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给阿出喝下的药的效果，是很明显能看得到的那种。

围在阿出身边的众人很快就发现阿出刚刚比较急促的呼吸已经变得很沉稳了。出血不停的伤口也迅速止住了血，并且有收缩趋势。

“我觉得没有问题了。”阿出扶着產，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觉得自己心中冰冷得和石头一样，他一字一字，慢慢说着话。

產所制造的这个药丸，最严重的副作用不是五感削弱一半，而是会让服用的人，永远处于一种目空一切的状况，什么感情也感受不到。

“阿出……”姜息用担忧的语气叫着阿出，这药丸给予阿出是姜息所不知道的力量，超出预知的，使人不自觉畏惧。

阿出想了想，还是装出有感情的模样，努力走到姜息身边，拽住他的衣角，低声说：“我能走路了，公子，我们一起走吧。”

殊不知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心中一片空荡荡的，做出来的事情和平时就是有区别。

王眠山就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有了不太好的考量。

阿出年幼早熟，身上的气质还混有天真，一举一动却已经是有担当的模样。此刻说着话的阿出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模样。

如果非得用什么词来形容，王眠山觉得就应该是阴气森森了，阿出整个人像是冻住了一样，一举一动都非常僵硬，往常憨憨的撒娇也变得很冰冷。

就宛若，真正的阿出已经死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厉鬼一样。

王眠山考虑着，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尽快找个机会，让姜息抛下阿出前往歧国了，当然，產也得扔下，让阿出变成这样，再神奇的药也变得可怕起来。

王眠山甚至怀疑，从姜息遇到阿出开始起，就是一个专门针对于公子息的骗局。

王眠山都能察觉到的事情姜息如何察觉不到？ 他与阿出的相处时间零零散散，加一起最少都有一年。

两人虽然因为之前的爱恨纠缠问题，出了一些意外，都终究是两情相悦，有那么一点默契在里面。

就在刚刚，哪怕阿出在生死边缘，姜息都能感受到的，熟悉的感觉，阿出吃下药一睁眼，就全部消散无踪。

姜息知道，他眼前的仍旧是阿出，不过这个阿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他了。

伯英的若有所思，王眠山的深深恶意，姜息的惊疑不定，阿出全部看在眼中。心冷下来之后，太多事情变得太清晰了，他感觉不到伤心，自然看到也感觉冷冷无谓。

阿出顺带着还看了產一眼，他在计算着產有多大可能，设计做出这一切，只为给他喝下这种药。

阿出觉得產和现在的自己是同类的可能性很大，產对人心的把握很精确，精确到一种可怕的程度，如果不是同样也服用过这种药丸，阿出觉得產是不可能达到这种人不能达到的地步的。

“那我们走吧！”姜息看着阿出无法掩饰的漠然，心中有一阵心疼。他终究是没有办法对阿出狠下心，所以他只好盼着这药效只是一时的，阿出能很快好起来。

队伍中的头领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众人也不犹豫，就跟随着行动了。不管心中想了些什么，至少表面上还是和气一片的。

“现在天色已晚啦，我们不如找一个地方先休息一夜吧！”看见一行人终于决定好要走，他就突然这样建议道。

没错，现在确实天色很晚了，大家看了看天，一致同意了產的说法。

就这样，一行人维持着气氛压抑的状态，行进中悄无声息，慢慢的朝產所知道的能够尽快到达，安稳过夜的山洞走去。

虽说某些人的交流很隐蔽，不过阿出也看到了王眠山对伯英大哥做了一个手势，是让伯英大哥随时保持警惕的意思，伯英大哥脸色沉沉地点头，更加小心地岔开一步，隔开了阿出和姜息。

阿出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会儿自己的身体在五感方面都达到了巅峰，但两个时辰过后，他就会很快衰弱下来。

终生没有感情五感削弱一半这个代价不是很高，阿出知道自己的身体根基不好，能够达到这样的状态已经是他毕生所求，其实这种状态只能维持四个小时。

当然他真正的一生所求，是和姜息永远永远在一起，说实话，现在这个渴求已经变成了妄想。

世事无常，阿出现在才清楚地了解到这个词的意思。之前他也和王眠山关系算不错的，王眠山还是对于他是有那么几分长者对于幼者的爱护。阿初承认，和王眠山一起出去卖簪子的那段时间，他从王眠山那里是还学到了一些东西的，对王眠山，他说不上感激不尽，但绝对是有仰慕之情。

