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阿出是被疼醒的。

山洞里的众人，还因为疲惫和惊吓深深陷在沉睡之中。

阿出确实有点痛，但也不是痛到不能忍的地步。

这和他以前所遭受的疼痛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的身体虽然说感觉到疼痛，但他的意识却觉得毫无所谓。

他咬了咬下唇，把因疼痛产生的呻吟声咽进喉咙里。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姜息把他搂在怀中睡着了，如果发出声音的话，很快就会把姜息吵醒，他才睡着一会儿，如果现在被惊醒过来，等一会儿是没有力气上继续赶路的。

如果姜息不能按时继续上路，那阿出他就没有办法……

阿出静静看着快要熄灭的篝火，计算着还有多少时间才会天亮。

如果真的有人追杀他们的话，天亮很容易暴露众人的足迹，进而容易被人找到现在安身之地，而众人手中没有武器，面对装备精良的杀手死亡的机率很大。

虽然阿出还没有确定，杀手到底会不会来，但是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也不会冒险。不过只要天亮或者有大动静，阿出就准备叫醒姜息一行人，催促他们尽快上路。

不过阿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醒来没多久，刚刚走了一会儿神，想了一些事情，姜息就随即醒了过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江西很敏锐，他就是单凭阿出混乱的呼吸声，就马上意识到阿出的情况不对，赶忙问他。

“我没有想吵醒你。”阿出沉吟了片刻，却只憋出这么一句冷冷的话。

“我知道。”姜息深深地看了阿出一眼，他私以为五感弱化一半，对于阿出现在的情况来说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就他观察，阿出感受到的疼痛只是比膝盖被马车弄伤的那次稍微强一点点，因为阿出额角只冒出了一点点薄汗，眉头也只是微微皱着。

现在药效应该已经过去了，附加的作用也出现了，阿出说话还是这么的冰冷生硬，这让姜息不由得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出，和我一起走吧。”姜息小心翼翼地把阿出换到盖了一层衣服的地上，药效过去了以后，阿出的伤口没有继续愈合，也没有恶化，还有点淌血，不能大幅度移动。

“为什么？”阿出看着姜息一举一动中透露了着为自己细致的考虑，又听到姜息这样说话，他深深疑惑了。

阿出以为，昨天之后，姜息应该很清楚，自己即使恢复了表面正常人的样子，其实内里还是怪物的，昨天的状况，就是姜息以为他是妖魔都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姜息对自己好，又是为了些什么呢？阿出从姜息眼中的坚定看出来，姜息是发自内心真心想叫着自己一起上路，难道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阿出，你看着我。”姜息伏到阿出的身体上方，维持着不会压到阿出的姿势，用手撑着自己，紧紧盯着阿出的眼。

阿出毫无波澜地看向姜息的眼。

“如果这次我愿意说，你想要听到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姜息这样问着，一边观察着阿出眼中的情绪，企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阿出仍旧看着姜息的眼的方向，思维却放空了。姜息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他需要好好分析一下才能正确回答。

姜息说的这个想要听到的话，阿出猜，应该就是阿出一直想要姜息说的，所谓的欢喜喜欢吧。

而姜息突然在这种情况下说这句话，不太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姜息是很标准的君王教育下形成的翩翩公子，抛弃大义和大业和一个男子一起品尝世间疾苦不是姜息的作风。

那么姜息说这句话的原因是？

难道是为了劝说自己一起走？肯定不是，对于非常有理智的姜息来说，现在如果想要保命，肯定不能携带一个重伤的人。

那就是……为了试探了。

阿出眨了眨眼，他已经想出来了可能性最大的答案了，所以他安然依靠自己的本能回答：“已经过去的事情毋需再提。”

阿出觉得现在的姜息就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没有了感情，毕竟姜息那么敏锐，很快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是正常的。

而说姜息应该只是为了试探，是因为他需要找到一个正当理由，把自己抛弃在这个小山洞里。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阿出只有一个感慨，谋划一件事情真的需要耗费好多心力，太不容易了。

“阿出，你服药之前打断產，是因为不想让他说出真正的副作用对吧？”姜息艰涩地说出一整句话，他觉得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阿出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防备。

