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萍气呼呼地走了,留下严瑾一人坐在茶楼里回想着于萍的话语。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对于傅顺嫖娼被抓这件事,严瑾确实是凭着天地良心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钱的确话费比较多,但自己帮他们垫出去的十二万元,到现在也没有听他们提出还款。还有一些找人帮忙吃饭喝酒送烟的开支,自己根本就没有提过。现在倒好,自己出了力,花了钱,反而惹得他们对自己一肚子怨气。顺哥被动地从单位辞职,事情的确是因为嫖娼而起。可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哪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呢?!如果不是他们单位的纪委书记和公安局联合办案,在他朋友的电脑上浏览内网,无意间看到了傅顺的案情通报,傅顺的事情也不至于曝光。再说,当初陈登高表态之保证了两点:一是早点从拘留所出来;二是不向单位通报。公安局内网一般只有公安局内部的人才能浏览,谁知道中间出了这么个插曲!
现在,于萍又给她给了一个更大的难题:要再次向王晨宇家提出乐乐的亲子鉴定,甚至不惜对簿公堂。可是陈老师病势凶险,倘若因为乐乐之事的刺激,而使陈老师病情加重,甚至不测,自己这一辈子心里如何安生?!但听于萍的口气,乐乐无疑就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强强。严瑾自己判断吧,也觉得乐乐和于萍的五官相似度还是蛮高的,尤其是眉毛,浓密绵长,眉梢相连,更是稀少。看来,乐乐从陈默身边带走的可能性太高了!可是,为什么DNA鉴定结果又是完全不支持哩?严瑾心里忽然一惊,她想到了样本出错会不会处在黄敏敏的手上?因为以她对王晨宇和陈默的了解,他们两口子既然答应了配合,断不会做出这种手脚。唯一可能出问题的环节,应该在黄敏敏这里。当时她将样本袋交给黄敏敏的时候,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袋,她见黄敏敏将塑料袋放在一堆文件袋中间,她当时心里还犯嘀咕:会不会一会找不见了?难道在这里搞混?丢失了?
想到这里,严瑾给黄敏敏打了一个打了电话:“敏敏,我问你一件事,请你一定凭着良心说实话。只要说实话,我不会责罚你!”
黄敏敏诚惶诚恐地问道:“严总,您问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让你给我一个朋友交于萍的送过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根头发。记得你当时还问过我袋子里装的什么。”
黄敏敏迟疑了一下说:“我记得啊?怎么啦?”
严瑾说:“你确定你没有弄丢吗?”
黄敏敏反问道:“怎么?样本有问题吗?我送过去的就是头发啊!”
“我问你送过去的是不是我给你的塑料袋?!”
黄敏敏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严瑾一字一顿地再问:“是不是?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黄敏敏回答说:“严总,您听我解释!”
严瑾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黄敏敏在电话里一通解释,严瑾已经没有心思听黄敏敏说话了。她已经知道黄敏敏送到于萍手上的塑料袋不是原件,里面的头发居然是黄敏敏自己的!黄敏敏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解释,严瑾挂断了她的电话。
看来严瑾不把这个情况告知王晨宇肯定会有后患。她心里已经明白,乐乐就是强强的可能性简直太大了!
严瑾晕晕乎乎地起身,来到吧台前买单。收银员说:“你的朋友已经结账了!”
她们两人在一起,几乎都是严瑾买单。这一次于萍主动买单,大有关系变僵的意思啊!
严瑾一路想着如何给王晨宇解释有关乐乐这件事,来到停车场。她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正准备点火发动。王大福的电话打了进来。
王大福说:“严瑾,我到北京了!你前几天说,想到别墅去拿你的衣物。明天你有空吗?我陪你去吧!”
王可可道现在杳无音信,但大家的生活工作还得照样过啊!据说,已经案子出现重大转机,已经抓到了一个案犯,但审问结果不容乐观。这个人是谁,在案子中扮演什么角色,一切还处在保密阶段。严瑾打电话问过陈登高几次,陈登高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这说明案子还没有完全破解。
严瑾答应道:“行啊,我明天和您联系?您下午有空吧?”
