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循水军进入雷池,刘裕已经亲率晋军水师出大雷水寨,在其东面列阵完毕。双方布置妥当,刘裕亲自擂响战鼓,挥动令旗,指挥全军全力迎击。
主帅亲自参与战斗,晋军水师各部自是奋勇当先,只是晋廷的水师曾经多次被卢循打败,所以战败的阴影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这从如今的战场上就直接地体现了出来。
刘裕的将令传出去多时,晋军水师右军始终未动,右军不动,致使晋军水师右翼留下个偌大的缺口。
“道成,你乘小艇去看看怎么回事?”刘裕眉头微皱,面上犹自镇静。
“诺。”萧正峰答应一声,正要下座舰,这时候,刘裕却是补了一句,“带上丁旿吧,如果有乱我军心者,格杀勿论!”
萧正峰看着刘裕决绝的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向一旁的丁旿招了招手,两人一起下了座舰,乘上了小艇。
萧正峰与丁旿两人来到右军之中,眼看将士们皆是手足无措,隐隐有争吵声。
“战事正在进行,为何不出战,而留在原地喧哗不休。”萧正峰驱小艇接近水师右军座舰,来到近前,攀着缆绳,上到甲板上,面对众将争吵不休,他厉声喝道。
“萧将军,是萧将军来了......”右军座舰之上,众将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向他围拢过来。
“何时喧哗,为何不出战?”萧正峰又重复问了一声,这次的语气和缓了一些。
“末将右军参军庾乐生,参见萧将军。”庾乐生拱手为礼。
“嗯,庾参军,你为何不发兵配合大军一起行动?”萧正峰耐着性子问道。
“萧将军,末将在水面上曾经与贼军接战数次,每次皆败。末将深知敌人水师的厉害,如果贸然进击,必然迎来失败,前江州刺史何无忌就是最好的例子。末将不想重蹈覆辙,所以对大都督的将令,恕末将不能执行。”庾乐生侃侃说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呸,你这是胆小怕死,何无忌能与我们大都督相比吗?”一员偏将啐道。
“徐在天,你一个小小偏将,休要胡言。等大军败了,我这右军还能保存实力,至少我水师不至于全军覆没。”庾乐生气道,然而他话刚说出口,他就感觉失言,所以自己也愣住了,不再言语。
“好,好个‘大军败了’,好个‘保存实力’!”庾乐生的话是典型扰乱军心过激的话,萧正峰听在耳中觉得特别刺耳,然而他这时却是不怒反笑,“来人啦,将庾乐生给我绑了,我倒要让他看看我大晋水师是如何赢得胜利的。”
“萧正峰----你敢,”庾乐生狞笑道,“老子尊你一声将军,那是因为你是刘裕身边的红人,可是要论职司,咱俩并无统属的关系;要论品级,你在朝廷也只是从五品的黄门侍郎,还在我的品级之下。现在你要鸠占鹊巢,夺我的战船吗!实话告诉你,这条船上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你如果识相的,就回去告诉大都督,就说我庾乐生是大晋的水师右军参军,并不是某个人的私兵,如果命令不得当,那么只能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了。”
庾乐生的脚步向后移了移,离萧正峰远了些,他多少知道些萧正峰的能耐,这人杀人可不眨眼!
“歘----”就在庾乐生还在移动脚步的过程中,一抹寒光闪眼,紧接着庾乐生就亲眼看见了自己下半截的衣甲,然后----再没了任何知觉。
众将领还在错愣之间,萧正峰身边的丁旿已经回刀入位,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徐在天眼皮连跳了数跳,他咬着牙,抽了口凉气,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好,杀得好!”
“好,很好。”萧正峰保持着微笑,“徐在天,你现在暂代右军参军之职,现在命令你的右军配合大军攻击敌人的侧翼。如果今日一战表现好的话,本人必向朝廷保举你为正式的右军参军。”
“谢,谢萧将军!”徐在天狂喜道,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俗礼都免了,赶紧下命令吧。”萧正峰挥了挥手,赶紧说道。
“诺。”徐在天拱手,“各位将领听令,现在你们快速回到各自的战船,听我鼓声与旗令,全速开动,迎击贼军右翼。”
“诺。”事已至此,众人只能齐声应道,迅速脱离了右军座舰。
大晋水军右师终于动了,萧正峰颇感安慰,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丁旿,“丁旿......”
