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到银行,和刘虎生要了账号,给他汇了两万元。
开矿是个技术活,常乐压根不懂。他只是投了点钱,至于具体管理、销售,他一没经验,二没时间,干脆不闻不问,由着刘虎生和时大伟去折腾。他这头呢,把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
信访室刚成立,常乐感到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无从下手。花了几天功夫,也只是初步拟了几项制度,准备向朱其昌汇报,再给下面发两个加强这方面工作的文件。至于具体深入去做哪些,他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这天,常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标有“信访资料”,里面却空空如也的档案柜发呆。突然,他想起了赵旭东。
他先给赵旭东发了短信。过了一会儿,赵旭东电话打了过来。
赵旭东笑着问常乐:“常大主任,有什么指示啊。”
常乐一听也笑了:“赵市长,在你面前我哪敢托大啊。我这个副主任说到底只是个铅笔字,而你赵市长就是橡皮擦。要是不小心把你给惹着了,我这个铅笔字直接就让你给擦了,哈哈。”
赵旭东听着也乐了。他笑过后,问常乐:“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常乐说:“我这不刚接手信访工作嘛。这项工作市局以前不太重视,要机构没机构,要制度没制度。我现在是狗吃刺猬,没法下手,想请你帮个忙,看市信访局有没有熟人,我想到那里取取经,请他们给我指点指点。”
赵旭东听常乐说完,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说:“这个没问题,许市长正好分管信访局,他们几个领导我都熟。我现在就联系,到时候你直接过去找,提我就行。”
常乐很高兴,对赵旭东说:“市政府大秘出面,马力就是大。我先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赵旭东笑着说:“改天是哪天,先欠着吧。等有空了,咱弟兄俩好好聚一聚。”
下午,常乐来到市信访局,找到赵旭东联系的薛主任。等他回到市局的时候,怀里已经抱着厚厚一摞资料,够他看上几天的了。
许多人已经把太行八个县区干部集体上访的事情忘了,但有一个人没忘。
正当常乐信心满怀地推进信访工作的时候,他不知道,离他办公室不远处,一个人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有人问道:“你不是说最近不方便通电话吗?”
办公室里的人说:“不方便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又来了,我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
那人反问道:“哼,狗屁机会,上次你出的那个馊主意,动静倒是搞得挺大,可差一点就要了你大哥我的命。”
办公室里的人小声说:“大哥,你不要生气,上次弄了一次,咱们不是也有很大收获嘛。你看,聂志清被调走了,朱其昌在清江少了一个‘左膀’。现在省厅又取消市局一切评优评先资格,如果此时我们再添上一把火,就是不把他烧个半死,至少也能让他滚出太行。”
那人听了,沉默片刻后,又问道:“那你说,这次咱们怎么搞?”
办公室里的人“嘿嘿”奸笑了两声,说道:“上次我们把他的‘左膀’搞得发配边疆,这次我们要把他的‘右臂’搞倒。我再到其他几个班子成员那儿去煽一煽。这样,他就彻底被孤立了。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他自己就会灰溜溜地跑了。”
那人又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如意算盘,朱其昌走了,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你要记住,我可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陪你玩儿啊。”
办公室里的人赶忙说:“长贵哥,你放心,你虽然退休了,可你儿子不还在清江区局嘛。我要是当了太行市局一把手,还能亏待了这个侄子吗?咱们结拜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会忘了呢?”
原来,那边接电话的人是李长贵。他已经出院,回到清江家里休养。
李长贵把心一横,说道:“那你说,这次我该怎么办?”
办公室里的人说:“现在朱其昌身边的人只剩下秦基凡和常乐了。秦基凡平时不是惹事的人,不足为惧,倒是这个常乐,年轻气盛,仗着有朱其昌撑腰,最近在信访方面搞得动静挺大。你知道吗,上次你们去省厅上访以失败告终,据朱其昌亲自讲,常乐在背后出了不少主意,朱其昌这才把他提拔为信访室主任。现在,你们这些上访干部都已经进入了他拟的花名册,还实行什么人盯人,就是时时刻刻把你盯紧了、看死了,走到哪都跟着你、防着你。你看着吧,他随时会找你们敲打的。”
“敲打个球!老子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怕个刚褪毛的娃子不成?”李长贵被人一激,顿时气愤起来,电话里声音显得很激动。
办公室里的人急忙说:“大哥,你别激动,不值得为他气坏了身体。你得帮我一个忙,你家老二不是道上有人吗,常乐的媳妇就在你们局财务室,叫方妍,现在怀孕好几个月了。你让老二安排几个人给她点手段,逼一下常乐,让他离朱其昌远远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我这就去办。”
打电话的人放下电话,舒服地把身子靠在真皮座椅上,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诡计得逞,脸上露出了奸笑,心里暗想:“常乐啊,虽然你我无冤无仇,可为了把朱其昌彻底搞倒,我不得已要对你下手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那么忠心地为朱其昌卖命呢。”
下午三点左右,常乐正在办公室翻看着信访资料。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常乐一看来电显示,是何鸿升打来的。接通后,里面传来了何鸿升焦急的声音:“在哪里?”常乐说:“办公室。”
何鸿升语速很快地说:“赶快弄个车来市局,把你媳妇接回家。”
常乐一听,以为方妍身体不舒服,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忙问:“怎么回事?”
