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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死转机(二)

2017-03-27发布 3090字

进到屋子里,宁凝一坐下,雁书便很快端来一盆清水,放到宁凝近前,又取来一盒梳妆台上的胭脂,拿金簪挑了一点,溶解到水里。

宁凝欣慰地看了雁书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竟是昏了头了,枕边人是良人还是豺狼虎豹,一点都没有看清楚。

如此想着,慕静泽的身影晃荡着出现,宁凝的心口又作痛起来,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在轻轻踢动,仿佛是懂得母亲的痛楚,这几日都是这样,宁凝闭上眼睛深呼吸,才缓解了一点痛楚,听得雁书的声音:“小姐,准备好了。”

宁凝睁开眼睛,展开白色方帕,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宁家现今虽为武将世家,几代以前也是书香世家,边境战乱不断,为了保家卫国,才逐渐转武,不过书香底蕴还是在的。

早年里宁凝通读家中藏书的时候,在一本古籍里发现有一种极为隐秘的通信方法,世人多知用一种药加了墨写字,可以让字迹隐藏,而后遇水,方能显现,而不会晕了墨。

宁凝发现的这种,所用药水的成份不尽相同,显现字迹的时候,只用水是不能成事的,需得一味最常见,也最容易让人不屑一顾的东西——女儿家的胭脂。

胭脂里面,都有一种润滑面部的成份,这才是显现字迹的关键所在。

宁凝觉得这甚是适合在作战时,传递消息,便告诉了父亲哥哥。现如今,哥哥宁安,用这种方式给她带来消息。

宁凝缓缓将白色方帕浸入水中,很快字迹显现。

吾妹阿凝,启信安好。

宁凝只觉心头一酸,眼前便模糊了一片。最是深沉稳重的大哥,从小也喜爱同姐姐一般,戏弄她这个同胞小妹,可是也是最疼爱不过,每每发现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或者好书,都会使人快马送回来。

如今也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再次相见的可能。

雁书也红了眼眶,一下一下抚摸着宁凝的背脊。

宁凝继续看下去,她猜测的果然不错,叶正如今的自由身,以及这封信,都是宁安的安排,此番他的主意,是要把宁凝同宁鸢救出去。

宁凝一下子想到宁安那将将满月的儿子宁一墨,不懂得为什么大哥没有提及,她死死抓住雁书的手,泪眼婆娑着问雁书,像也是问自己,呢喃:“那墨儿呢?娘亲跟爹爹呢?还有大哥自己啊,为什么只救我同姐姐……不,墨儿还那么小啊,那是……那是宁家最后的血脉了。”

雁书抹着眼泪,摇摇头,竟说不出一个字。

宁凝忽然懂得,爹爹为什么给大哥的长子起名为一墨,起初她还调笑过,武将世家,偏生要起这么一个书生气满满的名字。

现在想来,那时候爹爹同大哥别有滋味的苦涩笑容,原来竟是宁家最后一个孩子的意味吗?

爹爹大哥,早一步知道了宁家会有这么一天,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么?

只怕还有希望着宁一墨好好从文的意思,武功这东西,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之人,可却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宁凝的心痛更盛,下唇咬出了血,自己虽是宁家幺女,却不是废物啊,她并不需要爹爹大哥如此的保护,如果早些知道慕家的真面目。她就不会如此身心俱疲。

宁凝在不断涌出的眼泪中继续看信,大哥的意思,她也差不多能猜出来,只是自己这颗心,一点都不想接受罢了。

爹爹痛心于自己被自家舍命包围的国家诛杀,早没有了活着的念头,娘亲同父亲最是恩爱,怎会不懂得他呢。况且母亲那千娇万贵的一个人,如何能忍受得了为奴为娼。

竟然,在圣旨到达的那一刻,已经自缢了。

“娘亲……”十指都绞在一起,宁凝惊呼出声。

突然,宛如一道雷劈中了宁凝,背脊瞬间僵硬,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雁书,雁书不敢看宁凝,只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宁凝便心下明白。

所有人都知道了,又是瞒着自己的。

“雁书。”

宁凝目光灼灼,滚烫得雁书不敢直视,把头埋得低低,宁凝的声音,如记忆里一般:“瞒得的我够多了吧,还有什么吗?”

