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王者仁心仁术,良民以服,暴民日益暴矣。”產低声嗤了一下,继而说:“乱世可不适合一个心善的王,尤其是这个王需要踏着所有国家的人的鲜血登上皇位的。”
“您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姜息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出却感觉,姜息的声音在颤抖,他有点害怕,阿出觉得这应该不是错觉。
毕竟姜息在车外,阿出在车内,他甚至能嗅到產先生的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散发出来,这不是杀一个两个人能有的气息,这个气息更像那天阿出闻到的,在城外衅鼓的执斧手身上的气息,杀过很多心中有怨恨的人的气息。
“算了,你还只是个小娃娃。”產突然懒懒散散把气势一收,嘟囔着没有太多欢喜意味的话。
“……”阿出能想象到姜息非常无奈的样子,马蹄声突然急切起来,渐行渐远。
阿出以为按姜息的守礼程度,至少会压着无奈说一句多谢先生赐教。没想到產真的把姜息气得不轻,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我们重新回到刚刚那个话题吧。”小娃娃姜息一走,產就立刻变了笑脸,非常友善地对阿出说。
“……”阿出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一声非常尖锐的哨声打断了。
是从前方车辆传来的声音,阿出想他们可能是准备停车休息了。所以阿初转头看着產先生,那种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让產先生不由得笑了出来。
“多少人都瞅着想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你却一点都不在乎。”產先生的声音里面充满着好奇:“阿出到底该说你是傻呢,还是聪明?你看起来就是刚从小地方出来的人,但是却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大智慧。”
阿出觉得很迷茫,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才让產先生这样说。也许这就是他的独到之处吧!老人总会说傻人必有傻福,说的就是阿出这种人吧?
在阿出和產先生相视无言中,马车渐渐停下来,阿出松了一口气,想到车停下来自己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好跑下去,也就逐渐没有那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阿出听见了伯英的脚步声,伯英手上抱着一把剑常年不离身,所以说他走路总是比别人要慢那么一点点。
“阿出,產先生,公子请你们过去。”伯英象征性地先在车外叫了两声,确保自己不会撞到什么尴尬的场面,然后才把车帘掀开。
“好的伯英大哥,我这就跟你一起走。”阿初赶快接话,也没有顾得上身边的產先生是什么表情,爬起来就往外蹿。
“產先生,您不跟着一起下来吗?”有了上次的教训,伯英也不敢轻易触碰產,他只是隔着车帘远远的问了声。
“我的身体稍微有一点不舒服,你先和阿初去吧,我稍后再来。”坐在车里的產声音非常模糊,但是大致听起来就是拒绝的意思。
“伯英大哥,既然產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赶快走吧。别忘了我们还要去见公子,别让他等急啦!”阿初已经有点怕產啦,所以听见他这么说,慌慌张张拉着伯英大哥的袖子就要走。
伯英起初有点犹豫,一听到阿出提起姜息,就同意了阿出的话,和阿出一起走了。
阿初不知道其实车帘的隔音效果特别差,他刚刚说的话一点没漏,被產先生全部听到了耳中。
“别人要是把我的话,听得两三句去都觉得得到了圣言,而你却毫不在乎。”產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好奇的意味。
转而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点了点头:“你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觉得你的特殊,也不会拼命想要得到你了。”
“我都已经给了你机会了,但是你自己没有抓住,这是天要你落到我手上呀。”產的表情非常的阴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的样子:“等你必须得跟在我身边之后,你会不会哪怕有一刻后悔,为你没有听完我说的话。”
“总觉得你后悔也应该和其他人不一样呢,我很期待呀。”產抿紧嘴唇,慢慢撩开车帘,想了一会儿,还是按着自己刚刚听见的,阿出和伯英去的方向,向姜息那边走过去。
