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皇弟?”下了早朝,慕静泽同慕静轩来到御书房,商量边关战后的休憩对策,慕静轩饮一盅茶,目光移至慕静泽处,发现他双眼无神。
“嗯?臣弟在。”慕静泽屈身,颔首回答。
“怎的如此心不在焉?”慕静轩看了一眼身侧的大太监唐喜,似笑非笑:“是不是有何心事儿啊?说出来与皇兄听听,帮你排解排解。”
唐喜先是在心里对慕静泽一通骂,如何能在皇帝面前失神,自古君王面前,只有君臣,没有兄弟!可也不敢显在面儿上,即刻笑弯了满是皱纹的眼睛,
然后迅速揣摩了慕静轩的意味,然后笑呵呵开口:“老奴想,端王爷是在思虑那边境对策了。”
唐喜的人脉遍布皇宫内外,以及各位贵人的身边,他自然知道,慕静泽新进的幕僚,又提出了什么好计策。
慕静轩饶有兴致地挑起细长的眉毛,“哦?”
在慕静泽从善如流地回禀计策内容的辰光,宁凝正歪在床上,看着雁书跟应嬷嬷做针线活儿。
屋内没有点熏香,为了防备有人下毒,也因了宁凝觉得那些香气太浮了,闻了头晕。所以如此近的距离,宁凝可以闻到应嬷嬷身上的味道,一点子皂角,以及身上日积月累的气味混合起来的。
朦胧之间,宁凝觉得好似回到了还未出阁的时候,爹爹总不让她出门,娘亲偏帮她,尽管娘亲也觉得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却时常带着她出门。
府外的世界,天高地阔,宁凝再向往,现如今却发现,最好的地方还是家。
“小姐,在想什么呢?”雁书放下刚刚绣好的小孩子衣裳,发现宁凝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真好,小姐没有放弃希望。
宁凝笑着摇摇头,门口出现一点声响。
有一个小丫头在那里探头探脑。
昨日的事情之后,据雁书说,守在云想阁的守卫,竟然全部都不见了,宁凝不懂慕静泽这是什么意思。
却也懒得去猜,一想起来,就心口作痛,腹中孩儿,也在踢动她的肚皮。
宁凝索性逼自己不要想起。
雁书疑惑地看向应嬷嬷,看她摇头示意不认识这小丫头,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有啥子事情啊?”
小丫头看起来年岁不大,头上的绢花颜色花花绿绿,眉眼之间有点呆傻,她怯怯地问:“哪个是雁书姐姐?”
雁书看了一眼宁凝,不知怎的,心下有一点揣揣不安,这偌大的端王府里头,还有谁会找她这将死之人?
宁凝若是去了,她也不会复活。
雁书站起来,“我就是雁书。”
那丫头莫名其妙突然笑得灿烂,依旧是呆呆傻傻的样子,还好话还是能说利索,走到近前,伸出胖胖的手掌:“门房有人找姐姐呢,说是姐姐的舅舅,急事儿。唔……可有让我挑的?”
雁书一时片刻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要挑什么。也觉得云里雾里,舅舅?她老子娘只有一个血亲的姊妹,旁的兄弟,更多是没有了。
终归雁书的机敏的,率先懂的了这小丫头的意思,也是笑了,第一次见这么急头白脸讨赏的,她们这云想阁,算是端王府的冷宫了。府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不受宠之地,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想来的。
所以报个信儿,都只有打发这不伶俐的,没法儿到主义跟前伺候的过来。不过说这丫头不伶俐吧,又知道她们没啥好东西了,普通的东西,例如银钱,应该不多了,还想要挑个好的,想要多一些。
宁凝也笑了,这样子直来直去的人,比那起子耍心机玩计谋的人,有意思多了的。
雁书笑笑取出一枚金锞子放到这小丫头的掌心,随意地问道:“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呢??”
