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顺呆在煤城,为了豪盛公司的发展,可谓尽心尽力。开始的半年,他几乎每天都要给于萍和馨馨打电话。渐渐地,电话日见稀少。后来的联系,多半都是于萍打过去的。
于萍的抑郁症越发严重。吃药的副作用日益显现——身体发胖,头发掉落。已经不能正常上班了。她时常在半夜无法入睡时给傅顺打电话。傅顺也经常被她的电话闹得睡眠不足。傅顺为了避免被于萍的电话干扰,干脆把手机设定在晚上九点关机。于萍找不到人倾诉抱怨,越发郁闷!
昨晚,京城夜雨。雨滴打在窗台上的声响,让于萍不胜其烦。为了抵制雨滴声的干扰,她蒙上被子,撕下面巾纸搓成球状塞到耳朵里,顽强的雨滴声还是清晰而又节奏地敲打着她的耳膜。于萍气得打开电脑,找到凤凰台的《锵锵三人行》节目,想让主持人窦文涛等三人的唠叨声掩盖住雨滴声。她把电脑声量调到最大。奇怪的是,离她最近的电脑发出的声音,平时她最喜欢的节目主持人窦文涛所说的话,一个字也进不到她的耳道里。而窗外的雨滴声,总是很坚决地、不依不饶地向她示威一般地表明自己的存在!她烦躁地起身,打开窗户,却发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她关好窗户。回到床上。她又让窦文涛闭了嘴。关灯前,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是凌晨2:35。她钻进被窝,准备入睡。她闭上疲惫的眼帘,眼睛里却不断闪现几张麻将牌的影像——一会五筒,一会二筒,还有一筒。三张牌轮流在她的眼睛里走马灯一样转圈。她想定睛细看时,这些影像就会消失。她放弃细看时,这些牌又会重新出现。她平时很少打麻将。最近的一次麻将,也是在春节期间,和几个中学同学在茶楼里打过几圈。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还会有记忆哩!她头脑开始昏沉,感觉药力正在发挥作用。就在于萍将要进入睡眠状态时,忽然一阵有节奏的雨滴声再次将她惊醒——窗外,停了很久的雨,又开始折磨于萍。
于萍拿起手机,给傅顺打电话。电话显示对方正忙。她不间断地拨打了十几个电话,对方均占线。间隔了五分钟左右,她再次拨打。对方还是忙音。于萍明白,这是傅顺将她手机号码拉黑了!
于萍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她不肯罢休,强迫自己不停地拨打傅顺的电话。一直到自己累得手臂再也举不起来,她才停下手来。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于萍就起床洗漱。她要出发去煤城找傅顺!
听到动静,舒红秀起床到卧室外查看。见于萍在洗漱,她关切地问道:“萍萍,你干嘛呀,起这么早?有事啊?”
于萍吐掉嘴里的嗽口水,含糊地说:“我去煤城,找傅顺!”
舒红秀没有听清:“你要去哪?”
于萍说:“傅顺这个混蛋,不接我电话,也不回家来看馨馨,我要去找他,看他到底在干嘛?!”
舒红秀说:“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一个人出远门,妈妈我也不放心啊!”
舒红秀说:“没事,我坐火车卧铺去,睡一觉就到了!”
当天晚上七点多钟,于萍终于熬到了煤城火车站。她随着人流来到站前广场,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因为,她从来没有问过傅顺的住址或者办公地址。她以为傅顺看到未接电话的提示短信,会主动和她联系。可是整整一天,也没有傅顺的任何信息。
这时,一个当地妇女靠近于萍身边,问道:“美女,住店吗?我们酒店干净卫生,经济实惠,交通便利,免费早餐!”
于萍问道:“远吗?”
妇女来了兴趣,说:“不远,就在前面,拐弯就到!走吧,我帮你拿行李!”妇女不由分说地从于萍手中夺过拉杆箱,径直往前面走去。
于萍跟在后面,晕乎乎地说:“我还没说要住哩!你慢一点!”
妇女在前面领路,步履很快。于萍一路小跑着才跟得上。妇女嘴上说的不远,走起来可也不近。于萍跟在她的身后,居然步行了四十多分钟。
听到妇女说:“前面就是,你看,牌子在那哩!”