雁书赶忙摇头,双膝跪地:“再没有了小姐,奴婢,奴婢只是怕小姐承受不住,一时伤了自己可怎么好。”

宁凝抚去豆大的泪滴,说道:“起来吧,别擅自提我拿主意,要不要知道权力在我而不在你们,打为我好的旗号,这样的事情还是省了吧。”

态度是会传染的么,父亲哥哥是这样,雁书也是这样。

雁书怯怯抬眼看了一下宁凝,方起身,应了一声是。别看宁凝平时文文静静,若是惹她发作起来,怕是大少爷宁安来了,都不管事。

宁凝只觉得五雷轰顶,浑身冰冷,怕是再没有什么更严重了吧,她继续看信。

一道看,宁凝一道点头,爹爹虽然决心束手赴死了,却不忍宁家就此绝后,在圣旨下达前天,便着人将宁一墨送出了宁府,如今天牢里那个婴孩,是宁家仆从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宁凝怕会伤了宁一墨的福祉,心底为那个代宁一墨赴死的孩子祈愿。

平心而论,宁凝自然是更希望宁一墨活下来,毕竟那是她大哥生平最后一滴血了。手指抚上高高的肚子,宁凝心底无限酸楚,那她的孩子呢?

她现在怀着孕,行动不便,绝对不是出逃的最好时间。势必要等她生下孩子吧,生下了就不可能带走的。

据宁安信里说,他也安排了死士救宁鸢出来,冷宫里不比这小小的端王府,要安排人进去相对我更容易一些。

届时宁凝生完孩子了,就在东边的窗户摆一盆兰花,宁安安排的人,自然会来。

东边的窗户,向着皇都倚靠的一座车浅山,宁凝无力地扯唇一笑,苍白无力,大滴的泪水掉进盆里消失无踪,泛起点点波澜:“就我跟姐姐活下来么……”

所有的至亲血脉,大都离自己而去了。

透过豆大的泪水,宁凝哭得几乎气绝。

宁安在信末说:“小阿凝,死了极容易,活下去才是不容易的,哥哥既不忍你独自面对,又不忍心你死。活下去,这是哥哥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了,代哥哥还有父亲母亲活下去罢。就答应哥哥好么?”

聪慧如宁安,这个妹妹他再了解不过,看起来文静温柔,一旦钻牛角尖,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此番瞒了宁凝这么多事情,是宁安同父亲商议的结果,一来是怕她们姐妹两个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宁家的女儿,热血总是掩不住。

二来,既然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晚一天知道,便少一天伤心罢。

“哥哥,我……不……不……”

宁凝哭喊得厉害,所幸云想阁内除了她们主仆三人,再没有别人了。寂静的周围,只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音。外头日光和煦,屋内却是惨淡一片。

应嬷嬷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宁凝身侧,一看这光景便心下了然,不敢出声打扰,抱了哭成孩子的宁凝,默默掉眼泪。

许久,宁凝都说不出接下去的话,说不出自己也不想活了,只想跟随着他们都去了吧。

“哥哥,我……我会活下去。”

终究,宁凝还是答应了。她不忍心负了他们空出来的生存机会。

宁凝抹了几把水泽,声音沙哑:“雁书,收了东西吧。”

这些东西若是被人发现了,她们怕是不用等到宁凝生下孩子,就会被就地处死。

宁凝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子,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还有承受思念死去的人的痛苦,撇开这方面,她也不忍心,大哥唯一的血脉这一辈子都孤苦无依。

雁书进来就看到宁凝呆呆坐在桌旁的样子,有意博她一笑:“小姐,可知道刚刚叶大叔是怎么把信给我的?”

宁凝早没了方才的兴致,眼见雁书已经洗净了脸蛋,换了身衣服,宁凝接过她端过来的汤,一小口一小口喝着,不是很有胃口:“哦?”

雁书娓娓道来:“叶大叔装作我的舅舅,我没料到是他,呆作一处,他竟是上门来向我讨银钱的,从前同他玩笑打赌输了,赖了这些久。我反应过来,知道那不是同他多说地地方,赵管事还在旁边看着,我就下意识说我没钱,他转头就恶气冲冲做势要打我,还眼神示意我把赵总管拖下水,趁乱就把信给我了。”

宁凝噗嗤一笑,拿帕子擦了擦嘴巴,“叶大叔,还是这般有意思。”

雁书眼珠子一转,轻笑:“小姐看我那狼狈,就能想到那赵总管,只有比我惨的了。”

难怪指名要找雁书,也就雁书机灵,能很快反应过来,不会一下子穿帮了。

从前未出阁时,偶尔能在宁安的书房看到叶正,他的来历宁凝倒是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帮宁安办事的,嘴皮子很溜,为人也有趣。

雁书端了一碗饭到宁凝跟前,宽慰她:“小姐且宽了心吧,都会好的。”

宁凝拿起筷子,仿佛心里头没有那么沉重了,闷声应了一声,开始好好吃饭。

只希望姐姐那边能顺利接到消息,宁凝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