还有伯英大哥，虽然作为姜息的侍卫，他一直抱着剑，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但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阿出，保护姜息的同时也会护着阿出几分。江西虽然细心但有很多时候诸事缠身，不能及时了解到阿出的情况，沉默的伯英大哥也是很细心的，总是能顾及到阿出的一些情况。

但这一切，在今天阿出喝下药之后，都不会继续存在。

现在阿出是彻底相信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得到什么东西就必然会付出什么东西，比如他现在得到了能力得到了一时的生命，他付出的就是他珍视的那些人。

阿初还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持续着对一个人好。往往人对人的善意，是随时可以收回的，是被情绪所影响的。

他虽然心中想这些，情绪上是有点浑浑噩噩的，但感官却无比清醒。他的步伐很有力，旁人根本没有办法看出他是在走神。阿出跟着產一起，是头两个进入產所说的山洞的，直到坐下来，阿出才意识到他到了目的地。

嗤地一声，阿出看见黑暗中亮起了光芒，是伯英点起的火，照亮了围绕在一起的人们。

“阿出，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姜息脸色明显不好，刚刚暗的时候看不见，现在火光一起，就可以看到阿出和產被隔绝在众人的对立面。

阿出闻言愣了一下，他以为按照他的推断，这时候这个气氛会维持到两个时辰以后，然后他将和姜息说几句表面上的依依不舍的话，阿出留下，姜息离开。

这姜息不按套路出牌，情况超出预料了呀！

阿出只是在心里想着，表面上却是乖乖得向姜息那边走过去，他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反抗江西所有说的话，否则他会达不到他的目的。

“你不冷吗？”姜息一把把磨磨蹭蹭的阿出抱到怀里，低声问他。

阿出没有回答，干脆按照自己的意愿，直接动手。姜息摸到阿出全身上下都是冰冷冷的，原来冰透的不止阿出的心，还有阿出的身体。

“……”阿出对于姜息这突如起来的关心，表示非常奇怪，说实话，他重伤的时候，外衣被脱了垫在他身下。而他就穿着这一件里衣，跟着一群人游荡了这么久，身体不是冰凉的就怪了。

“阿出……”姜息的眼中透露出痛苦的光芒，痛苦于自己竟然没有发现，阿出身上的衣服穿少了。他终究还是脱离不了平常人的行列，只是因为一点点怪异，就被分散了注意力。

“我很好。”阿出受不了姜息过于强烈的负面感情，他轻轻推了一下姜息的肩膀，想让自己离姜息远一点，不过没有成功，姜息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在后悔和懊恼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阿出的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认知：那么我现在，连人都算不了，就是走兽般的怪物咯。

“……”以姜息对阿出的熟悉，姜息很快发现了阿出正在走神的事实，他决定不说话，直接检查阿出现在的伤势。

伯英生起的火其实很小，因为山洞里有一些干枯的枝叶，伯英就凑合着用了。

所以其实姜息即使想要看阿出的伤势，其实也看不太清楚。他只是单纯想要看看，至少在心中求个慰藉或者有个心理准备。

所以当他撩开阿出裤腿的时候，看到血肉模糊的以前也不是非常惊讶。

他只是感觉心脏有点疼……

就像是被谁狠狠直接掐住心脏的那种疼痛。

尤其是当他看到，阿出一点感觉也没有，冷冷淡淡的脸的时候。简直就是无比清晰明了的对比。

姜息开始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后悔，他这一路上没有前做过这种事情，他知道世界上再神奇也没有治后悔的药。

“不疼？”姜息拿带疑问的语气问阿出，声音中压抑着痛苦。

“不疼。”阿出很轻易地回答。他有点莫名其妙，第一是他感觉不到疼痛，还被姜息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二是他不知道姜息为什么从他受伤以后就这么痛苦。

你为什么要痛苦呢？

我是心甘情愿，为你付出这一切啊。

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