一个灯箱戳在路边,上面有两个红字:“住宿”。
于萍到了这家店,不住怕是走不了,她只好开了一个单间。价钱倒不贵,只要八十元钱。但是,这里远离闹市区,交通很是不便。
这一晚上,于萍更是受罪。隔壁房间里不知道住的什么人。一整个晚上,都有男女在做床上运动。女的肆无忌惮,夸张的叫床声,能掀开房顶。男的卖力工作。另外一边,几个人在诈金花,闹哄哄地吵了一整夜。于萍吃了药也不顶事,睁着眼睛直到大天亮。第二天早晨,于萍直奔汽车站——她要到傅顺的老家,去找傅老爷子,让他出面来找傅顺。
傅老爷子见到于萍出现在家门口,吃惊非同小可。
傅老爷子惊问道:“娃,你咋来了?”说着,往于萍的身后看了又看,“傅顺呢?你一个人?”
于萍下车后,又步行了七八里山路,累得说不出话来。婆婆赶紧倒来一碗水,于萍咕噜噜一气喝干。傅老爷子拿来一张条凳,于萍坐下后,说:“我来煤城找傅顺,他不接我电话。我找不到他人,只能到家里来了!”
婆婆惊慌地问:“娃,你们咋了?他咋会不接你的电话呀?”
傅老爷子镇静下来,说:“娃,你不要害急。慢慢说,是咋么回事嘛?”
于萍哭哭啼啼地把傅顺辞职后到煤城工作,很少回家,也不关心自己和馨馨的事情,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怀疑他在煤城有了新家,所以我要亲自来看一看!”
婆婆安慰于萍说:“娃,可不敢胡说!我娃从下就老实得很,他不是个胡来的人!他可能是忙,事情多,疏忽咧!”
傅老爷子走出房子,来到场院高处,那里手机信号要好一些。他掏出傅顺春节期间给他买的一部华为手机,给傅顺打了一个电话。傅顺听说于萍到了自己老家,大吃一惊。
傅老爷子说:“顺啊,你咋弄的嘛!快快回家,把你婆姨接走!”
傅顺接到父亲电话,给党芳菲请了假,赶紧开车回到老家。
傅顺见到于萍,满脸不高兴地问:“你来煤城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呀?”
于萍怒气冲冲地反问道:“你接我电话了吗?老西,你居然把我的手机号码拉黑,你什么意思啊?”
傅顺狡辩道:“谁拉黑你手机了?昨天晚上我们公司开会商量事情,我关机了!”
于萍说:“就算你昨天关机了,今天开机不能给我回个电话呀?傅老西,你现在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要是你觉得过不下去了,你就明说,不要遮遮掩掩,不像个男人!”
傅顺当着父母的面,不好和于萍争论太激烈。他很尴尬地说:“萍萍,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有点忙,对家里关心少了一点!你不要上纲上线嘛!”
傅老爷子将傅顺喊到一边,劝解中带一点教训的意思说:“娃呀,你们现在过得好好的,不要胡球乱整啦!外边的女人就比家里的好?你自己掂量掂量嘛,你是有老婆娃娃的人!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吃过女人的亏,要长点记性!我看人家萍萍这个娃就不错,你可不要对不住人家!”
傅顺说:“爸,您说啥呀!我和萍萍好着咧!她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心里不合适,喜欢钻牛角尖!您老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傅老爷子说:“你们好就好!谁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呀?!我也不留你们了,你赶紧的,把你婆姨带走吧!路上给人家娃多说些好话,男人家给自己婆姨说几句软话不丢人!千千万万不敢再吵嘴!”
傅顺点头答应。
于萍嘟着嘴,坐在条凳上生闷气。
傅顺过来,对于萍很小心地耳语道:“萍萍,我们走吧!”
于萍没有搭腔。
傅顺母亲说:“顺娃,急啥?我给我萍萍包顿饺子,吃了再走嘛!”
傅顺说:“那也行呀!我们吃了饺子再进城!”
傅顺母亲颠颠地赶紧和面。家里没有肉,傅顺母亲就包了一顿韭菜鸡蛋馅的素饺子。于萍很喜欢吃婆婆包的饺子。她居然吃了十来个。
傅顺带着于萍开车往煤城方向行驶。
路上,傅顺接到党芳菲的电话,问他到哪里了,并说晚上要给于萍接风,请于萍吃饭。
傅顺说:“我问问于萍吧。”傅顺转头问于萍道,“萍萍,晚上党总说要给你接风洗尘。怎么样?”