王大福说:“没事,你明天什么时间打电话都行。那就明天联系吧!”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严瑾忙完所里的事情,赶紧到达福公司接到王大福,开车前往别墅。一路上,严瑾和王大福小心地回避着有关王可可的话题。
严瑾看着车窗外闪过杨树林,感叹地说:“春天又来了!”
王大福顺着严瑾的视线看过去,眼眶有些湿润。他想起了儿子可可!时光飞逝,日历翻页比风吹还快。可可失踪已经过去半年。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他现在已经不在奢望能够见到活着的儿子。他只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结果,让第二只靴子落地,让还活着的亲人能够打开心中的疑团,继续向前过好自己的生活。他也担心于芳。他和于芳离婚时,还是满怀欣喜的。但自从儿子可可被绑架而失踪后,王大福的心里一天比一天觉得对不起于芳,内心十分抱愧。有时候给于芳打电话,大多数于芳都不接电话。偶尔接了电话,也是短短几句话,大多是敷衍。王大福原来觉得自己最亲最亲的人就是于芳和儿子王可可,哪怕和于芳离婚,他也是这么认为的。随着自己和刘小丽所生的两个孩子出生,王大福的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心思大多花在了这双儿女身上。哪怕对王可可,也很少主动打电话。对于芳更是怠慢更甚。尤其是当着刘小丽的面,他都基本不接于芳的电话。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车窗外的杨树,已经有了似有似无的绿意。挺拔而高大的灰色树干一排排倒向车后,杨树林周边,些许常绿的松杉,绿意点翠。偶有小块的油菜和麦苗,映衬得画面不是那么的僵硬,生出活泛的春天气息。
王大福不由地感叹道:“是啊,又是一年!逝者已往,生者煎熬!”王大福说完,自己忽然感觉一惊:自己难道已经放弃了对儿子可可生存的希望吗?
严瑾接话道:“王董,昨晚我梦见可可在一个山间小屋里。我问他为啥不回家?他说她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总觉得可可一定在哪里等着我们!”
王大福忍不住掏出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他说:“怎么又提他?!我们不是说好不要提他的嘛!”
严瑾说:“我总是想他!好害怕寂静的黑夜!”
王大福说:“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他要和我们有缘,总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如果没有缘分,那就只能随风而逝了啊!”
严瑾问:“王董,于阿姨还好吧?”
王大福叹了一口气,说:“唉,真不知道她在怎么过!她现在非常怪我,很少接我电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的状况!”
严瑾说:“于阿姨一个人肯定很难过!上次她到京城,我想请她吃饭,她不肯见我!”
王大福劝慰严瑾说:“你也不要怪她,她的脾气现在比从前更加火爆。她心中的怒火找不到发泄口,所以有点不由分说吧!你不要见怪!”
“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说话间,严瑾到了别墅小区。她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王可可的别墅门口,听好了车。王大福打开车门,拿起手包,在包里找别墅的大门钥匙。可可被绑架失踪后,保姆也走了。现在别墅里空无一人。
王大福找到钥匙,见严瑾还坐在驾驶座位上,有点奇怪地拉开车门,问道:“你怎么不下车啊?”
严瑾从方向盘上抬起头,脸色很不好。她说:“我刚才看到可可正站在大门口向我招手!”
王大福抬头看向大门,说:“门口没人呀!”
严瑾说:“就是!我揉揉眼睛,可可就不见了!”
王大福很勉强地笑了笑,说:“你可能昨晚没有休息好,精神有点恍惚!”
严瑾下了车。她下意识地朝别墅大门口望去,只见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她跟在王大福身后,亦步亦趋朝别墅走去。
王大福打开大门,两人相跟着走进大厅。室内隐隐地透出一股霉味。王大福自语道:“应该找个小时工来打扫打扫的!”
严瑾按开墙面上的开关,把枝形吊灯的灯泡全部打亮。室内亮堂起来。保姆临走前,将沙发全部罩上了布单。王大福将蒙在沙发上的布单揭开,对严瑾说:“休息一下吧!”