说是走过去,也是因为姜息选好的地方离他们其实也就几步路远,马车就停在了树林里。阿出早早就和伯英一起和姜息汇合了,不过因为两人都不开口说话,伯英也不是爱讲话的人,王眠山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气氛十分尴尬。
几人出发得很赶,上路都是衣食住行一切从简,所以產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景象就是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干粮围着火堆,默默各自啃着,互相都不看一眼。
“先生,您来了。”阿出心里对于產的心态是有惧怕也有尊敬,看到其他两个人都不理產,他出于敬重还是叫了產一声。
產走近了,阿出才看到產什么都没有带,两手空空的,于是某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您坐过来吧,火堆旁边暖和。这里有水,还有干粮,您一路上经历颠簸,辛苦了,快来吃点吧!”阿出站起来这样对產说。
產觉得阿出很有趣,明明是怕自己,但是却还要靠近自己。于是他就依阿出所言,走到阿初的身边靠着火堆坐下来。
產看到阿初手上的干粮本来就不多,但他却掰了一大半下来分给自己,然后他把正在喝的水全部都推到自己跟前。
这样尽心尽意的好,反而让產有点不习惯了,他以为常人只要惧怕,就会产生厌恶的情绪。从这件事情来看,显然阿出和一般人的思维做法不一样。但是从他的外表从他日常的言行举止看来,他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准确的说,阿出身上同时有两种相反的特质——平庸和出众。
“我自制的一种药丸可以让我三天三夜都不会感到口渴或者饥饿,你没必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收回去吧。”產暗暗看了一眼姜息,有点挑衅意味的说了这句话。
这样让人不饥不渴的药丸,在进行远征的时候以及深入敌军突袭的时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这种药丸可以量产的话,几乎可以代替粮草。在这种战乱时期,很多国家的耕地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根本没有办法产出粮食。代替粮草就意味着解决了国家君主打仗的心腹之患,不用说无敌,至少后顾无忧是可以做到的。
產在心中暗自想道:姜息小儿,如果略有远见,就知道这种药丸的珍贵之处。知道自己能制作这种药丸的人都处心积虑地想要自己交出配方。不知道这阿初看中的姜息,与其他人又有何不一样的地方呢。
“如果先生您有这样神奇的药丸,那您完全不用担心路上补给的问题。您为我上药的时候有说过您一直希望去游历天下。这个愿望对于您,其实是很容易实现的呀,为何您隐居在这个小山谷中,一直不出来呢?”阿出已经有点发觉了,到至今为止,產说过的所有话好像都一点诱惑姜息的意思。阿出当然相信,姜息会成为一代明君,但他同时也相信,姜息不是那种会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
“阿出你的悟性很强,仅仅在我这儿学了没有几天,我感觉你已经可以超过大多数普通人了。”產发现阿出这么维护将息,一方面是不高兴,另外一方面是对阿出租超强学习能力的惊叹。他又想了想,如果没有天赋的话,阿出也不可能这么有悟性、走到如今这一步,阿出是天生有对这些事情的敏感度的。
“没错,我不是自愿呆在离元乐都城有点远的偏僻山谷里,那些能摔死人和动物的深坑也不是我挖的。”產突然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他觉得他好像听到了王眠山的脚步声,所以他加快了语速。
“当初我还比较年轻很天真的时候,我立下豪言壮志想要游历遍全天下。在游历的过程中,我结识了很多年轻有为的俊才。其中就包括元乐国的君主。”產说着话,眼神变得越来越黯淡,他控制了下情绪:“他几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游山玩水,无话不谈。但是当他得知这个药丸的时候。他威胁我想要我说出配方,我没有交给他,他以怕我到其他国散布配方为理由把我囚禁在这个山谷中。”
“他与我约定,只要我不走出这个山谷,他就不会危及我的家人。”
“但他食言了,他怕其他国家也用同样的理由来威胁我。在我主动进入山谷的第二天,他就把我的家人全部杀死了。”
“所以说一个人要么不要遇上有权势的人,要么千万不要拥有有权势的人得不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產看向阿出,对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这只是过来人给你的一点点忠告,你听也罢,不听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