“末将在!”丁旿拱手道。
“哎,算了。”萧正峰笑道,只是他的笑容之中多少有些帐然,这些年来,丁旿经常待在刘裕大哥的身边,与自己倒是生分了。刚才他斩杀庾乐生,就丝毫没有向自己请示。虽然自己并不怪罪他,但是心中总感觉怪怪的。物是人非,随着流年,也许大家都回不到过去的坦然了吧。
“卫主......”丁旿欲言又止,他本是不善言语耿直的汉子,这时候见萧正峰脸色有异,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呵呵,行了。你能喊我一声卫主就行了,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尊称我一声萧将军,还带着七八分的假意。呵呵......嗨,将士们正在进行战斗,我却像娘们般多愁善感了起来,真是不应该,真是不应该啊。”萧正峰拍了拍后脑勺,正好看见几个水军兵士正在联合绞动万钧神弩的弦索,他连忙跑了过去,以化解尬尴。
望着萧正峰跑动的身影,丁旿心中却是有千言万语:唉,卫主,我丁旿就是再浑,也知道根是在京口卫啊!只是这些年都待在大都督身边,深知政途险恶,如果我表现出跟你太过亲近,恐怕被别有用心者利用,而引起大都督对你的猜忌啊......丁旿眼神灼灼,他强自按捺住了心中的委屈,只是通红的双眼,显示出了这个偌大的汉子心中柔软的一面。
萧正峰帮着兵卒发射了几轮万钧神弩,对这神弩的发射方法也就了然于胸了。到了后来,他干脆让左右的兵士离开,自己一人两臂左右操作,加快了他这个基座的神弩发射速度。
晋军新式训练的水师在装备上已经不弱于卢军水师,所缺乏的就是必胜的勇气。所幸万钧神弩的配备,给了他们莫大的勇力。万钧神弩的穿透力能够如手捅破窗户纸般轻易射穿卢军水师的甲板,这种无坚不摧的威力,让卢军的士兵深受震撼,惧意顿生,而晋师水军有了这一杀器则是信心倍增。
刘裕亲自坐镇中流,全军将士包括右军皆是奋力进击,两军杀得是难解难分。
北风呼啸,一股冷风拂面,先是轻微一点,接着却是越刮越大,卢军的战船越来越向西岸,却是东北风大作。
“得勒,道成真乃神将也。”刘裕重新夺过鼓手手中的鼓槌,敲起进行最后决战的鼓点。鼓点密集,声声入耳,左右两军鼙鼓相合,全军向卢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面对晋军水师加紧的攻势,卢军一退再退,终于有些战船已经靠向了西岸。数声炮响,一股股火器投向了卢军水师的战船,由于卢军水师大部分两船相连,船与船之间的间隙又小,加之东北风的助力,在半柱香的功夫后,卢军水师大部分战船就燃起了大火。雷池西岸,整个水面上如同矗立着一个个大火炬,整个战场也被遮天蔽日的浓雾所笼罩。
大火袭身,卢军水师的将士哪还有什么战意,他们不是被烧死,就是跳水逃生,有些没有被烧着的卢军水师战船这时候也顾不得同伴,他们慌忙掉头,向寻阳的方向逃去。刘裕乘势挥动水陆大军紧紧追赶,卢循的败军又一路抛下无数的沉船和尸体。直至深夜,刘裕军停止追击,卢循等人才得以逃回寻阳。
卢循、徐道覆经过雷池大败之后,发现形势已经很明显,原来水战他们也不再是刘裕的对手!东进肯定是无望了,再等下去必然陷入刘裕与刘道规兄弟的两面夹攻之中。现在唯一的出路,好像只有南逃回广州了。
没等卢、徐二人议出结果,刘裕已经不想让他们俩久等了。他将雷池之役中未参战的王仲德部从吉阳招至,任命他为先锋,留辅国将军孟怀玉守雷池,大军再次对卢循军发起进攻。
得到刘裕军将至消息的卢循,很快放弃了寻阳,整个卢军沿赣江南走,向豫章方向撤退。但刘裕军紧追不止,为了能够带着抢掠来的物资从容撤走,卢循决定在彭蠡泽中段最狭窄的腰部,一个叫作左里的地方据险阻击刘裕追兵。
为了守住左里,卢循投入了他剩下的全部主力部队,并全套照抄了在建康之战中从刘裕那里学来的战术:在河道口打下木桩,阻止刘裕水军进入赣江,在沿岸布设木栅,构筑防御阵地。可谓精心设防,严阵以待。
十二月十八日,刘裕所率的大军追至左里,大战即将再次打响。开战前,刘裕从远处仔细察看了卢循军的布防,对他们防御部署嗤之以鼻,于是他立即指挥各军,准备攻击。