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身的起伏,刚才还昏迷的宋郎中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队伍向前走的方向,他的脸上生出些许满意的笑容,一股执着的寒意从他的眼睛里射出,定定的看着天边朦胧的沙色,像是一把邪恶的匕首,透着凛冽的残忍。
天边的夕阳宛若流淌的河水般荡涤着远方的天色,将大漠的苍凉渲染到极致。风儿在空里缓缓吹过,在沙石间发出着细小的声音,像是声声悲鸣,将大漠的孤寂又加重了几分。
暖色从黄沙中泛了出来,似是在时光里披上了一层陈旧的外衣。路旁的绿草上,也被染上了些许的古黄,虽是初夏,但夕阳下的大漠却如同秋天般苍凉。极目所望,除了泛着时光色彩的淡黄,似乎连天空的红霞,也变得纯粹了起来。
马铃声在这片安然里缓缓荡漾着,像是在岁月的流水里晃动的一圈圈涟漪,夕阳倾洒在人身上,将人马的影子朝地上拉长,像是一个天然的雕刻师,透过柔光,在地上留下暗色的影像。
几道炊烟从远处渐渐升起,似是陈旧的诗意吟唱,将夕阳的静默和塞外的风光勾勒到至美。像是触动心灵的油画突然在此刻活过来般,轻响摇曳的马铃声,安然醇久的夕阳光色,拉长的人马身影,还有那安静升起的烟柱,像是一阵风,带着几分醉意,又像是一段音律,沿着满眼的山川隽永,奏响着沉默的迷人风光。
志国看着天边渐沉的夕阳,看到山谷里小镇泛着古旧的影子,连日来的担心似乎放松了些。他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小镇,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马队走到镇子口时,天边已步入昏黄,晚风在耳边吹拂着,愈加烈起来,那夹杂着沙石的风吹打在人脸上,竟隐隐作痛。
镇子不甚大,但来往的人却不少,虽晚色渐浓,夜幕即将垂临,但在街道上行走的人却不少。路旁的摊子新上了灯火,摊贩子们操着甘肃人特有的口音,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着,在暗光里,倒是别具异域风采。
志国带着马队在镇子口缓缓停下,然后所有人下马,牵着马进了镇子,宋郎中也从昏迷中清醒了些,便跟着马队,朝镇子里走去。只是他的目光似乎变得焦灼起来,四下打量着来往的人们,脸色严肃,像是在认真的寻找着什么。
人影在沿街亮起的灯火里摇晃阑珊着,一扫路途中的寂寞,此时听到镇子里人声的嘈杂,倒是让所有人都心感畅快。志国看着街道两边用沙土砌成的房子,仿佛透过风动,嗅到了大漠的味道,人们在街道上大声说着话,倒也是有几个背负大刀的人从马队身边经过,他们脸色冰冷,饶有兴趣的盯着杨家长长的马队,志国觉察到了,心下涌出淡淡的担心,怕是此处鱼龙混杂,也少不了躲了些心术不正的歹人。刚才背着刀的那几个人若不是来往的走马人,那便是刀客了。想到这些,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心中的谨慎又多了几分。
马队在人群中行走缓慢,志国怕暗色下出事,便让志远遣马断后,志远点了点头,就落在了马队的最后面,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街道两旁的摊子,当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时,便在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当看到被烤的滋滋流油的羊腿时,他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的吧唧了下嘴。这些时日,自从带的干肉被吃完了后,便就是整天的锅盔,面。已经好几天没吃到肉的志远,此时闻到香味,倒是有些馋了。
正想着等安顿下来后一定要来吃上这烤羊腿时,前面走着的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志远一惊,连忙抓紧缰绳,让马停下。
他有些疑惑的朝前面看去,只看到火光下,围了不少人,看样子是碰到什么事了。志远脸色严肃的想着,将缰绳交给伙计,便在人流中向前走去。
“他妈的,你这畜生眼瞎嘛,走路不长眼睛呀!”
“你自己撞的,干我的马什么事!”
“你狗日的什么路子,敢跟我们翁爷这么说话!”
前面人影处,传来了志国愤怒的声音,志远眉头一皱,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大哥!”他焦急的叫了声,将眼光落在前面一群满脸横肉的人身上。
志国朝着他微微点头,冷眼看着站在前面一脸凶相的汉子,“我只是路过这个地方,所以不认识劳什子爷。”他脸色平静,不卑不亢。
“你他妈找死吗!”
“你敢!”
翁爷旁边的一个汉子提刀便指向志国,志远愤怒的大喊了一声,一阵刀锋破空声传来,他的刀便已稳稳的架在那汉子肩膀上。
志远满脸怒意的看着他,他没有理会脖子上的刀,睁大着眼睛看着志国,手中的刀全然没有要落下的意思。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杨家的伙计看情势不妙,都拔刀涌了上来。
“我翁靶子在沙城混了这么些年,还从没有人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你这狗日的有多大的胆子,非要我把你弄死不成!”翁耙子看着志国,脸上闪过几丝轻蔑,冷冷的说。
“我说了,只是路过,也不想惹事。是你喝了酒走路没看道儿自己撞上我的马的,我们总得讲个理儿吧。你要是真想在这地方弄死我,我也不怕,老子第一个砍的就是你!”志国带着几分笑意看着翁耙子,脸色愈加冷漠起来。
翁耙子看着面色不改的志国,又看了看他身后义愤填膺的伙计,脸色微微颤抖,但眼中的狠劲儿却并没有丝毫的减退。良久后,他脸色稍微平静,搭手将身边汉子的刀压了下去,志国见状,给志远使了个眼色,志远明了,将刀稳稳的从那汉子肩膀上移开。
翁耙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志国,脸色冷漠的像前面走去,志国没有闪躲,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怯意。待他走过,他也回过头朝前走去。马队在停下了一会儿后,便又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