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气阴沉。有风。严瑾心情烦闷。她忽然想起去年和可可一起开车郊游,到过一个梨园。当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满树洁白的梨花,被风吹落的花瓣在风中轻悠悠地飘洒。她望着梨花给可可用俄语唱了一首俄罗斯民歌《喀秋莎》:“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可可听着严瑾唱着歌,情不自禁地拥着严瑾,两人就在梨树下跳起了舞蹈。跳完之后,可可喝完瓶子里最后一滴矿泉水,忽然灵机一动,提议说:“亲爱的,我们各自把我们的愿望写在一张纸条上,塞到这个瓶子里,五年后这个日子,我们再来挖出来,看看我们的愿望是否实现!你说行不行?”
严瑾拍掌赞同:“好啊!好啊!太好了!”
王可可从车里找到一个笔记本,撕下两张,递一张给严瑾,说:“各写各的,我们互相不准看!”
严瑾找到一棵粗大的梨树,将纸贴在树干上,写了两行字。她折叠好,交给可可。可可在矿泉水瓶子里先塞了一张纸巾,然后再把两张折成条状的纸条,塞到瓶子里,拧紧瓶盖。两人找到路边一棵最高大的梨树,在树根下面刨了一个深坑,将瓶子埋了下去。
两人仔细地查看了这棵梨树的周边环境,将地物特征牢记在心。
走出了十几步远,严瑾不放心。她说:“可可,还是在这棵树干上刻个记号吧!时间长了恐怕找不到啊!”
可可遵命,道车上找到一把瑞士刀,在树干上刻下了“WY”两个字母。他对严瑾说:“W是王字的第一个字母;Y是严字的第一个字母。这样总不会忘记了吧?”
严瑾还开玩笑说:“大男子主义!你怎么不把Y字刻在W前面呀?”
可可回转身,说:“好吧,那我就改回来!把你老人家放在前面!”
严瑾拉住可可说:“你还当真了?我是开个玩笑!”
王可可坏笑道:“你还真以为我要改呀!”
两人开开心心地在梨园里留下了几张合影,这才回城。
严瑾想起了和可可一年前的约定。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找当初两人买下的许愿瓶,看看可可留下了什么话!
她开着车,很快上了八达岭高速公路。出城踏青的车辆比较多,车速一直起不来。过了收费站,前行大约半小时,她下了高速,左拐过了高架桥的涵洞,望着燕山方向,继续开心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梨园。梨园已经被围墙为了起来,门口还拴着一条大狼狗。严瑾没有办法硬闯进园。她不甘心白跑一趟。向过往的行人打听园主的联系方式。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园主被喊来了。
严瑾表达了想进园子看看的想法。园主不肯答应。他说:“我这个园子不对外开放。你要照相,赏花的话,再往前有个四五里地,有个专门对你们城里人开放的梨园,那里果树多,好看!”
严瑾说:“你这个园子去年都没有围墙啊!”
园主说:“就是去年游人太多,折花的,乱跑的,对我的梨树影响太大,我今年才围了起来的!”
严瑾只好实话实说了自己的目的。
园主将信将疑。打开了园门,拉住狼狗。又陪着严瑾去找那棵刻了“WY”字样的梨树。
凭着记忆,严瑾终于找到了这棵树。院子热情地帮着严瑾挖开了地表,找到了这个瓶子。严瑾没有当着园主的面打开,而是谢过园主,回到车上。
她打开瓶盖,抽出了第一张纸条。纸条是她自己的。只见纸条上写着:“可可,我的爱人!今生今世,如果我是一棵梨树,你就是我树根下面的土壤!”她看着自己一年之前写的纸条,落下了眼泪。她接着抽出了可可写的纸条。她颤抖着手,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瑾:我亲爱的宝贝,五年后,我希望你跟我生三个孩子!”严瑾嚎啕大哭起来!
她看一看纸条,哭泣一阵;再看一看纸条,再哭泣一阵。一盒纸巾快要被她给用光了!
痛快地哭泣慢慢平息了严瑾郁闷的心情。她将纸条小心地收好。发动汽车,调转车头,准备回城。
严瑾在回城的车流中,跟在别人的车后,缓慢地爬行。她心情开始急躁。她好像找人诉说,找人喝酒。严瑾在心里搜索可以陪着自己的人。忽然,她想起了刚刚失去乐乐的王晨宇。昨天,她就想去找王晨宇,想陪他聊聊,安慰安慰他。谁知,自己回家洗了一个热水澡,歪在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再出门,居然睡着了!
她看看腕表,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她紧随车流,终于到达王晨宇所住小区的楼下。
严瑾记得王晨宇特别喜欢吃小区门口的一家餐馆的卤菜。她买了几样卤菜来到王晨宇家。王晨宇很是惊讶,说:“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几样菜呀!”
严瑾说:“我这不是带来了吗?”
喝了几口,严瑾越发伤感。她将自己的酒杯倒满,和王晨宇的酒杯碰了一下,没等王晨宇反应,自己就举杯一饮而尽。
严瑾和王晨宇的酒杯碰了一下,没等王晨宇反应,自己就举杯一饮而尽。
王晨宇说:“小瑾,慢点喝!别喝醉了!”
