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阿出特别郁闷,特别想问自己。
那就是自己最近是不是昏迷的次数太多了。
他在思维中扳着手指数了一遍,真的挺多的。
摔断腿诊治时昏迷是因为老医师给开的药有镇痛安眠的作用,自己精神虚弱无力抵抗药性。
在马车上小憩时昏迷,还没有体会到感觉醒来就是大半夜了,醒了一会儿又昏过去了,这是因为伤口发炎,头晕导致的附带病症。
在產的屋子里常年点着熏香,这熏香阿出一闻就有点晕,所以不能移动的那几天,他在產的屋子里都是刚刚醒没一会儿,吃了药,不自主睡着了。
然后加上想去找姜息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瞬间晕过去的经历。
至少有个四五回了,这个频率高的。
耳边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阿出一下子惊醒过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赶忙睁开眼到处看。
是陌生的环境,是马车内部的统一布置,很简陋。
“醒了,再不醒,你家殿下就能把我吃了。”是熟悉的语气,阿出马上反应过来是產先生在和自己说话。
“您还是一起跟来了……”阿出低着头说,不愿意抬头看產,被產迷晕这件事让他心中始终有不舒服的地方。
“醒了就去找你家殿下吧,每隔半个时辰就非要来问一下,像是我能把你吃了一样。”產把阿出心中的小别扭看得清楚,想到阿出继续和自己待在一个车厢里也心中不痛快,索性把他赶出去和姜息一起,免得气氛尴尬。
阿出正好也是怕產先生对自己这种不是很识趣的态度有想法,叫產先生主动赶人,急急忙忙就想往车外跑。
“王眠山就在正外面。”產也不多说,就淡淡提了一句,他知道王眠山是和恪守礼仪的人,倘若阿出被他看到衣裳不整慌慌忙忙的样子,指不定教训多久才能逃离苦海。
要问產为什么这么有经验,產只能说,在山谷中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真的受够了喝酒赏花吟诗无论做什么都要被王眠山念叨的状况了。
“呃……”阿出一下子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小心谨慎地先蹲下来撩开帘布,准备确认一下王眠山在哪一侧。
但阿出先看到的不是王眠山,而是一道深深的沟壑,他被吓得倒抽一口气,赶忙往產的那边靠。
“看到王眠山了?”產问。
“先先生,外面是好深的一道沟,太危险了!”阿出有点着急,他刚刚看马车的车轱辘已经有向下滑的趋势了,这条路到底有多窄多险,为什么不下车骑马,而是坐马车呢?
“我居住的山谷是个偏僻地方,哪来的马。”直到阿出听到產这样说,才发觉自己在紧张之下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素素的毒又精进了,本以为你恰恰睡到上车的时候就能自然苏醒,结果一睡把大半天睡过去了。”產把左手抬了抬,说到素素的时候,在他左手手腕上趴着的白玉般色泽的小蛇扬头吐信,像是和阿出在打招呼。
“素素的蛇毒是有昏迷的效果?”阿出看着这差不多的感觉,就明白在临昏迷之前手上发生的一切不是错觉。但是他还是对于一条蛇能悄无声息地挂到自己手腕上感到惊奇,毕竟阿出可是一来就帮產先生打扫过屋子。
“是的,不然的话,让你去病得更重拖累你家殿下的逃亡之路?”產这样反问道。
“也……不是……这么想。”阿出被指出了自己的冲动,羞红了一张脸,依稀能听见几个词和句,话的全意不是个能让人懂。
“嗯,总之,你很巧睡过了挚友相见这一类的场面,这赶路小半天,前面又是一线天,姜息肯定会让车队停下来休息的。”產本来也不计较阿出刚刚说的那些话,现在看阿出有点像是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的样子,就把事情细细和他说来。
“挚友相见?一线天?”阿出抓住了隐隐约约很像是重点的词。
“你躲姜息了几日,你的好朋友执禹就没有见过你几日,他一听说你来了,急忙忙就冲到车里来,还被你的殿下教育了一番,红着眼红着脸走的。”產换上了调笑的神情和语气,说着阿出的反应:“你当时睡得和一块木头一样死,执禹一来以为你有哪里不好,把你晃来晃去,还揪着我说我庸医。”
“您真的是执禹他父亲的手下?”阿出听着產对于执禹多加包容,被质疑也不生气,想来想去產根本没有这样的好脾气,那么难道那句听到的主仆关系,不是情急是真的吗?