姜息光看阿出的脸和阿出的眼神，就能大致猜到他想了些什么。阿出正处在一种消极信任的状态，他不信任姜息又信任姜息。不信任的是姜息对于自己的良好态度，信任的是姜息这个人本身。

“……”阿出有点无言，一方面他证实了自己的话，姜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对于姜息来说，面前没有秘密可言；另一方面，阿出在想是不是该摊牌了，姜息都引出这么一句话了，想必等得非常辛苦。

“没错，那个药真正的副作用是，将喜怒哀乐，尽数消除。所以我是没有可能爱你的，你和王眠山他们一起走吧。”阿出冰冷冷地说，索性和姜息透了底，他想姜息不就求的是这么一个事实嘛？既然姜息都知道了这一切，自然会离开。

“你在吃之前就知道这个后果对吗？”姜息沉默了好久，才勉强开口说话，他一直用手按着心脏处，阿出眼睛真的不好了，看不见，姜息因为他这句话疼得直皱眉。

“夜长梦多，你们不能留在那里。”阿出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他这也是为姜息考虑，但他不想正面回答姜息的问题，他总觉得正面回答之后，会有些不好的结果。

“你服下药之前，哪怕有一秒想过我吗？”江西觉得心脏疼得越来越厉害了，但他仍旧强耐着疼痛，不动声色地问阿出。

“如果不是因为想你，我又怎么会服药。”阿出不知道，姜息为什么这样问，他什么时候不想姜息呢？阿出有点不知所措了，过了好久，他才这样很平静的说。

“除非你和我们一起走，不然我不走。”

“可你没有权利不走呀。”

“我难道没有决定自己行为的权利？”

“江西有决定自己行为的权利，而公子息没有。”

“我……”

姜息还没有来得急说什么，阿出就在他的后颈一按，让他晃了晃脑袋就晕了过去。

“你敢！”看起来一直在熟睡的伯英和王眠山一跃而起，王眠山一介文人，也大喝了一声壮胆，伯英则是一贯沉默做事的风格，拔出了剑直接向阿出挥去。

“喂喂喂，是当我这个活人不存在吗？”產出手快如雷电，伯英还没有看清楚他手的残影，產的手就已经稳稳的把剑给捏住了。

產这一招极为凶险，手快一分则阿出会血贱当场，慢一分则半只手都会被剑削掉。

“你……”王眠山瞬间面如土色，他强撑着镇定问：“我不是给你下了迷药了吗？你怎么还会醒过来？”

“呵，你见过哪一个在外行医的人，会被迷药迷倒？”產不屑地扬起头，视线一扫王眠山和伯英，抖了抖手，把伯英的剑弹开，然后很傲慢地说：“你们动手之前好歹确认一下自己主子的安危好不好？看到你们家主子正靠在阿初身上了吗？你一剑下去，说不准伤不了阿出，反而把你家主子给杀哟。”

“阿出，念在公子收养两三年没有让你受苦过的份上，放了公子吧！”伯英是跟着姜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看着阿出和姜息一路过来的，现在江西受制于阿初，让伯英不由得朝阿出怒吼。

“我又没有准备伤他，你为何做此姿态。”阿出感到莫名其妙，他身上带伤动不了，又要撑着姜息不让他压到自己沾一身血，他让姜息晕过去，也是为了能让王眠山伯英更加方便地带走固执的姜息呀。

从刚刚的交谈里，阿出逐渐领悟出个意思，姜息不是想抛弃他，而是想继续留着他，和他在一起。这怎么行呢，阿出一下子就有点急，然后选了个最快捷的法子，直接弄昏姜息。

“那你为何攻击公子？”伯英因为有產这个威胁存在，不好对阿出动手，只能干在那儿大吼。他还和王眠山交换了眼神，两人就是准备伺机而动救下姜息的样子。

“你们也醒得不算晚，我听不到你们的呼吸声，但姜息刚刚声音那么大，你们也应该早就醒了。姜息说了些什么话你们应该也听在耳朵里，如果我不打晕他，不带上我，他会和你们一起走吗？”阿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姜息的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王眠山和伯英说得哑口无言。

因为路遇巨石，姜息难得这么灰头土脸的，但是仍然掩不住他一身贵气。

这样的姜息，和他有过那么美好的相处时光，还有什么值得强求的？

“你们走吧，越快越好。”

如果慢的话，我真的会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