何鸿升说:“你快来,见了面我再和你说。”
常乐赶紧进里屋和秦基凡说:“我现在想用一下车,到清江局看我媳妇,何鸿升打电话说我媳妇身体不舒服。”
秦基凡赶忙说:“那你快去吧,谁的车在,就让谁和你去。”
常乐来到一楼车队,见高帅正在司机室看电视,赶紧对他说:“快和我去趟清江局,我已经和秦主任说了。”
高帅见常乐着急的样子,想着朱其昌下午正好不用车,便连忙站起来,两人快步走向霸道车。
到了清江区局大院,常乐让高帅等着,他下了车,跑着来到三楼财务室。
常乐一进财务室,见方妍端坐在椅子上,肚子挺着,正用计算器核对着数据,人好好的。
“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是何鸿升和我开玩笑?”常乐心里暗想。
方妍背对着常乐,没看见他进来。常乐正要上前去问,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一回头,见何鸿升站在身后。
常乐刚想张口问个为什么,只见何鸿升伸出食指压在嘴上,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出来。
何鸿升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常乐跟在后面进来。
何鸿升刚把门关上,常乐再也忍不住了,开口便问:“鸿升,你这是玩得什么把戏?”
何鸿升说:“你先坐下,听我细说。”常乐于是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何鸿升,听他怎么说。
何鸿升说:“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在单位门口看见一个人,这个人叫常老九,是清江区有名的混混。他刚出道的时候,被我打过两次,很怕我。”
常乐疑惑地问道:“这个常老九与你电话里说的有关系吗?”
何鸿升点了点头,向常乐说出了下午遇到的事情。
当时,常老九一看见何鸿升,心里便打怵了,转身便要离开。偏偏何鸿升今天手头上有个很难写的稿子,心里正烦,看见常老九,正好找了个撒气处,当下便没好气地说:“站住,臭老九,鬼鬼祟祟来爷单位干什么?”
常老九知道躲不开了,赶紧跑到何鸿升跟前,笑着说:“升哥,我正好路过你们单位,顺道就想来看看你。”
何鸿升一听就知道他在说假话,便说道:“算了吧,你要是来看我,那为什么见了我就躲开。”
要说这常老九,不愧是在外面混的,脸皮挺厚,见何鸿升拆穿他,也不知羞,反而继续笑着说:“升哥,其实,我来你们单位,还想来看一个人。”
何鸿升也不想跟这种人较真,但听他说要来见局里的人,便好奇地问:“那你来见谁?”
常老九说:“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个女的叫方妍。”
何鸿升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听常老九说出方妍的名字,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他知道方妍是常乐的老婆,依照这小两口的性格,断然不会与常老九这等人有来往。那么,常老九打问方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何鸿升心里想了想,对常老九说:“老九,你和方妍认识?”
常老九眼睛一转,笑着说:“我不认识,我的一个朋友和她挺好。今天正好有件事情,想请她帮帮忙。”
何鸿升对这个常老九很了解,看他眼神乱闪,就知道他又在说谎。若是换了别人,他可能会不管。可方妍是常乐的老婆,现在又挺着大肚子,这使他立刻多了个心眼。
果然,常老九说:“升哥,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何鸿升说:“你不是要见方妍吗?我带你进去见就是了。”
常老九边走边说:“不用了,改天我再来吧。”
常老九的言不由衷,使何鸿升满腹狐疑,但他实在不明白常老九为什么这样。
何鸿升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感觉屋里有些热,便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他正要转身往办公桌跟前走,忽然瞥见马路对面几个人聚在一起,正朝这边张望着。
何鸿升把身子侧向窗边,微微探头,视线看向那几个人。他看见最边上那个人赫然就是常老九。当他看见站在正中间的人时,心里一震。
那人叫李长富,是清江局退休干部李长贵的二弟。此人在清江黑道上有些名气,手下有三四十号人,做事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因他排行老二,故外号唤作“二翻脸”。
何鸿升看见常老九和李长富在一起,心里暗叫不好。他不明白方妍或者常乐与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来这里,肯定对方妍不利,于是赶紧给常乐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