傅顺能够开车赶回老家来接自己,于萍的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温暖。听说豪盛公司的老总要为自己接风,于萍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大半。她噘嘴道:“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还不是你说了算!”
傅顺对党芳菲说:“那行吧!党总你看定在哪里,我直接开车过来吧!”
晚上,党芳菲将宴席安排在煤城最高档的酒店——煤城国际大厦顶楼。参加宴请的有桂如问,王洋,傅顺表哥史大力夫妇。酒菜上桌,党芳菲把酒致辞说:“傅总夫人于工不远数百里来到我们偏僻的煤城探亲,是对我们豪盛公司的大力支持。为了表示我们的感谢的意思,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一起相聚,欢迎于工!请大家举杯,对于工的到来表示欢迎!”
于萍吃了药,不敢喝酒。但是,党芳菲如此热情,她盛情难却,勉强倒了一小杯白酒,和党芳菲碰了杯。傅顺示意于萍意思一下,等于萍打湿了一下嘴唇,就将于萍杯中酒倒到自己杯子里,帮她喝了。
党芳菲见状,说:“傅总,我敬于工的酒,你怎么喝了?这样不好吧?”
桂如问附和道:“就是!这是作弊,应该罚一杯才行!”
王洋接话道:“罚就要罚三杯!哪有罚一杯的道理!”
史大力见状,插话道:“罚酒就是个意思!一杯三杯都不合适,就取个中间值,罚两杯!”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傅顺又喝了两小杯。
于萍说道:“我是真不能喝酒!我谢谢党总的美意。我以茶代酒,敬在座的各位一杯。感谢大家瞧得起我的老公,更感谢大家对小女子的抬爱!”
傅顺在席间很少说话,他除了喝酒就是吃菜,似乎心事重重。
史大力的夫人李阳对党芳菲说:“党总,我表弟到了豪盛公司,天天加班加点,那是拼了命在干!我看他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党总,你可不能鞭打快牛,把我表弟累垮了呀!”
傅顺笑道:“额头上的皱纹那是到了年纪!该来的总是要来。你就算天天睡大觉不干活,也挡不住皱纹要来呀!”
党芳菲说:“李领导说得对,我要检讨!不能让傅总的身体垮掉!桂主任,赶紧给傅总招聘一个助手,要会开车,脑袋灵光的那种!”
桂如问答应了。
傅顺今天说话少,喝酒多,宴席结束时,傅顺已经脚步踉跄,明显喝高了!
王洋开车将傅顺和于萍送到傅顺的住地。
傅顺进到屋内,鞋子也没脱,和衣倒在沙发上,再也没有动弹。
于萍放下行李,帮傅顺脱了鞋子,找了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她把室内的灯光全部开开,将这个两室一厅的房间好好巡查了一番。然后,到洗手间,想办法洗了澡,胡乱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于萍醒来时,傅顺已经上班走了。客厅里的餐桌上,一个汤碗上面扣着一个菜碟。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萍萍,我上班去了!我给你买了早餐。小米粥在电饭煲里。”
于萍掀开碟子,只见碗里是一根油条、一个卤蛋和两个肉包子。吃完早餐,于萍开始收拾屋子。她拉开卧室窗帘,窗外强烈的阳光哗啦一下扑进室内——今天的天气真好。于萍准备拆洗床上用品。她先拆开了被罩,放到自动洗衣机里清洗。接下来准备拆洗床单、枕套。她掀开枕头,白色的床单上,一根长长的、发梢金黄的头发映入她的眼帘。她用两根手指拈起这根头发,迎着阳光细细查看。越看,心里的火气越大——这分明是一根女人的长发!但肯定不是自己的!因为,于萍的头发从来没有染过金黄的颜色!
于萍拿起手机,给傅顺拨通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傅老西,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傅顺很小声地说:“我在开会!你怎么啦?”
于萍恼怒地喊道:“不要问!请你立刻马上滚到我面前来!”
傅顺心知不好。但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一场怎样的风暴在等待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