严瑾说:“不要拦我,我今天想醉!”
王晨宇有点心疼地说:“干嘛呀?不知道醉酒伤身呀?慢点喝!”
严瑾夹了一颗花生米,含在嘴里慢慢咀嚼,说:“宇哥!我觉得自己过得太憋屈了!我一直以为凭自己的本事,活出精彩的世界,不是什么难事!谁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你说自己在全心全意地做好事,最后人家却成了你的仇人!你想自己踏踏实实地谈一场恋爱,老天偏要捉弄人,让你镜花水月,变成一个大笑话!自己以为自己是颗响当当的铜豌豆,砸不扁、煮不熟、蒸不烂,但是伤感和委屈总是像潮水淹没我的人生!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茫然四顾,竟然身处洪荒大漠之中。何处是我的归宿!”
王晨宇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听着严瑾的牢骚。
严瑾继续说:“我在上学的时候,多少男生要追求我,我一概没有动心。总是觉得他们幼稚,不能担负起应有的责任。转而喜欢一个成熟、稳重、豪放不羁的女生!我以为自己是个拉拉,是个同性恋!在丽江时,自己不慎喝了被孙建军下了迷药的酒,失身于他。自己想着和他结婚算了,哪知道他那么不靠谱!可可从国外回来之后,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他父母,尤其是是他妈妈极力反对,说我和他父亲关系暧昧!我何曾与他父亲有这种关系,全市子虚乌有,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可可对我的一切都不计较。遇到孙建军当面侮辱,他也没有放弃我!可是因为我之前所犯的错误,他遇害了!我心里本来就非常难过。很久很久,不敢到别墅去拿我的衣物。好不容易下决心,让王大福陪我去拿东西,哪知道遇到了于萍和她姑妈,他们污蔑我,说我和王大福在约会!还有于萍老公的事,宇哥最清楚,我严瑾何曾赚过他们家一分钱!自己贴了十二万,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说法。他们还说我心太黑,多要了他们的钱!我找谁说理去!为了乐乐的事,我不赞成他们三番两次地来骚扰你们!他们就让认为我不帮他们!我和于萍十几岁就一起上大学,关系亲密赛过亲姐妹。因为这些事,她和我绝交。我感觉好难过!”
王晨宇静静地听着,不插一句话。
严瑾又要给自己倒酒,被王晨宇将酒瓶夺了过去。
严瑾说:“宇哥,没事,你让我再喝一杯!等我醉醒了,我会和以前的世界划清界限。以后在你面前就是一个崭新的严瑾!来,宇哥,给我满上!”
王晨宇摇摇头,无奈地给严瑾到了半杯。
严瑾不干,说:“宇哥,是不是没酒了?满上!”
王晨宇赌气地说:“就是没酒了!”
严瑾笑道:“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严瑾将李白的《将进酒》随口吟诵了几句。
王晨宇无可奈何地说:“小瑾,我是第一次见你喝得这么豪气干云啦!”
严瑾来了诗兴,继续吟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宇哥,此情此景,李白的这首《将进酒》是不是正合时宜啊!”
王晨宇说:“那是李白同志喝醉了写的!大约和你现在的心境差不多吧?”
严瑾说:“李白醉了,我可没醉!宇哥,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吗?”
王晨宇看着她,没有回答。
严瑾说:“我到郊区一个梨园去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和可可郊游,无意间来到这个梨园。我们各自写下自己的愿望,放到矿泉水瓶子里,约好五年之后再去挖出瓶子!今年,梨花开了,可可却不在了!”说着,严瑾又嚎啕大哭起来。
王晨宇站起身,从茶几上拿了一盒纸巾,放到严瑾面前,抽出两张,递给严瑾说:“想哭就哭吧!哭够了,你的世界就安静了!”
严瑾哭了一阵,擦干眼泪鼻涕,不好意思地说:“宇哥,让你笑话了!”
王晨宇说:“怎么会!你愿意哭就哭吧!宇哥这里永远都是你痛痛快快哭泣的港湾!”
严瑾从包里拿出那张纸条,递给王晨宇,说:“可可想让我给他生三个孩子,我连一个也没给他生!”
王晨宇看了看纸条,重新折好,递给严瑾,很平静地说:“收好!别丢了!”
严瑾将纸条放回包里,端起酒杯,说:“宇哥,今天我哭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提起这些事了!我要用就把过去埋葬!来,干杯!”
王晨宇见她这么说,也不在阻拦,端起酒杯,和严瑾喝完了杯中酒!
严瑾醉得不省人事。在天旋地转的晕眩之中,严瑾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一轮惨白的月亮高挂头顶,自己站在梨园之中,天上下起了雨。月光下的雨滴晶莹闪光,打在梨花的花瓣上,梨花颤颤巍巍在花萼上坚持着。忽然,一阵狂风袭来,梨花的花瓣随着雨滴在空中翻飞——好壮观的梨花雨啊!严瑾迎着月亮,看着空中的梨花花瓣,她分明看见,每一瓣花瓣上,都有一颗透亮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