“呵,他父亲确实是个人物,不过有这样的孩子,其实这位父亲也逃不过表面底下藏着什么……”產一脸不屑,仿佛再多提几次和执禹父亲有什么关联这样的事情,他就能直接翻脸不认人。
“那您说的一线天是?”阿出一听到產先生这么抗拒谈起执禹的话题,且说起来就是字字句句心中有恨压都压不住,赶忙想着转移话题。
“一线天,是元乐都城附近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地。”说着说着,產在墙壁上某处地方一拍,一个小巧的暗匣弹了出来,里面有一份很简略的图,產抽出来,直接递给了阿出。
阿出迅速看了一遍这张图,元乐都城附近,所有易守难攻的地方都被作了标注。
“你跟着姜息时间不短,易守难攻比较符合姜息温吞的性格,你应该很能理解有一些很特殊的地形会带给军队难以想象的优势。”產看着阿出的眼睛,似乎要有意考考他,继续问:“阿出,你知道哪些种类的地形可以被称易守难攻吗?”
“一线天?”阿出绞尽脑汁,想到產先生刚刚说这几句里面就透露了这个信息,为了使自己不太尴尬。
“好了,其实说到易守难攻,就不得不说奇袭埋伏这样的词。”產首先给阿出做了一个延伸:“阿出你应当知道,不能被那群儒生教坏了脑子。当敌人耍诈时,用同样的手段回敬回去。不是说打个仗还有恭敬得互相鞠躬,然后拿起刀剑攻击的。”
因为產确实讲得生动有趣,阿出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问:“您和我说这些真的十分有趣。”
“严肃!”產捏住阿出的笑脸,拉回严肃的表情,然后继续说:“奇袭是指出人意料的攻击,比如大漠中黄沙万里,一阵妖风刮过,把行进的大军吹得东倒西歪。此时一旁的沙堆突然爆出敌军,趁着大军全力阻挡风沙无瑕顾及自己的时候,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比正面交战的伤亡小了很多!”阿出还没有说什么,突然姜息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原来马车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王眠山听见里面传来產讲的一些话,认为对姜息大有好处,就不声不响从最前面叫来了姜息,自己则上前面去盯着去了。
姜息一来,在马车外正听到產说到奇袭的事情,听完就不由感叹了一句。
“原来公子殿下在外面听啊,又来问阿出了,好了这回阿出醒了,你可别再发疯了。”產听见姜息的声音也不意外,王眠山此人正邪不定,但对姜息心服口服,听见什么好的必然有姜息的份。
“先生有精妙的医术,又有作战时的谋略,为什么屈居于一个小山谷呢?”姜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现在马车马匹一并疾行,正是危险之时。
“不在小山谷隐居难道还要去帮你们杀人作战?”產一挑眉,眼中透出挑衅的光,不过可惜,姜息在外面是看不到的。
“先生若出手,并非在杀人,而是在救人。这天下已经乱了,战火波及平民,我们一路过来亲眼看到多国动荡不安的境况。若先生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必然能改变这个现状。”姜息的声音稳定而平静,但带着让人不自觉想相信的感觉。
“我且问你,这多国动荡不安的根本是什么?”產不为所动,出了个问题问姜息。
“天下熙熙,皆为权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姜息沉吟了片刻,说出口的话让產眼中一亮:“我想现在的战乱,不是为权就是为利罢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用什么办法可以止住战乱呢?”產嘴角带着狡猾的微笑,轻轻问。
“……”姜息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他有一个直觉,如果他回答了些什么,有些东西就会产生致命的改变。
“如果是为利,那就用更大的利来诱惑,或者用残暴的武力来镇压;如果是为权,要么给予更大的权,要么直接杀掉。为权为利者都臣服了,但还有有异心的人,那怎么办呢?”產一眼望过去,白白净净,有点肆意风流的感觉,但是,他说的话让阿出不寒而栗。
“……”姜息仍旧是沉默,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在接触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的感觉。像產这样肆意妄为的人,没有资本,又怎么狂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