严瑾和王大福隔开一米左右的距离坐着。自从王可可与严瑾确立恋爱关系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独处一室过。王大福和严瑾都觉得很别扭。两人的身子都尽量朝着相反的方向,身子僵硬地坐着。王大福率先打破僵局。他双手搓着面颊,说:“我听可可说,这个房子本来应该去年就要装修好的。你看,现在的吊顶都出现裂纹了!”
严瑾朝天花板看了看,说:“听说房子需要人气来养,没人住就容易破旧!”
王大福说:“我给你于阿姨建议,让她过来住,她也没说来还是不来!”
严瑾说:“就是,您给于阿姨找个保姆,再帮她装修一下,有人陪,住得舒适些,于阿姨就不会感觉寂寞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外又说话声,接着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两人惊异地看着大门方向,还没有做出反应,只见于芳在于萍的陪同下,从门外走来。于芳和于萍两人猛然看到王大福和严瑾,先是被下了一跳,接着是惊讶,下来就是愤怒大爆发。于芳柳眉倒竖,气冲冲地来到两人跟前,怒吼道:“你们到我儿子房子里来干什么?”
严瑾吓得花容失色。尽管两人什么亏心的事情也没做,可是在这么一种尴尬的环境中,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绝望情绪弥漫在严瑾和王大福的心头。
王大福支支吾吾地说:“我陪小严来拿她的东西!”
于芳扭身看着严瑾,扬手一掌,“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打了严瑾一巴掌。
严瑾捂着脸,满面通红地地下了头。
王大福挡在严瑾面前,阻止于芳的施暴:“于芳!你不要乱来!要打你打我吧!”
于芳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冷笑一声,说:“哟,你还当护花使者是吧?我就打你!”说着,她手脚并用,对王大福拳打脚踢。
于萍赶紧拉住于芳,说:“姑姑,又不怪姑父!您打姑父干啥呀?!”
听到于萍的话,于芳疯了一样又扑向严瑾。严瑾躲闪着于芳的拳脚,十分狼狈地在客厅里和于芳周旋。于芳喊道:“萍萍,帮姑姑抓住这个狐狸精,害人精,混蛋,王八蛋!你害了我们夫妻离婚,还得我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害得我们于家的后人有家不能回!我要打死你!”
于萍冷眼看着于芳对严瑾的施暴。
缓过劲来的王大福冲到于芳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声喝道:“于芳!你别胡闹了!你胡说什么呀!”
于芳大喊道:“我哪里胡说了?你说,你要不是迷恋这个狐狸精,我们能离婚吗?要不是她和可可谈恋爱,可可就不会回国!我们家的强强现在还被她的朋友领养,不肯还给我们,就是她从中作梗!我怎么就胡说了?王大福,你说,你说呀?!”
王大福不想和她争辩,对于萍说:“萍萍,你快把你姑姑辅导沙发上坐下!”
于萍过去,搀扶着于芳,坐在严瑾刚才做的位置。
王大福问于萍:“你姑姑啥时候来的?”
于芳哭哭啼啼地说:“你管我啥时候来的?你还有心思管我啊?你的心思就是被这个狐狸精勾走的!”
于萍说:“我刚从机场把姑姑接到。姑姑说这里好久没人住了,先到这里来看看。没想到,就碰见你们了!”
于芳哭喊道:“王大福,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儿子还不知死活,你居然在儿子的房子里和这个狐狸精约会!你像个父亲的样子吗?你对得起我的可可吗?我的可可呀!”
王大福喊道:“于芳,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也是刚刚进门,真的是来拿东西的!”
“她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我早就叫保姆给丢了!你们就是在找借口!”
“于芳!你冷静一点!我再跟你说,我们就是来拿东西的!请你相信我!”
于芳愤怒的情绪根本没有降温。她喊道:“我要相信你,母猪都会上树!”
严瑾被于芳打得口角流血。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一丝咸味。她又用食指摸了摸嘴角,泪眼朦胧地看了看指尖上的血迹。严瑾仍然没有做声,她流着屈辱的眼泪,到沙发上去拿自己的坤包。于芳又想站起身来打她。严瑾稍微躲避着于芳的攻击,拿到坤包。
严瑾谁也不看,头也不回地朝室外走去。
于芳在身后喊道:“滚!你这个害人精,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