远嫁渝国为后,哀家和皇帝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能为难了你呀。四境贵女,虽然也是大梁的贵女,却毕竟与你不是同心的。只有自家的孩子,你才能用的顺手,交代的明白。若是没有一个和你同心的,在渝国,你必定举步维艰。”

曲容轻轻啜泣,也不知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太后心疼,将她扶起,对顾淑妃道:“你且出去,让哀家和嘉德说话。”

顾淑妃告退,太后对着曲容道:“好了,嘉德,莫哭。母后知道你的心性。就算是远嫁渝国,你也未必会吃亏。所以哀家当初才允许皇帝将以许给渝国。想法,研儿那孩子,哀家虽然也喜欢,但她实在是太单纯了。远嫁渝国天狼,都不是好的选择。所以哀家才要她跟着你,也许能有的一番造化。就算没有,能帮衬你一二,也是最好的。”

曲容太了解自己的母后了。现在她若是还一味如柔弱体贴之流行事,反而落了下乘。素而缓缓止住了眼泪,对着太后说道:“容嘉德问母后一句,母后是要把六公主托付给儿臣吗?”

太后颔首,道:“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淑妃想必是已经找过你了,否则你也不会这样。你与研儿的感情,从小便好。她跟着你,造化自然是大的。可惜她母亲,到底舍不得她。”

曲容似乎是踟蹰了一下,才说道:“母后息怒。嘉德今日和母亲说这些,一来是自己孝心难全,二来也确实有他人之故。可顾淑妃并没有找过儿臣,是研儿。”

“研儿?”太后并不愤怒曲容所言,她仅仅是诧异而已。在深宫之中待的久了,这些把戏她如何会不清楚?曲容若是一口咬死自己全然是为了孝心,她反而心疑。但她一直以为阻挠的是顾淑妃,却没有想到曲容会说是曲研不愿。

曲容道:“母后既然也知道研儿心思单纯,就必然能够明白研儿的心思。一来,研儿与我从小关系其佳。若是让研儿与我共事一夫,生了嫌隙,我二人都是万万不愿。二来顾淑妃膝下只有研儿和六皇子。六皇子尚小,顾淑妃其实只有研儿可以依赖,让研儿远离顾淑妃,实在太过于残忍。三来……”

说道这里,曲容却好像有些羞涩的低下来头,太后好奇心起,问道:“三来如何了?”

曲容鼓起勇气一般,说道:“三来,研儿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所以才来找儿臣,请儿臣和母后严明。”

曲容从太后宫中出来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接近正午时分。顾淑妃一早等在了御花园中。看见曲容的身影,即刻摒退了左右。曲容却并无表示,依旧带着一堆服侍人等上前。

“长公主。”

“淑妃娘娘。”曲容对着顾淑妃行礼,道:“天气炎热,淑妃娘娘不请我去春常宫中小坐片刻吗?”

“长公主请。”虽然不知道曲容究竟是何意,但现在顾淑妃也说不出拒绝之语。

春常宫。

顾淑妃和曲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宫主位,地位非同寻常。在太后面前的恭敬是恭敬。但在自己宫中,她们就是说一不二的高位之人。顾淑妃再次命令侍候的宫人悉数退下。曲容这回并未再让顾淑妃为难,而是让侍候自己的所有人也退下,无一人留在自己身边。

“去把研儿叫来。”在自己的贴身宫女退下之前,顾淑妃如此吩咐道。

曲容赞一声:“淑妃娘娘果然明慧。”

顾淑妃面前回应,又问道:“长公主,现在可以明说了吧?”

曲容道:“淑妃娘娘难道没有猜到吗?我既然提出不让曲研陪我入渝,必然要师出有名,言之有理,才能说动太后。太后已经同意我在四境贵女中再多挑选一位贵女升为郡主,或是公主陪我出嫁。”

“代价呢?”顾淑妃并不大意。

曲容缓缓道来:“公主出嫁,无论嫁往何方、何处、何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大梁带来利益。虽然也可以将四境贵女或者哪一位宫人升为公主出嫁,但其中的分量,始终是不如皇帝亲生的公主分量重。其价值,自然也是或多或少有些差别的。曲研跟我一同出嫁,是梁礼。但若她不嫁往渝国可以为大梁带来更多的利益,太后和皇兄都不会反对。”

顾淑妃沉声道:“是啊,长公主嫁往渝国,乃是王后之尊。还要别的公主干什么呢?”

曲容胜券在握,道:“其实也并非如此。渝国毕竟不同于大梁。若有公主与我相互扶持、托举成事,上下一心,我的路必然要平坦许多。”

顾淑妃此时心绪平稳,曲容的到来,至少证明了她现在至少对于曲容来说依旧有着价值。皇后失势,也失去了中宫的地位,梁帝的尊重。赵贵妃巫蛊祸起,就连端王也被牵连。如今四妃高位,只剩下她和王德妃以及那位东藩的贤妃娘娘。贤妃不通梁俗,不擅梁语,一向是不参与梁宫之中各种事项的。所以顾淑妃与王德妃,绝对是梁宫之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就凭这一点,顾淑妃也有和曲容争取的资本。

曲容继续道:“当然,这种做法其实极为不智。皇兄如今,可就只剩下研公主这一位公主还未许亲了。可我已经是确凿的渝王妃的人选。曲研再如何,又能有怎样的作为呢?一位皇家血脉的公主出嫁,带来的利益有多少,而如果曲研陪同我出嫁,又能带来多少利益?诚然,若我不善手段,跟随我的公主确实会帮我坐稳位置。但曲研的话,就未必如此。所以,其实曲研不跟随我出嫁,原本就是最好的选择。”

顾淑妃冷哼:“梁礼在上。陛下最是顾忌王朝颜面,最是重视礼数。轻易,如何会让研儿不往渝国?长公主还是直说,您到底答应了什么吧。”

曲容站的有些累了,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顾淑妃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却随着曲容的身形而一动。

“想要拒绝一桩良缘,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有另一段良缘。淑妃娘娘总该记得,我曾经和您提起过国师靳清的孙子靳仁吧。”

顾淑妃道:“本宫怎么会忘记呢?可怜本宫刚刚还为长公主一时的不作为而心惊胆战的。原来长公主是早有算计。恐怕本宫初初找上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在算计研二的婚事了吧。”

曲容轻叹一声,她的心里,直到现在才有了几分真挚。

“淑妃娘娘多虑了。我这一生,从离开梁宫开始,到死亡结束,都离不开算计。但您和我提起这件事时我答应下来,其实并没有这种想法。我当时只是想,渝国并非安稳之地,我一人尚且难以保全,何谈曲研?何况曲研心思单纯,的确是难为我之助力。所以哪怕是我不把娘娘当时的威胁放在心上,我也依旧答应了娘娘。那个时候,我从未想过要算计曲研。她与我,就算是没有直接的血脉,但多年相处,我如何不把她当做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