这金锞子形状精致,份量不轻,小丫头高兴坏了,不停拿衣角擦拭,又用门牙啃一口,才确定是真的,笑得更傻里傻气:“她们都唤我小雀儿,我是门房旁边的洒扫丫头,难怪姐姐没有见过我呢。”
雁书请示了宁凝,才同小雀儿出了云想阁。
宁凝怎么都猜不到,到底会是何人找雁书,如今她的四大丫鬟,折损得只剩下一个了,雁书该当是极显眼的,宁凝也担心,会不会是又有哪个想找麻烦。
一时之间,宁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旋即又落下了,端王府的管事赵平的性子她还是熟知的,唯利是图,逢高踩低,若不是他为人谨慎,一直都抓不住他的错处儿,宁凝早就换了这管事。
现进能有小雀儿来报信,定是来找雁书的人,花了大价钱,摆平了赵平。
除了这府内多有奸诈之人想对他们不利,外头也没有什么仇家了。
过了许久,雁书方回来。
一看,宁凝吓了一跳,雁书头发乱糟糟的,白净的小脸上有黑乌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衣角也让扯坏了。
这般狼狈,雁书也应该哭丧着脸,不然就是掉眼泪儿,总归不会是看着宁凝一个劲儿的傻笑,笑着笑着,忽然又哭了。
宁凝正扶着应嬷嬷的手慢慢踱步在小后院里,太医说多走动走动,能有利于生产。云想阁原本所有的仆人都被调走了,宁凝也乐得自在,还好
“噤声!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天色渐渐的有点黄,夕阳西下,日头不那么毒了,可宁凝还是有点着急了。
雁书就是不说话,一下子哭一下子笑,像是魔怔了。
应嬷嬷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宁凝这么一唬,雁书才意识到有正事儿要说,抹了泪水,转而又笑了,静了静神,过了一小会方说道:“小姐不知,刚刚那会,真是笑死我了。”
雁书继续开口:“小姐猜猜,来找奴婢的是何人?”
雁书这么气定神闲,宁凝也把扑通乱跳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嗅了嗅刚变了颜色的美人面,就算味道一样,换了面孔,也能引起新意。
“真是你舅舅?不对吧,我记得你老子娘家没有兄弟。”宁凝隐约记得,雁书曾说过这档子事。
“是叶大叔。”
宁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当真?”
叶正是宁凝的哥哥宁安身边的人,宁安才思敏捷,年纪轻轻便担任宁家军的副帅,战功赫赫,这都是无数次上阵杀敌得来的。
也许是身为宁家嫡长子的宁安如此有所作为,才更助长了皇帝的猜疑。
宁凝还在为叶正没有入狱而高兴,又想到雁书的周身狼狈,疑问道:“叶大叔找你何事?”
雁书激动的热泪盈眶,没有回家宁凝的问题,“小姐,小姐你有救了。”
她从袖口取出一方白巾递给宁凝,补充道:“这是叶大叔趁机塞给奴婢的,奴婢猜想定是大少爷有法子可以救小姐了。”
雁书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嗓子,左右观望了一下,云想阁虽是现如今端王府里的‘冷宫’,也不能不防有心之人关注着这里。
她拿着白方帕的手微微颤抖,太好了,她就知道,大少爷如此有能耐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样听天由命。
宁凝接过白色方帕,柔软的触感让她揪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一点一滴的放开来。但是转瞬又心急如焚,她害怕,害怕大哥会稍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宁凝迅速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屋里,快些。”
已经很重的身子,宁凝无法走得很快,她的手用力抓着雁书,叶正身为行走在宁安身边的人,没有被打入牢狱的话,宁凝猜想,定然是宁安早就知道宁家即将大难临头,妥善安置了叶正,自备不时之需。
宁凝咬着苍白的的嘴唇,清丽的脸蛋也是毫无血色,连日来她睡也睡不安稳,又吃不下多少东西,以往强健的身子,如今像是纸片人一般,若不是有高高隆起的肚子,恍惚风一吹就要飞走了。
宁凝都是满不在乎,将死之人,如今过得哪般也没所以了,若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儿,还有不想让那些盼着她早些死的人,过得舒心。
雁书跟应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晓宁凝这是心病,解铃还需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